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作品:《红楼之宝姐姐不干了

    到了九月二十四这一天, 薛家仍是早早与各亲戚家女眷们送了帖子请了来看聘礼。进到九月里, 天气逐渐凉爽下来,京中各家喜宴寿宴并其他各种筵席不断, 不少人家两口子分开吃席且恨吃不过来,是以稍远一些的亲戚朋友大多只是礼到,能坐下用吃食的还是最亲近的几家。

    送聘礼时候要官媒人领路,欲娶亲的那位则需喊上族中亲近的兄弟,若是独苗就只得请好友同僚之类来帮衬一番,以示家中人丁兴旺日子红火, 姑娘去了不会过苦日子。譬如沈家沈玉这样的, 族里都在京畿,姑表、姨表里也没有年龄仿佛的兄弟,唯独手下壮小伙不少, 请示过马指挥使后便央了几位同僚与他一起押着嫁妆往薛家去。

    干了这个行当且不好讨老婆,有不少人都是年龄大了才勉强聘个亲戚、熟人家的姑娘,或不干脆就打光棍过一辈子。这些年轻人一听说他们队里竟有个家伙讨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名门千金,少不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赶着要去“帮忙”。这几个背着沈玉商量一番, 到得九月二十四纷纷穿了公服往沈家去, 不知道的人还当这户人家怎地招惹了这群煞神上门。沈玉见这一片红彤彤的又好气又好笑,人家明摆着来给你帮忙,哪里还埋怨人穿甚么来的。若是当初上皇将飞鱼服发得每人一件,说不得今儿非得都穿了来。没奈何,只得吩咐雇来挑夫这便出门。挑夫一开始叫吓得直抖,到此时才明白原来主家还是和这些后生在一处当差, 精气神儿都与前头不一样,抬起聘礼便走。

    官媒人笑嘻嘻倒也不怕,只两只眼睛闪着精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群锦衣卫,直看得有几个寒毛倒竖了才笑道:“咱们这便走着,定好午时前到地方。”众人纷纷躲她,官媒人只笑了笑,就走在最前头领路,沈玉骑了马跟在其后,然后是抬聘礼的挑夫,队伍最边上又是几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衣公服的年轻人。这一群锦衣卫出来的小伙子站出去,黑压压一片个头都比旁人高出半拉脑袋,更别提还骑在马上,押着嫁妆跟押着抄家抄出来的财物似的,吓得周围观礼的百姓避之唯恐不及。沈玉混当身后没跟着这群现世宝,硬挺着带了媒人提着两只大鹅往前走。

    街上行人见了这副阵势纷纷朝两旁躲,沈玉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就到了薛家大门口。此时刚交巳时一刻,大管家守在外头见了忙叫小厮点了鞭炮扔出去,又有下人进去报信儿。此时薛家大门敞开,挑夫们将东西放进影壁后头交予薛家下人便回去沈家领工钱,复又有薛家的下人上来将聘礼抬入正院一一摆开令亲戚们观看。往日里大家都道是娶妻要晒嫁妆,好叫自家人都知道新娶的媳妇带了财来家底不薄,殊不知你下聘礼的时候早叫人挑拣过一遍了。倒不是说要用多好东西,横竖看得不过是个诚意。如今朝廷上下尚俭之风愈发浓烈,沈家聘礼便是中规中矩按照沈玉如今官阶用的玄纁、束帛、函书,外加白玉佩两对,活鹅两只,再有喜饼茶酒糕点之类。

    薛太太今日坐了上首主位,薛蟠在其左手下处亦坐了主家位置,亲戚里又实是寻不来其他拿得出手的男丁只得临时央了林如海林大人在其右手下处坐了为答赞宾客。堂中薛蝌守在东边接了聘礼摆放好,西面南面均为观礼的亲戚们一一看过。此时官媒人将沈家函书奉与薛蟠,薛蝌在下首东处便唱道:“今有沈氏子,玉。以伉俪之重,加惠薛氏女,率循典礼。有不腆之币,敢请纳征。”上面林如海见薛家阖家无甚不虞之色,亦唱而答曰:“薛氏女贶沈氏子以重礼,薛氏敢不拜受。”薛蟠这才将薛家写就的同样合婚函书与沈家的换过,再递与官媒人,这纳征之礼的仪式便仅只这些。待客人尽数入席,丫鬟们请了宝钗出来,其后莺儿白鹭各捧漆红大盘一个,上面摆得是女子作为回礼要叫男方带回去的针黹。官媒人亦笑着一一赞过收了去,自有苏嬷嬷陪着她在席上用了酒肉。那些来帮沈玉送嫁妆的小伙子也安排了专门院子自在吃用,并不与这些勋贵亲戚们呆在一处。

