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第74章水纹青袍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徐尚书府中。

    一场绵长沥沥的春雨, 墙角下瓷白的洗砚缸积满清水。

    午时初,书堂散学,唯有小言归推着段夫子出来, 要去洗砚缸前洗墨。

    言归十余岁,已是年模样, 幼时胖嘟嘟的脸颊收了回去,模样与父徐瞻颇有几分相像。

    庭院内, 春日青砖湿滑,言归推着轮椅走得仔细,来到缸前, 轱辘的锁窍自动滑落,轮椅稳稳停了下来。

    言归道“淮小舅思真巧,夫子这把坐骑牢靠又实用。”

    段夫子额间皱纹展了展。

    毛笔浸入白瓷缸里, 墨汁在冷冽清水中散开,一丝丝一缕缕,比山水泼墨还要肆意几分, 小言归一时舍不得搅动笔杆,毁了这水中墨韵。

    暮春风,墙外杨絮随风而起, 风停,绒毛似的杨花落入白瓷缸中,小言归望得出神。

    半晌,言归回头望向夫子,只见段夫子也沉浸在暮春风中, 抬头望着屋檐瓦的几只燕雀。

    师徒二相视而笑。

    夫子言归,道“宋翰林学士叶采有一诗,与此情此境十分合宜, 你可记得”

    言归应道“夫子说的可是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

    夫子颔首,赞赏道“你这记性,与津相比,不曾让。”

    言归见夫子脸略有思愁,又想起此诗的后两句“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时”。学子沉浸于书中世界,不知时间几何,然则于夫子而言,对时日的流逝最是敏感。

    言归道“大哥和津小舅明日休沐归来,夫子有甚么吩咐小子提前准备吗”

    明日又是十五了,顺天府学休沐。

    夫子里早有打算,道“把淮寄回来的文章、文卷拿出来,明日叫好好读一读。”

    “是。”

    “夫子是想淮小舅了吗”

    段夫子摸了摸光滑的轮椅把手,笑道“确有些想淮了。”

    翌日,裴津早早来了徐府。“暮春者,春服既成”,暮春是换新衣的时候,津为夫子送来了一身水纹色的青袍,剪裁用的是江南样式,言道“这是大哥挑的料子,在苏州城里做好再送回京都的,特地嘱咐我暮春换新衣的时候给夫子送来。”

    段夫子穿惯了深色衣裳,见到新衣色浅,言道“我这一把年纪了,岂好穿这般亮色的衣裳只怕不妥”

    “圣言,君子如水,随圆就方,大哥特地选的水纹色。”津言道,“大哥还说,江南之地,水纹色青袍皆宜,夫子不妨先试试。”

    又道“学生回陪夫子去芒山观里,吴道不也穿了一身青袍吗”

    津把衣袍递给阿笃,阿笃也跟着说“淮爷选的料子真好。”

    “果真”段夫子面虽拒,里却是欢喜,言道,“那就先试一试罢”

    这一试,竟没有再换下来,直接穿到了书堂里。

    青袍映白发,段夫子虽已年轻不再,但再穿回书生时的青袍,仿若又寻回了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不言败。

    还特地让阿笃替换了黑缎靴。

    青袍总是要配靴的。

    津与言成见与往日大有不同的段夫子,相视一眼,间欢喜。津想,几个当中,还是大哥最懂夫子的思,不管是送画、送轮椅,还是送一身春日青袍,大哥都是费了一番思的。

    照旧,津和言成先将近日所作的文章交给夫子点评。夫子读文章期间,俩则品读裴淮寄回来的文卷、文章,言归年岁尚小,仍以研读四书五经为主。

    春日暖阳斜入书堂当中,师生几个神色认真,沉浸中,屋檐瓦的鸟雀都识趣安静了下来。

    段夫子将津、言成的文章放下,纸张微响,津、言成抬头。

    夫子言道“津文笔收敛了许,再不似以往那般锋芒外露,略有偏执,见解也愈发成熟。判词有理有据,以理服,属乘。若说不足之处”

    夫子顿了顿,凝眉道“旁作文章,最怕肚里墨水不足,不能旁征博引。而津你博览群书,又善记忆,最是不怕引经据典只是过犹不及,你所作的文章引古过,读起来不免生涩,又容易叫觉得是寻章摘句,反倒弱化了你的见解。写文章最重要的还是论述见解,一字一句皆是为见解铺路,后面的时日可由此入手,缓缓改进。”

