第五十五章

作品:《长安

    “表兄……”

    “出去!”周和以眼风冷冷地扫过来, 潋滟的眼波落到人的身上凌厉非常, “不要本王再说一遍,全给本王滚出去!”

    姑娘们都是家族里娇养着的,哪里有这样被人下过脸一时间被呵斥得小脸儿个个涨得通红。不必迟来一步的方自仲赶人, 扭头鱼贯而出。司马娇娇心中又气又急,巴巴望着周和以,都气得要哭出来。为何明明将孙二诓到这间屋子里, 为何变成了表兄在!如今表兄跟这女人衣衫不整地被抓了个正着,这是坐死了要嫁给表兄了吗

    想到这女人本就与表兄有婚约, 如今不过是丢丢脸而已。司马娇娇都想吐血。所以她冒着被祖母责备的风险折腾得这一出到底为什么对这女人,根本就不痛不痒!

    “还杵着作甚”周和以不耐烦,“滚出去!”

    司马娇娇被周和以的怒气吓得一缩脖子,咬着唇顿时泫然欲泣:“表兄我……”

    “出去!”周和以看都不看她一眼。

    司马娇娇想唤人, 但屋里就他们,根本没下人候着。她走了两步, 还没靠近,那边周和以抬手将那个已经灭了的香炉就砸了过来。司马娇娇吓得惊叫, 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违背周和以的意思,狠狠一跺脚, 红着眼睛就跑了出去。

    人一走,长安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

    她虚脱一般地靠在窗棱上, 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事实上,在公主府的这段时日过得太顺风顺水, 她当真被养出惰性。要说不清楚姜怡宁的为人,根本说不过去。其实比起周和以片面地看人和物,她是站在上帝视角看过全本的人。对姜怡宁的心狠程度,不说十分清楚,至少比周和以更清楚。

    但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自己尽量与姜怡宁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便可相安无事。但周和以的话却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指使得动姜家下人,或许,真的是姜怡宁……但是,为什么!害了她与她来说根本有害无利,姜怡宁又何必

    正当长安思索,门板被人轻轻敲响。

    面上敷上一层冰渣的周和以扭头看一眼,俯身将长安的衣裳裹得更紧些,起身走了出去。出去探查的黑衣人回来了,正单膝跪在外间儿候着。

    见周和以的人出来,他迅速上前便将探查到的事情经过汇报给周和以听。

    果然不出所料,支开长安身边丫鬟的人,确实是姜怡宁。且不说姜怡宁这么做是故意还是无意,黑衣人说的其中一件事,令周和以整张脸瞬间就黑沉了下来。

    “主子,”黑衣人其实是皇家暗卫副统领啸风,“属下方才查到,将郡主锁在这扇门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怡宁姜姑娘。”

    “当真是她”里头的长安也听见了,裹着衣裳赤脚就奔下来。

    “回禀郡主,千真万确,正是姜姑娘。”啸风不敢直视此刻衣衫不整的长安,目光克制地平视前方,丝毫不敢旁露到他处。

    长安猛地一袖子挥掉了手边桌案上的杯盏茶壶,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方才才帮了姜怡宁!姜怡宁是疯了吗!

    自己出了那档子事儿,她想也不想便替她隐瞒遮掩。方才虽说说话算不上动听,但也言辞恳切地言明了立场。彼此之间虽没有血缘,但剪不断理还乱的姐妹关系却是真真儿的。可一转头,姜怡宁就这能般害她

    长安捂着胸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姜怡宁是疯了不成!”

    “……疯没疯本王不知,”周和以看她这般模样,眉心都拧出了三道痕,“但你这个蠢材,却铁定是个傻透了的!”

    长安此时完全没心思与这人斗嘴,脸都气得煞白。她如今只想起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给多管闲事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农夫与蛇的故事从小便学,两辈子,她居然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努力地平复想拧死姜怡宁的心,长安心思一变再变,今日过后,她绝不再给这个女人任何的慈悲!

