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唐, 不要着急, 修行修心，你天赋出众, 心若静下来，自然会事半功倍。”

    “顾唐，对方的境界虽然比你略高，但你沉住气，他不是你的对手。”

    “顾唐, 魔兽的攻击方式有限且固定, 先前便同你讲过一次。你向来聪明，现在缺的不过是实战经验。小心些，不会有事。”

    “顾唐, 去吧。”那个声音又在说“我在这里, 你不会有事。”

    ……

    身后的秦君澈明明没再说话，但那些被顾唐封存在记忆中，已经数千年的声音。

    却像是突然齐齐长了翅膀般，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让他想不听都不行。

    海上的风很大, 吹得顾唐的脸生疼。

    不只是脸，就连眼眶都被吹得有些发红。

    可是那人，早已不在了。

    顾唐闭了闭眼睛，缓缓握紧手里的灵气凝聚而成的长剑。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 双眸已经一片清明。

    蛇形异兽就在顾唐前方, 睁着两盏窗户般大的绿莹莹的眼睛, 冷冷看着他。

    “顾唐……”秦君澈又开口了。

    这次顾唐没让他说完。

    他身形已经展开, 如同一只展翅的苍鹰般，俯冲向那巨大的蛇形异兽。

    顾唐手里灵气凝聚而成的剑，仿佛要在空气中燃烧一般。

    淡蓝色的灵气跳跃着，连海风都被划出锐利尖锐的啸声。

    他气势惊人。

    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蛇形异兽原本没将顾唐放在眼里。

    它初开灵识，一眼就能探出，眼前两名男子，值得它顾虑的，不过是顾唐身后那名穿着青袍，笑得温和的年轻男子。

    可是它没想到，当那灵气长剑破风而来时，气势竟然如此惊心动魄。

    就连它，都被逼得想要转身逃走。

    可是顾唐的动作是那样快！

    蛇形异兽逃跑之念刚刚升起，顾唐已经连人带剑扑到了它面前。

    灵气长剑能划破海风，那剑气透体而入，几乎让蛇形异兽都感觉到了疼痛。

    它猛然翻滚而起，巨大的尾巴在大海中激起一道滔天巨浪。

    海水劈头盖脸而来，顾唐却像是一无所觉。

    他手持长剑，恍若剑仙降世。

    就那样踏浪破风，一往而前。

    “嗤啦”一声响，海水被顾唐破开。

    “嗷……”的一声痛苦的嚎叫，从那蛇形异兽口中发出。

    顾唐的剑气透体而入，几乎将它粗大的尾巴也扎了个对穿。

    蛇形异兽的眼睛睁得更大，绿油油的光在顾唐面前放大。

    好像就要遮天蔽日而来，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顾唐离它已经很近。

    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对方口中，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顾唐想起秦君澈的提醒，这种蛇形异兽，最强大的地方就在它的毒液。

    此时蛇形异兽还没用毒液攻击他，光是离得近了，他也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熏得有些发昏。

    顾唐咬牙，提着剑在蛇形异兽背上一踏，整个人冲天而起。

    蛇形异兽初开灵识，瞬间便看出，对方在忌惮自己的毒液。

    它长长的尾巴在海面一拍，巨大的身形追着顾唐往空中而去。

    “呵……”一声轻笑，清晰地响起在异兽的耳边。

    下一秒，刚刚明明还在异兽上方的顾唐，突然就从它背后绕出。

    他斜握灵气长剑，剑尖所指的地方，赫然正是蛇形异兽七寸所在。

    不管是魔兽还是异兽，灵识不高时，攻击方式总是有限的。

    最关键的是，它们的弱点和兽形有关。

    这是千万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很早之前，就有人教过顾唐。

    即使隔了数千年的岁月，他也从未忘过。

    字字句句，日日夜夜。

    早已刻进骨血深处，和他共生。

    眼前的蛇形异兽虽然看似境界要比顾唐高。

    但实际上，它不过是依靠吞噬修者强行提高自身境界。

    那力量，本来大部分都还没能化为己用。

    更何况，它遇到的是顾唐。

    这个世界的九殿下，从前是个修行废柴，从来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

    可是现在他是顾唐，这个修行万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厮杀才走到最后的顾唐。

    更何况，现在的顾唐，有秦君澈守在身后。

    他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打得恣意潇洒无比。

    灵气长剑往前轻送，剑尖便已刺入蛇形异兽体内。

    “嗷——”一声更加巨大的哀嚎声，响彻大海。

    顾唐丝毫不为所动，灵气长剑更加用力，眼看就要完全没入蛇形异兽体内。

    “顾唐！”在他身后，突然传来秦君澈的惊呼声，“小心！”