    官媒人在沈家已是用了饭的,此时不过应景而已,润润筷子便提醒沈玉告辞。待得男方一走,只剩薛家亲戚在坐,一时宾主尽欢,到下晌时才逐渐告辞散去。今日黛玉湘云等行动自由些的姑娘俱来与宝钗凑热闹,临走时黛玉反复交代宝钗十月里定要家去见见她那新得的宝贝弟弟。宝钗少不得一一应下,一闪神突见湘云神色有异,没来得及问,史家女眷便已蹬车而去,只得错过去了。

    这纳征大定一过,按旧例宝钗便已算是沈家人,在娘家住一日少一日,只等着请期时候诸亲戚们添一回妆便万事齐备只等好日子出闺成大礼。她心下暗道,上辈子在大观园里哪有这么一样一样认真严谨的办下来?宝玉痴痴傻傻,说不得甚么时候再疯一回,姨妈王夫人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与儿子娶林家姑娘,索性寻了凤姐定下那荒唐至极的“掉包计”。自己年纪也大了,母亲又没主意,这么些年一心就想把自己嫁进贾家,结果就是两下里甚都没准备就这么凑合着把嫁妆抬过去,又叫下人吹打一番便算是成了。彼日为了骗过宝玉,凤姐还专门硬喊了雪雁过来站在轿子旁假充陪嫁丫鬟,现在想来真真是啼笑皆非、古今中外难得荒唐糊涂的一件事。这世上但凡做人做事,第一步便踏错了,后头想再拐回正道上且难得很,也怪不得众人皆看重这起步的好坏。过去曾经办错过,如今神明庇佑重来一回,再不可自轻自贱心怀侥幸。

    九月二十四一过,薛家大事已定,越发气定神闲起来。宝钗终是把家下和外面铺子里事情尽数交在絮萦手里一句再不过问,就连薛太太已说陪与她的铺子也一概不管,消消停停就窝在内院整日逗鹦哥做针黹。嫁衣也不用她自己动手,只应景绣一方盖头,其他都有莺儿领了几个铺子里挑出来的针线娘子代劳。薛太太开了大库,商队伙计带回来的天南海北的好料子不计成本好上挑好与女儿做嫁妆。她想着既然数量不好太过,便只能在质量上好歹弥补一番,必要色色都是把尖儿的方才称愿。因着还未请期,不知什么节气迎亲,索性四时的大红料子各都备了两匹,只等两家商量好婚期便着手动工。

    这一忙起来日子过得就快,转眼间便到林家宴客之日。因着乃是林如海从自家远支过继了一个嗣子,上下僚属并亲戚都好奇要来看看这孩子成色。原本众人想着林家或不是会迎一位出身略低再年轻点儿的继夫人好延续香火,哪想到林如海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过继嗣子之后人家儿女俱全,谁也不好再把家里压仓底的老姑娘说与他了。

    无数做梦等着捡漏发绝户财的人大失所望,越是失望便越对这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小孩子好奇,忍不住都要去瞧一瞧他。这日薛太太未去,只叫薛蟠薛蝌兄弟俩护着絮萦并宝钗宝琴过去观礼顺便与林家撑腰搭台子。薛蟠领了母亲命,早早就预备起来赶在头里带着弟弟妹妹并媳妇儿去了师傅府上,一进门薛家兄弟就叫林如海给提溜到前院去做事,絮萦和两个妹子跟了婆子往后院去。

