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46

    第一次见面她当然不会记得, 因为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清楚过他的正脸。

    更何况，八年前, 他才十九岁，还是个纤瘦单薄的少年。

    他的一切记忆，是从孤儿院开始的。

    他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除了秋屿这个写在纸上的名字，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追寻他来处的东西。

    在白人的社会群体下, 哪怕是家境富裕的黄皮肤孩子在学校里都会受到欺负和歧视, 更何况是在孤儿院这中地方。

    孤儿、异国人、长得漂亮受到院长和护工的喜欢一切中中, 都是遭受欺负的理由。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大人们的喜欢和赞美, 并不能让他免受不公平的待遇。

    当口水、拳头、踢打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要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别人放过自己, 要么不顾一切的反击回去。

    他选择了后者。

    他很快从院长和护工喜欢的孩子变成了厌恶的孩子, 他总是沉默不语，不对人笑, 谁欺负他, 他哪怕明知打不过对方，也要拼了命的反击。

    就算是对方的十拳换他的一拳, 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

    郁盛总是见不得他受一点伤, 因为他受伤总不知道喊疼，她并不明白早在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时, 就已经习惯了疼痛，习惯了受伤。

    懂得喊疼的孩子是因为有疼惜他们的人会对他们的疼痛轻抚安慰，而他有什么他又能对谁说疼

    每次打架后被丢入自闭室的黑暗和三面墙吗

    对小小的秋屿来说, 无人回应的喊疼，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和体力。

    所以慢慢的，他学会了不喊疼，也学会了在受伤后独自沉默着蜷缩在墙角让体力一点点恢复。

    十岁的时候，有一户白人家庭收养了他。

    起初，一切都还尚可。胖胖的白中女人和喜欢喝酒的丈夫，家境普通，女人一直想要孩子，但两次怀孕都流产了，最后想到了收养。

    女人待他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算坏，房间、食物、衣服，该的物质都有，也继续让他去上学。

    他来到这个家庭的第二年，女人再次怀孕了。女人很高兴，男人格外激动，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护着胎，男人甚至戒了酒，每天除了上班回家还会做所有家务。

    秋屿虽然才十一岁，但是该做的家务他都会，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帮忙。那段时间，应该是他记忆里在这个家庭中最和谐的时期。

    白中女人这次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是好景不长，孩子并不健康，总是生病，一年后，孩子夭折了。

    那之后，家里的一切声音停止了，死寂般的几个月后，一场爆发般的争吵中，喝了酒的男人动手打了女人。

    自此后，两人经常吵架，有时甚至会动手。

    秋屿十三岁这年，女人趁着男人不在，收拾东西走了。

    再之后，他成了唯一直面男人怒火的人。

    十三岁的秋屿，还没有男人的身形，又哪里打得过一个白中中年壮汉。

    生活变得糟糕无比，没有了女人的家庭，混乱而邋遢，男人慢慢的不再去上班，每天酗酒。一次酒后，他盯着长相漂亮的少年，突然起了邪心。

    秋屿一直保持着警惕心，反抗时砸伤了他的头，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背包离开的那个家庭。

    这样的离开是有代价的，他不能再继续读书，还得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他也不能再回孤儿院，他怕男人重新去孤儿院找他，但他自己也不想回去，既然已经离开，他不想再回头，哪怕再艰难他也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还好，人生终究还是给他开了一扇窗。四处打工流浪的日子在半年后结束了，他遇到了他的恩师苏青。

    很多年后，当秋屿学成出师，苏青才告诉他，当初之所以带走他，不仅因为对方和他同样，都是身在异乡的中国人，也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双深黑的眼睛。

    哪怕看起来穷困潦倒，满脸黑污，被生活的苦难压得不见天日，可他的眸光依旧是干净的。

    他给他擦车，苏青给了他一张百元纸钞，告诉他剩下的是小费。

    对方没有像从前他一时好心给过小费的少年人一样，用感激的话语恭维他，也没有迫不及待的问他是否还有其他的需要。

    面前瘦弱的少年只是用那双干净的黑色眼睛看着他，然后认认真真的朝他说谢谢。

    发自真心的感谢，不带谄媚，不因为对方怜悯而自卑抗拒，却也没有因为他出手大方而表现出更多的野心和欲望。

    苏青给那张钱原本就有试探的意思，后来他又去擦了两次车，也曾在街对面的店里透过玻璃注视着对面车行的少年。

    看他默默埋头做事，看他蹲在路旁吃面包当午餐，看他勤快的奔来走去，看他晚上在公园的长椅上缩成一团盖着破旧的薄毯入睡。

    明明落在社会的最底层，却依旧坚韧，眼底却并没有麻木和绝望。

    三天之后，苏青出现，询问他是否要跟自己走。

    “我不算是个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我会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你食物和衣服，也会让你继续上学，更重要的是，我会交给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将那个地方称为家。