    顾唐身形展开，连回头都来不及，连忙往更高处的天空猛冲而上。

    但是那蛇形异兽面对生命威胁时的反扑，强势又迅捷。

    顾唐身体刚动，铺天盖地的毒液，就像绵绵阴雨般朝他撒来。

    那毒液可不是普通的蛇毒，而是一个境界已突破甲级的异兽喷出的毒液。

    蕴含着灵气的蛇毒洒下，顾唐堪堪来得及用灵气撑起防护屏障。

    可是蛇毒落在他的灵气屏障上，不过呼吸间，就已经腐蚀殆尽。

    “顾唐！”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身体突然贴到了顾唐身后。

    秦君澈的动作也是极快。

    他几乎像是踏破虚空而来，转眼间就从远处观战的地方来到顾唐身后。

    他手一扬，挥开马上就要落到顾唐身上的毒液。

    然后更加浓厚的毒液，从他掌心挥出，将两人牢牢地护在里面。

    毒液挥挥洒洒，从两人身边落下，眼看就要落入大海。

    顾唐听到秦君澈似乎轻叹了一声，然后连他一起带着往海面而去。

    顾唐知道，对方的菩萨心肠又发作了。

    即使知道，这些毒液没入大海，最多几天就会被广袤无垠的大海彻底稀释。

    但他还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可能有人或是生灵受这无妄之灾。

    毒液威胁已经没有，秦君澈也松开揽在顾唐腰上的手。

    他在海面上踏波走了一圈，掌风激荡之下，海面上的毒液几乎全被击散。

    然后他才微笑着看向独立海面上的顾唐，颔首夸赞道“刚才，你做得很好。”

    秦君澈笑容温和“远比我想象更好。出手迅捷，毫不迟疑。顾唐……”

    他迟疑了下，又说“我曾说过，你一旦明悟，自会成就一番天地。现在这话仍然不变，你就这样修行下去，抛开心中执念，克己守心，终有一日会成为楚国最强修者。甚至，进入更高的境界。”

    “如果我不能守心呢？”顾唐低低笑了笑，突然问道。

    “心魔常有，我们终能……”

    “我不能！”

    顾唐几乎是冷冷地打断了秦君澈的话。

    他就站在大海上，海浪无法打湿他的鞋袜衣袍。

    那翻滚的海浪和凌厉的海风，却可以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我不能！”顾唐一步一步朝秦君澈走去。

    他的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

    数千年强行克己复礼。

    数千年埋藏记忆让自己不要去回想。

    数千年……

    他斩情断爱，做一个只知道修行的修者。

    他做到了当初对方要求他做的一切，甚至在走上巅峰后，依照对方的意思，去追求大道巅峰之上，更高的境界。

    他甚至在渡劫失败之后，心甘情愿一个个世界去完成所谓的任务。

    一点一点积攒所谓的功德值和修行。

    然后再去冲击那大道巅峰。

    因为那个人曾含笑对他说过“顾唐，不知道天地之外是怎样的风景。”

    他说“真期待有一天，能和你同去看看。”

    顾唐不记得自己当时想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说“好。”

    “是你……”大海很平静，秦君澈离他也不远。

    顾唐一步一步，还是走到了对方面前。

    他静静站在秦君澈对面，看着对方温和的笑容逐渐收起。

    看着秦君澈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疑惑和担心。

    ——就连担心的神色，都和当初如出一辙。

    “青城……”顾唐喃喃地，低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九殿下？”秦君澈惊讶地看着他。

    他伸手握住顾唐的手腕，温暖的指腹搭在顾唐的手腕之上“殿下刚才是否还是中毒……唔……”

    秦君澈的话没能说完。

    顾唐已经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仰头，吻了上去。

    他伸手，扣住秦君澈的后颈。

    好像拼尽全身力气般，重重吻在了秦君澈的唇上。

    他的吻是那样用力，那样贪婪。

    镇定从容如秦君澈，也在这一瞬间，只感到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青年。

    顾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润的双眼中，压抑着一些连他都看不懂的复杂感情。

    “九……唔……”秦君澈的眉，到底还是皱了起来。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顾唐的胸膛上。

    只需要灵气一吐，就能重伤这个突然疯狂的青年。

    “呵……”顾唐却在此时松开了扣住秦君澈后颈的手。

    他眯起眼睛，静静看了秦君澈片刻。

    然后，他再次凑近了秦君澈。

    “你可以一掌拍死我试试。”他冷冷说道“看我会不会放手。”

    他伸手勾住秦君澈的腰，另一只手将对方的后颈扣得更紧。

    更加灼热的吻，堵住了秦君澈的唇。

    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耳畔海风的声音，仿佛都被越来越大的心跳声遮盖。

    一声叹息，无声被海风吹散。

    秦君澈，缓缓闭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