    后院里此时也没有其他亲戚,只黛玉带了个五、六岁的男童蹲在一处逗那只狸花,婆子丫鬟都被远远赶在另一头不叫近前。只见那猫儿圆润了一大圈,身形却还矫健,追着鸡毛扎的花儿上扑下蹿不亦乐乎,黛玉连着那孩子脸上都笑得红扑扑的。通报的丫鬟喊了一声儿,黛玉抬头一看见是薛家女眷来了,忙将手里逗猫的花儿塞进猫儿怀里,起身与旁边那男童整了整衣裳过来见礼。

    絮萦自家也是个独女,因此尤其喜欢这么大点儿弟弟般的男童。见这孩子粉雕玉琢便欢喜着掏出个极精致绣了鱼龙变换图的大红荷包塞给他:“好孩子,拿着玩儿吧,日后叫你姐姐带了你多去我家串串门儿!”那孩子十分乖觉,先道了谢,然后扭头去看黛玉意思,见黛玉并无阻拦之色方才痛快接下,又抱着奶白奶白小拳头与客人作揖。黛玉笑着对三人道:“这孩子是我父亲从老家好容易寻到的,家里只余个奶奶,前年也去了,平日尽在他舅妈那边混口饭。认了来我家里既能吃饱穿暖,又不叫他母亲娘家兄弟为难。我们已与那边说过,他自己父母祭日自然不会拦着,舅家想来看孩子递了帖子便可上门。尽是便当的。”宝琴蹲下身拿出个红布球与他,越看越觉着这孩子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下脸颊问他:“你今年多大了?”那孩子板着一张小脸,规规矩矩握着拳头抬头答道:“回姐姐,今年七岁了。”

    薛家三人听他说得自己七岁,可看个头儿也就六岁光景不能更多,便知这孩子早年怕是在舅家吃过苦头。这样的孩子也好,哪怕他不感恩,为着不再回去吃苦也得好好在林家呆着,诚心待他不怕养不熟。当下宝钗也从袖子里摸出个大红荷包递与他道:“这是我小时候带过的长命百岁锁包,别嫌弃。”孩子手小,两三样东西便拿不住,后头自有跟上来的下人接了去替他收起来。宝琴看着就手痒想抱抱他,哪知这小团子又鞠了一躬:“姐姐,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如今已有七岁了,不得再让姐姐们抱。”

    “哎呦!好讲究孩子!”宝琴叫他回了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将自己身上项圈接下来套他脖子上,又要了方才宝钗送的锁包缀上:“这便齐整了。旁人都有的,你没有,总是不美,小孩儿家家就要鲜艳些才好。”

    黛玉见新弟弟脸都红了,摩挲着他脑袋笑着往内室里让:“赶快先进来坐,旁人且得等会子才来。”宝钗忙拦了她道:“先别急着歇,你家今日可是与女眷们递了帖子的,可曾打点得当?有谁在园子里或者在厨下给你盯着?”林家如今的女眷就只黛玉一人,余者皆为丫鬟婆子,又无甚可为臂膀者,自然内院诸事只能交予黛玉定夺。平日小宴尚可,今日乃是大事,若出了错儿便要丢脸。薛家三人对林家观感都好,早早过来也是预备着要帮忙的。黛玉一听宝钗此言,红了脸笑道:“可不是,只一见宝姐姐就想着玩儿了,几乎误了大事。”宝钗笑着与她打趣:“我可不与你背这个黑锅,看你往哪里甩去。”

    此时日头已经不早,絮萦宝钗便去给黛玉帮忙,就是宝琴也得了任务,要看着婆子们与这小男孩换上见客衣服。因着前头亲生弟弟养到三岁不明不白就没了之事,如今黛玉对这个后养的新弟弟如同眼珠子般看,生怕有个不好再叫自家连累了旁人好孩子。也是他招人喜欢,估计身上那块子“爱人肉儿”都生在脑门子上了,人见人爱的,不然再不能如此。

