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不搭理王哲, 说别人的时候他就是个智者, 到自己的时候各种怂, 让人没眼看。

    顾丞继续眯着眼睛看原嫣那边。读唇哪有这么容易，得全神贯注，还得连蒙带猜。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认识一下嘛。

    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什么？对战？

    行，说好了, 我赢了给我你手机号码啊！

    顾丞猜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微微皱起眉。随随便便就跟人做这种约定吗？输了怎么办？

    他盯着那边。

    最后十来分钟的时候，几个小班都是实战对抗。苗苗和汪菲花拳绣腿的你来我往了一阵, 手挽手开开心心地退下去后, 王哲终于舍得转头分点注意力给原嫣这边。

    正好看见原嫣上场, 拉了个起手式。

    "挺有架势啊。"王哲夸赞道，"别说, 你看, 还真有点气势。"

    顾丞没说过，只静静地看。

    他喜欢原嫣的眼神——很专注, 心无旁骛, 不想输, 而且笃定自己不会输。对自己各方面都很有自信, 而且执着于输赢。

    教练的手势一切下, 原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腿踢出, 直接踢中了徐焕东的小腹。徐焕东猝不及防挨了一脚，向后趔趄了几步才站稳。高级班男生多, 女生少。他失了先机，让原嫣上来就得分，引得班里的男生们一片嘘声。

    徐焕东心里挺吃惊。他挨了这一脚，能感受到力度。这比班里的其他几个女生力道大多了。

    难道这个漂亮转学生是力气特别大吗？

    顾丞一直盯着这边。王哲看了几眼，也被吸引住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王哲忍不住咋舌，说："原嫣要是个男生就好了！"怕是就能成为一员虎将，跟着他和顾丞一起去教训那些看不顺眼的混球们了。

    顾丞目不转睛，说："力气太小。"

    王哲也说："可惜。毕竟是女孩子啊。不过原嫣还真是……该怎么说她呢？"

    原嫣的力气并没有比别的女孩子更大，但她更狠。

    别的女孩一腿踢出，大约使个七八分力，原嫣每一次攻击都是十二分力。她不是靠力气而是靠气势使对手畏惧退缩。而这种搏击格斗，半秒的犹豫就都是破绽。

    原嫣每次都能抓住对手的破绽，她每一腿踢出去都能得分。徐焕东从一开始气势上就落了下风，整个过程都被她步步紧逼，一直很狼狈的防守，根本没法反攻。

    每一对对战的选手就三分钟的时间。教练一吹哨，时间到。

    原嫣赢了。

    行完礼后，原嫣冲徐焕东耸耸肩膀。那意思很明白，愿赌服输，手机号他是不要想了。

    徐焕东悻悻然地下场，还被别的男生取笑居然输给了那样一个斯文纤秀的女生。

    "有种你们上去试试。"他梗着脖子红着脸辩解

    真跟这女生面对面对战，感觉吓人啊！

    可人家女生下了场坐在那里，多秀气多好看啊！男生们非但没有接受他这解释，还给了他更大的嘘声。

    场下王哲却有点担心地说："她这个打架不行啊。以后真有事会吃亏的。"

    顾丞也皱起了眉头，说："回头跟她说说。"

    他们两个都是从小到大混不吝的主儿，也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了，经验极为丰富。俩人看看就看明白了。

    原嫣技巧很好，看得出来是学了很久，也是认真努力训练过的。

    但她力气小。这个小是针对男女差异而言的。原嫣的力气就是普通女孩的力气，可能比大多女孩稍好一些，也不会强很多。

    她就是够狠，敢打，豁得出去。

    她上周四体育课能把程琳撞得在地上滑出去一大截，因为她不畏惧冲撞，甚至是故意冲上去的，借着动能制造了强烈的撞击。

    她对战徐焕东也是同理。她敢豁得出去，徐焕东不行。这比拼得除了技巧，其实更是胆量和气势。

    看着各班都排队集合准备下课了。顾丞把书塞进书包，拽着王哲站起来："行了，可以走了。"

    "哎，我还没跟她们打招呼呢！"

    "就坐在你前桌，每天想怎么打怎么打。"顾丞面无表情地说着，硬是把王哲拽走了。

    这里乱哄哄的，不适合说话。等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她说吧。

    一解散，原嫣忙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出来。

    她刚才一直专注上课，直到最后列队的时候才忽然瞥见墙边坐在地上的人里，有两个特眼熟的，好像是顾丞。

    可还没看清，解散哨声就响了，等她拨拉开别人挤出来，墙根那里已经不见了人影。难道是她看花眼了吗？奇怪！

    "原嫣！"苗苗和汪菲走过来喊她。

    原嫣问她们："我刚才看见俩人，有点像是顾丞和王哲。一下又不见了，我可能看花眼了吧？"

    "你真逗。"苗苗乐了，"就是他俩，也不知道过来干嘛？我还以为是来看咱们的呢，结果还没解散呢，他俩就走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真是莫名其妙！"

    原来不是她看花眼啊，顾丞是真的来了。她周二去看了他的篮球课，今天他就来看她的跆拳道了。这算什么，还礼吗？

    原嫣的心情就飞扬了起来。

    "肯定他们也没给我们带慰问品啊，所以一看下课了，赶紧跑了呗。"她笃定地说。

    "对哦！"苗苗被她提醒，顿时想起来了！"太坏了！就知道说我们，轮到他们了，跑了！这是双标！"

