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首战交锋

作品:《父辈和我的战争与和平

    太阳懒散地升起来,光线柔和而温暖。静谧的杂树林里,成群的鸟儿在枝头鸣唱;两只灰蓬蓬的小松鼠,在地面和树干之间跳跃追逐嬉戏掐架。

    那振武趴伏在隐蔽极好的散兵坑里,端着望远镜,通过射击孔向山坡下瞭望。宋大新怀抱着一挺轻机枪,和他的副射手靠在坑壁上,闭目养神。

    昨天下午,公路上就已经看不到难民和溃兵。远方隐约地传来了枪炮声,几处燃烧的建筑物,释放出滚滚的青烟。到了傍晚,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日军的前锋部队进驻了那个小型火车站。

    对阵双方经过一夜的准备和休整,大战一触即发。

    天色还没有亮,那振武便带着机枪手们,隐蔽下山潜伏在杂树林里。参战人员是他和宋大新共同挑选的,要具备独闯敌阵的勇气和胆量,手不软心不跳腿肚子不转筋,要能打能跑。

    在由谁带队的问题上,侯二柱和那振武产生了争执。侯二柱很想亲手狠狠地干小鬼子一下子,这样唾手可得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他认为那振武是阵地上的最高长官,不应该轻易涉险,应该留守在指挥员的位置上。

    那振武对侯二柱说“我跟日本人有杀父之仇,对日作战的第一枪,必须由我来亲自打响。你带人注意观察,如果我们被小鬼子咬住了,你随时准备接应。”

    侯二柱一本正经地说“等我想到了对付小鬼子的奇妙招数,我也要亲自带队指挥。”

    那振武拍着侯二柱的脑袋“你好好想慢慢想,我给你亲自带队指挥的机会。”

    透过望远镜的镜片,那振武看到车站里的日军正在整队出发。步兵在前,炮兵在后,队列整齐。一排排钢盔反射着太阳的光线,一排排枪刺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的确是训练有素。

    没有远程炮火的打击和威胁,侵略者才得以在异国的土地上,毫无顾忌地展示着他们的军威。那个人数不少的队列走出车站,直奔山脚下而来。

    那振武咬着牙,看清日军直扑的目标,咧咧嘴轻蔑地一笑。他踢了宋大新一脚,小声说“兔子敲门送上肉来,起来干活。”

    宋大新翻身爬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摇晃散兵坑旁边的一颗小树苗。他们三个所埋伏的散兵坑,位于扇形面的中间部位,这是发出的一个信号。随即另几个散兵坑旁边的小树也轻轻摇动了几下,互相告知已经就位,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那振武把主射击孔位置让给宋大新,宋大新马上把他的捷克式轻机枪架上去,副射手趴在一旁,手里拿着备用弹夹,随时准备更换弹夹保持持续火力。

    那振武在旁边的射击孔里,伸出自己的中正式步枪。虽然腰间挎着毛瑟二十响,他却更喜欢使用步枪,能拼刺能远距离精准射击,能给他带来射杀对手的快感。

    那道沟坎后面喧闹起来,传来鬼叫一般的口令声,应该是正在布置炮兵阵地。喧闹声停止,一排戴着钢盔,手持三八枪的日军士兵站在沟坎上,大约有二十几个人。他们是日军的斥候,正准备搜索那片杂树林。

    那道沟坎仿佛是一道大幕,大幕拉开,敌我双方一下子近在咫尺。那振武稳稳地端起步枪开始瞄准,正如夏先生所说,这才是真正的敌人,是他立志从军的目标所在,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沟坎后面传出震耳的炮弹出膛的轰鸣,零星的几声,在山坡和山顶上炸响。这是在修正弹着点,随即便会猛烈地炮轰山头。炮兵轰步兵冲那振武很庆幸自己做了充分的准备。

    沟坎上的日军步兵漫不经心地走下沟坎,很随意地端着枪,成散兵线向杂树林搜索过来。看样子,一路上的胜利,让他们很狂妄,根本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放松得很。