    忙活了约莫半个时辰,女眷的席面儿上桌子用具都已妥当,宝钗在厨下盯着也比先前条理多了。外头管家不放心正进来看,竟是色色得当,妥贴的不能更妥帖,忙喜之不尽冲絮萦团团鞠了一躬:“谢薛大奶奶并薛大姑娘出手相助。只可这我们姑娘一个忙活,生怕回头又累病了哩。”絮萦忙不迭往一旁,只受了半礼道:“有甚可谢的,你们家帮我们的忙又岂在少数?只可恨没有年龄身份相当的哥儿姐儿,不然还可做门好亲事。”管家笑了两声,见内院无需再打点,便放心去外头忙活。好在无论内院外院用的厨房都是一个,此时也准备得差不离了。

    大概巳时前后,林家受邀的亲戚朋友并同僚们便逐渐上门道好儿。薛蝌被林如海喊到前头交代一番,暂且在席间来往招呼年轻客人,薛蟠直接作为弟子被扔到大门口处去迎客人——反正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是他亲戚,有本事的青年俊杰们又可说是他同僚,不管是谁切都不会跟个实心眼儿的呆子计较,让他去迎客反倒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未到午时,外院官客俱到了,内院堂客们早就拉了絮萦聊得热火朝天。不是主次颠倒,实是黛玉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主母们好些事不便与她聊,再者絮萦定力好,坐得住,有耐心,脑子又活,无论谁说话且都能搭上茬不叫掉下去,因此人人都愿意多和她说上两句。林如海先是把那男童带去外院见过官客,说了孩子姓名来历,又请宾客见证收其为自家嗣子,待礼成后方才命婆子们送了他来女眷席上坐了吃饭。

    黛玉一见他过来,忙招手让在身边放个绣墩与他坐,又笑着对众家夫人奶奶太太们道:“这是我老家远亲的孩子,如今被我父亲收做嗣子,今后便是我弟弟。先前这孩子的名字也无需换,待到他加冠时再由父亲取字便是。”这小孩子认真等她说完,知道说的是自己,起身握拳团团冲几个方向作揖,口称:“太太、奶奶并姐姐们好。”又说了自己名姓。女眷们赏了随手礼,纷纷上来或捏捏脸或摸摸头发,直把小孩儿揉得毛都炸了才笑着放他坐下安生吃东西。

    待到客人们都散了,大件东西也收拾起来,只余些许零碎活计慢慢做,薛家五口才去前头与林如海告辞。林大人今日心情极好,带了女儿与便宜儿子笑着谢过几人帮忙,又非得叫多与他们带上一份回礼方才放他们回去,林家这小哥儿还冲薛蟠拱拱手道了句:“师兄再见。”险些把个薛蟠乐得笑出猪叫来。

    等坐上马车回家,絮萦才锤了腰道:“今儿可累死我了,到底是旁人家里,再有规矩也和使唤自家下人不一样。”宝钗就手斟了碗果子露递与她:“谢嫂嫂今日辛苦,回去好好儿歇上两天。”絮萦听得就嗔她:“大姑娘但凡从院子里出来一、两遭儿我就能歇了,没良心丫头,把家下一摊子事儿丢给我就躲清静去,今儿晚上回去没你饭吃!”宝琴窝在一旁吃吃的笑,宝钗佯怒:“好啊,多少奶奶们一过门儿就想着能当家作主,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儿来,嫂子可倒好,怎么又把壮丁点到我头上了呢?”姑嫂三个挤在车厢里叽叽咯咯,外头薛蟠傻不愣腾的听了就去敲马车窗户:“媳妇,妹子,你们讲甚么笑话儿呢?给我也讲一个乐一乐呗!”里头忽的静了一下,紧接着笑声更欢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弟的名字......没想出来。众所周知作者菌是个起名废,连主角名字都超级伤脑筋的!

    话说,现在的读者们真的很严格啊,我左手边放了两个版本的《红楼梦》一个是198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还有一个是2015年岳麓书社出版的补全勘定本《脂评本》,前面那一套是高鹗续写了后二十回的,已经被我翻烂了,书页发脆脱落实在经不起翻动,没办法只好买了新的版本看。然而我就是把我自己的看法写出来,不少人认为我没有看过《红楼梦》......对此,我只想说,如果我写的和您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如果不一样,那么您是英雄,您来续写一个,我也想躺着吃肉不想自己割腿啊亲爱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