    周四是一个安静的晚上。原嫣前一晚什么也没等到，这一晚就踏实了。踏实学习，踏实睡觉，第二天按时起床。

    她清晨的作息时间是比张鹤妍她们要早的，路过张鹤妍她们的房间时，里面静悄悄的，肯定都还没醒呢。不过今天她在准备了小便签贴在了她们门上：

    【亲们，我起得早，先去教室啦！】

    她今天出门比昨天晚，昨天是为了堵顾丞，今天才是她的正常作息。进食堂的时候，就正碰上顾丞已经吃完正往外走。他可真早。

    连接建筑物的廊桥两侧都是大玻璃，特别透亮。周五了，这家伙又很风骚的打扮了起来。他今天居然穿了件淡粉色的卫衣，粉色哎！黑色外套，风格跟上周不太一样，但帅是一样帅的。原嫣看着顾丞颀长的身影，心情就和照透玻璃的阳光一样明媚。

    她三步两步就走过去了，脆生跟他打招呼："早啊！"

    一大早就这么有活力呢。真奇怪她瘦瘦小小的身体里，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顾丞懒洋洋的回道："早。"

    原嫣在晨光里看顾丞，眉眼清晰，五官起伏，虽然声调带着他一贯懒懒的漫不经心的腔调，但眉眼间精气神儿很好。

    就是嘛，好好在宿舍里睡觉多好，上课也不会困！大夜里跑出去干什么嘛。

    原嫣猜了两天，怀疑顾丞是溜出去泡网吧了。她这种作息稳定，生活规律的好孩子，除了泡网吧之外，也真的想不出来顾丞还能溜出学校干什么去了。她也猜过是出去打架之类的，但周三顾丞看起来毫发无伤。要是打架的话，多少得受点伤吧？不可能一点看不出来。

    一大早，被原嫣一双澄澈的眼睛这样直直地盯着看，饶是顾丞，都有点不自在。

    他视线放远，"咳"了一声说："我先走了。"

    原嫣恍然，说："哦，好！"

    顾丞点了下头，朝教学楼走去。

    不知道怎么的，原嫣觉得他走得有点快。

    原嫣喜欢清晨，因为就如她那天在食堂和顾丞说的，清晨头脑最清醒，最适合学习。

    她现在猜，其实顾丞可能也是。因为从这些天看来，顾丞起得真的很早，譬如今天，原嫣吃完早饭再到教室，依然还是没有别的同学到校，只有顾丞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戴着耳机静静垂眸看书。

    在原嫣看来，顾丞专注学习的样子，和他又痞又酷勾人一瞥的样子一样好看。

    那双好看的手，拿书和拿烟一样迷人。

    原嫣轻轻走过去，轻轻坐下。别人专注的时候，不应该打扰，这是原嫣秉持的礼貌。

    她转学来到这里就遇到王哲这么一个皮猴子似的同桌，可她却不觉得讨厌，就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觉出来，王哲虽然又贫又闹，甚至作弄她举手领读，但当他周围的人真的沉浸学习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安静的。

    王哲的闹腾在原嫣容忍的底线之上。这说明王哲看似调皮胡闹，其实自己也是有底线的，玩闹也有度，并不令人反感。

    原嫣把书掏出来，才把书包塞进桌斗里，后面顾丞就叫她："原嫣。"

    "嗯？"原嫣转身看他，"干嘛？"

    顾丞摘下耳机："你学跆拳道是不是挺长时间了？"昨天的对战可以看得出来，她技巧娴熟，动作标准，身体的反应非常敏捷。有一部分是天生，但更多应该是后天训练出来的。

    "小学时候开始学的。"原嫣说完，顿了顿，又接着说，"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小学也出了一个恶心的男老师，教体育的。后来我爸就送我去学跆拳道了。"

    顾丞的眉眼冷了下来。

    【我替全校女生谢谢你。】——他想起了那天原嫣在天台上对他说的这句话。当时他觉得她这话说得矫情，没搭理。现在才明白，原嫣那句话是发自肺腑的道谢。

    真的是在替全校女生向他致谢。

    他忍不住问："那个老师……，你……"

    他问完，旋即便后悔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呢！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他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嘴！该死！

    幸而原嫣没有露出什么"对过往的疼痛的回忆"的神情，但他还没松口气，就听原嫣说："我那时候太小了……"

    顾丞的心倏地就揪紧了。

    "那个老师喜欢把低年级女生抱到器材室去。"原嫣说，"有一天他想拖我过去，但我妈妈早就告诉过我任何男性都不可以随便碰我的身体，我就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要是现在，我踢爆他。但那时候太小，上牙齿已经是我做到头了。我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爸。"

    顾丞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问："然后呢？"

    回想起来原振年轻时候干的事，原嫣嘴角就勾起来。

    "我爸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特别温柔的跟我说，他要出去给我买蛋糕，让我在家好好做作业，做完作业可以看动画片。然后，他就出门了。"

    顾丞闻言，就挑了挑眉。

    原嫣就露出了又得意又骄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