    “钥匙扔在厢房正前方的草丛里,”啸风声音压得很低,但所说内容长安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姜姑娘丢钥匙的时候,正巧被暗卫看见了……”

    “不必多说,本王知道。”

    这般拙劣的手段,除了心思恶毒的司马娇娇,他想也没人能害人害得如此理直气壮。如何布置的他不在意,他只需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就足够了。

    “去一趟前院,把本王的意思传给外祖。”

    话音一落,黑衣人应诺消失。

    周和以身上只着了中衣,头发披散,衣着十分不妥帖体面。既如此,他也不打算回宴席了,便决心就此离席。

    不过在他处理这些背后之人之前,周和以臭着一张脸将裹着他衣裳的长安抱在了怀里。虽没耐心说些宽慰的话,但行动上的保护,至少要明确。一路上他就这般亲手抱紧了怀里之人,将长安的脸按在胸口,从内院送到外院的马车上。

    且不说一路上引得丫头婆子们面红耳赤,周和以自个儿也有些别扭。这般抱着一个姑娘家,两辈子没怜香惜玉过的溧阳王,很是不自在。

    将长安放下,他想了想,顺势也上了姜府的马车。

    长安脸色苍白的厉害:“你跟着作甚”

    “本王愚蠢的未来王妃处置不好身边的麻烦,本王只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代为处理了。”周和以看也不看长安,似乎多看一眼都能要他的命那般嫌弃,说话也阴阳怪气,“你给本王闭嘴,到了自然会叫你。”

    长安定定地看着他,须臾,轻哼了一声扭头闭上了眼睛。

    周和以冷漠的脸孔有一瞬的裂,狠狠瞪着长安的后脑勺,哼地一声也扭过头去。长安靠在车厢壁上,心情复杂地思索回去的说辞。

    事实上,比起姜怡宁翻脸,长安更在意的是长公主的想法与可能的处置。毕竟比起从来没融洽相处过的女主角,大长公主可是对她嘘寒问暖,十分用心。长安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哪怕知道长公主更看重姜怡宁,心中对这个老人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就是不知今日这事儿捅出去,大长公主会怎么处置。

    若还是像之前一般轻拿轻放,长安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而对大长公主失望。香辣想去,想不大明白,长安眉头眼睛都皱在了一起。

    “坐过去点儿,”突然之间,上了马车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开口道,“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正想的入神,突然被周和以的声音惊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她抬起头,看着窗边的周和以眼神都有些迷茫。

    周和以侧目:“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于是低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还隔着半个手臂。不过见周和以眉头拧得打结,长安不想跟他争,极快地挪了一下屁股,自觉坐到马车的角落去。

    理直气壮的周和以:“……”

    与此同时,李嬷嬷在车椽子上端坐,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

    今日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她方才已经都听说了。虽说尚还未曾与姜怡宁当面对质,但溧阳王殿下亲口所说之事,是决计做不了假的。她如今心里像吞了滚油一般,又暴又焦灼不安。教导了这么些年的主子,自小看到大的主子竟然如此心黑手狠……

    她恍惚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担忧着还在司马府的姜怡宁。这般将那位丢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马车缓缓地行径,周和以此时靠坐在窗边,仿佛一尊冰雕。他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册子,头也不抬地翻阅:“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一个姑祖母知。其他人的嘴,本王自会封上。放心,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你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长安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不想说。

    与此同时,早早溜出来的姜怡宁已经先长安一步到了长公主府。

    门房匆匆跑下来,看到只有一辆马车还十分惊讶。想问长安去哪儿了,可看着姜怡宁,姜怡宁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眼的。姜怡宁心中,她素来是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必要去给一个小小的门房交代,于是扶着下人的胳膊,径自进了府。

    大长公主这一年在府中待得时日比过去三年加在一起都要多。平常这个时节,应当已经在道观修行的。如今亲孙女被找回来,道观也去得越来越少了,人渐渐就活起来。

    她一眼便看见姜怡宁的脸色不对地冲进来,立即站起身来。

    姜怡宁什么话也不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扑到她的膝盖上便痛哭了起来。

    大长公主近来虽将疼爱分成了两分,落在姜怡宁的身上少一些,但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喜爱。如今见姜怡宁哭得如此惨淡,心疼得赶紧将人抱进怀里:“到底出了何事怡宁你莫哭,出了事儿尽管与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姜怡宁抽抽噎噎地一声嗫嚅:“祖母,我在司马府被人欺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