    正如那振武站在对手的角度所考虑的那样,日军正是想利用这片杂树林做掩护,等他们的炮兵用炮火把山头覆盖过之后,他们再从杂树林里冲出来,一举攻占山头。

    那振武手中步枪的准星,牢牢套住那个挎着武士刀、走在队列中间的日军小队长的脑袋。兵对兵将对将,公平对等。他呼吸均匀、心跳平稳,大脑里没有任何杂念。他感觉他即将射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禽兽。

    当日军的炮兵修正了弹着点,步兵炮和迫击炮开始密集地向山头上轰击;当日军散兵线走进田地,脚底下磕磕绊绊时,那振武轻轻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被炮声遮盖住了的枪响,日军小队长的脑袋瞬间开花,应声倒地。

    这是开火的信号,六条弹雨同一时间从杂树林里喷射而出。没有任何防备的日军散兵线,顿时成了雨幕中的枯枝败叶,纷纷折断倒地,甚至都来不及去发现枪弹是从哪里射来的。

    那振武快速拉栓上弹射击,收拾弹雨中的漏网之鱼。子弹喂出来的人,那可真是弹无虚发枪枪见肉,过瘾之极。等他射光枪膛中的五发子弹,田地里再也没有站着的日军。

    虽然猛烈的炮声能盖过枪声,可如此密集的近在眼前的枪声,还是引起了日军的警觉,又有一队日军冲到了沟坎上。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一排弹雨横扫过去,又倒下去五六个,剩下的趴到沟坎后面开始盲目地还击。

    “撤”那振武一把掀开散兵坑上面的覆盖物,跳出散兵坑,顺手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枯枝树叶。大火燃起,四处蔓延,冒出滚滚的浓烟。

    这又是一个信号,参与伏击的士兵纷纷跳出散兵坑。宋大新带着机枪手们边打边撤,用火力压制日军,让他们不敢盲目地追击。那振武带着几个副射手,边撤边四处放火。

    听故事听到这里,我忽然把我的亲生父亲那振治设伏打狍子,跟我的父亲那振武设伏打鬼子联系起来。一个是狩猎,一个是战争,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许,我们创造了几千年灿烂文明的祖先,正是把狩猎当成战争,把战争当成狩猎。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把这种狩猎中的战争、战争中的狩猎的技巧或是技艺,在南疆的茂密雨林中,又淋漓尽致地使用了一回。

    杂树林里四处燃烧着大火冒着浓烟,清醒过来的日军迅速地组织反击。日军判断,火力如此地猛烈,伏击者应当不在少数。火光浓烟中看不清具体的目标,又不敢贸然地冲进杂树林,便对着杂树林盲射,用掷弹筒轰击杂树林,试图消灭几个胆敢偷袭他们的家伙。

    迫击炮调低了射角,也加入到轰击杂树林的行列。炮弹在杂树林里炸开,燃烧的树枝树叶被炸得满天飞,像是鞭炮铺子被点燃了一样。

    四处飘落的燃烧物,引燃更多的枯枝树叶。松树含有油脂,本来就极易燃烧,杂树林已经整片地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烈焰冲天,飘散着松脂的清香气。

    日军的视线被遮挡,日军的进攻脚步被阻隔,大火烧尽之前,他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那振武他们早已跑出杂树林,沿着半山腰迂回跑向山坡背面。跑到山脊那里,彻底安全了,十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观望着整片燃烧着大火的杂树林,气喘吁吁地却又笑岔了气。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开心的恶作剧,仿佛刚刚干了一票不亏本的大买卖。

    炮弹开始越过杂树林,砸向半山腰。燃烧的杂树林不可能藏身,日军很快就醒悟过来,用炮弹追击看不见的偷袭者。山头山腰腾起一片片烟尘,弹片横飞,构成了死亡地带。

    宋大新拄着机枪,弯腰笑着“连长,小鬼子一定是气疯了。”

    那振武站在山脊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个小车站,脸上没有丝毫放松的表情。日军仍在那里不断地集结,用不了多久,便会大规模地反扑过来。

    这种规模的猛烈的炮火,也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所见,让他对接下来的阵地防御战,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和心理准备。

    他对宋大新说“撤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一场恶战即在眼前。”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