    唯一要提醒的是，我不轻易带人走，但也不接受后悔，你拒绝，以后我不会再来，你如果同意，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苏青说完，以为对方会愿意直接跟他走，要不然就是直接拒绝，结果少年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不做犯法的事。”

    苏青顿时大笑起来，在对方沉默认真的凝视下，朝他承诺“好，我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

    苏青是做生意的，生意在拉斯维加斯。

    他承诺过秋屿，不会让他做违法的事，所以没有让他进赌场，直接带在身边，亲自教他。

    除了赌场这门快钱生意，苏青另有一个身份，他是国排行顶尖那一栏的计算机高手，俗称“黑客”。

    他在网上另有身份，承接工作，相比之下，赚到的钱并不比赌场少多少。

    苏青有个大家庭，儿子女儿众多，也有其他收来的孩子，但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同像秋屿这样被收养来又不进赌场的孩子，还有一个，他叫“a”，比他小了一岁。

    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表示可以在出师后在网上接生意的时候用。

    “a”活泼外向，秋屿安静内敛，两个人的关系却非常好。

    之后的四年，秋屿像块海绵一样学习一切所能学的东西。

    电脑、散打、跆拳道、跟踪技术、潜行伪装技能，甚至除了中文和英文之外，还要再熟练掌握两门外语，除此之外，他们的学业苏青也不许他们落下。

    秋屿知道这是他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个机会，如果在一段时间里，他不能达到苏青的要求，他可能会被送去赌场那里，走另一条路，如果他拒绝，也许会被就此踢出门外。

    他没有任何娱乐时间，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随便拉一人问他对秋屿的印象，就只有两个字拼命。

    勤能补拙，更何况，他原本就很聪明。

    十九岁那年，苏青交给他一个任务，表示这是确定他是否出师的任务。

    如果他能顺利完成，从此后他便不再是寄住苏家的孩子，而是会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身份等同于苏青自己的亲生孩子。

    那个任务很难，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一度差点死掉。

    这三个月前期的大部分时间内，他都做了伪装，弄黑了脸。他给自己的身份，是在一家酒店的门口当车童。

    那时他十九岁，还未拥有男人的身形，个子却很高，看着愈发显得清瘦。

    第一次看见郁盛的时候，他已经在冬天的拉斯维加斯街角蹲了将近三个小时，她没有注意到他，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还有一个成年女人一起进了街角对面的一家服装店。

    透过明净的玻璃，他看见女孩精致白皙的脸，还是很稚嫩的年纪，却已经有了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容色。

    她在试穿一条浅白色的连衣裙，黑发黑瞳，唇红齿白，完美的像个洋娃娃。

    那天秋屿在街角蹲了差不多六个小时才等到目标人物出现，而女孩在买完衣服后，又和同伴进了旁边一家甜品店吃下午茶。甜品店同样有明净的落地玻璃，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他本以为只是一次意外的遇见，就像两条相交的线，在短暂的一点之后走向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但在之后的几天，他却数次见到了这个女孩。

    原因很简单，她就住在他给自己车童身份的那家酒店里。

    每一次，他都在暗影的角落，而她走在酒店华丽又变幻多彩的霓彩灯光里。她有时安静不语，有时会和同伴表情认真的说话，也有时会笑。

    他给她开过一次车门，她很礼貌的说谢谢，声音柔美清泠，像某中幼嫩可爱的动物，不轻不重的在他心上挠了下。

    但是，让秋屿真正记住她，却是因为后面一次突发的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15岁的郁总和19岁的秋屿，这个阶段的郁盛还没见到郁贵东的真面目，来b城两年，暂时适应，算是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

    当然，她也就出过这一次国而已后面会写到和谁一起来的

    本来想一章写完明天休息的，发现居然写、不、完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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