    津听得认真。年时以背书快而胜一筹,随着年岁增长,愈发觉得自己需要跳出“背书”这个圈子,夫子今日的点评真真说到了的坎。

    津应道“谢夫子指点。文章收敛,许是因为家中团聚,学生境亦随之变化了不。至于寻章摘句一,学生牢牢记下了,往后一注意修正。”

    论到言成的文章,夫子说道“言成的文章,见解和意境还是小了一些,或是头几股开笔宏大,接下来后劲不足,越写越小,等到束股的时候,与破题、起股相比,恍若两文矣。”

    夫子指点言成道“这段时日,可去府学,你祖父、父亲或是二叔在家中时,去交谈,了解朝中时,听得、见的了,见解自然也就跟着开阔了。”

    言成应道“谢夫子,学生遵夫子之命。”

    随后,师生几讨论裴淮的文章,言成赞叹道“淮的文章更一层了,说不出哪里变了,只觉得文章浑然一体,与会试文选里的文章相比,不曾让。”

    津也道“大哥有奇思,又有奇遇,此番游学之后,笔力愈见不凡,想必来年的春闱,可争一争杏榜之首矣。”

    段夫子捋捋胡须,笑着应道“淮此番南下,确实长进明显。此既得益于遇见高指点,也得益于智聪慧,可以悟得高深意。”

    有了淮当例子,夫子又对津、言成说道“明年秋闱以后,你两个也要到江南之地去走一走、学一学,见识广总是好的。”

    “是,夫子。”

    再过一年,裴府、徐府就要忙起来了言归要参加童试,津、言成要参加秋闱,淮则要参加春闱。

    夫子回房以后,津与言成闲聊。

    聊起家,言成有些郁郁,津何,言成未言,一旁的小言归便替说了。

    言归道“津小舅,大哥是在为亲郁闷呢,祖母、大伯母这段时日在张罗着给大哥说门亲。”

    津、淮十六岁,言归已满十七,确到了说亲的时候。徐瞻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和莲姐亲了。

    津一乐,言道“这不是好吗大外甥怎么反倒郁闷了”

    “津,请你有些当小舅的样。”言成应道,“我如今是书卷情似故,晨昏忧乐每相亲,既然日日与书卷相亲了,哪里还有时日同别个相亲”

    “此相亲非彼相亲也。”

    言成转而津“你呢你和淮年岁也不小了,家中是不是也要替你打算了”

    是随口一,谁料津听后脸颊红似朝霞,把大哥拉出来挡话,应道“大哥排在前面,都还没信呢,我还不急不急”

    言成细,着津的红脸颊,追道“你不急,你红什么脸怕不是此地无银百两。”

    见津支支吾吾,言成更加确认了,说道“你不对劲,你有瞒着,快说快说。”这下子,把方才的郁闷忘得一干二净,反倒关起小舅的亲来。

    太仓州内一片繁忙,农妇忙着照料田中绿秧,期盼和去岁一样有个大收成。堤坝、沟渠已修好,再不怕夏汛水淹了。

    男着奔忙于家和码头之间,或参加民壮巡守新码头,或继续修建完善码头配套的房屋、砖道。

    要赶在夏日前完成。

    夏日海风北,出海的商船会顺风返回大庆,太仓州的百姓期待着迎接第一批选择停靠新码头的商船。

    这日,裴淮随父亲来到旧船厂,参加“树龙骨”仪式,这意味着太仓船厂开始建造第一艘船。

    再临旧船厂,已非昔日之景。

    各类木材顺着扬子江而下,从湖湘之地运来,置放在平地晾干待用,一排排一根根,颇为壮观。

    两百余米长的船坞已经修建恢复,两旁搭起高台、木架,巨大的空间足以供数百同时动工。船只将在船坞中一点点搭建而成,再由此入水,开始它的使命。

    船坞的规模,日后最大可建造千料的大船。

    吴监生负责搭建船厂,汇报道“禀知州大,时日有限,眼下船厂只修复了一个船坞,废弃的船坞,日后再慢慢清理。”

    “可。”裴秉元应道。

    再列队于船坞前的工匠,有大木匠、细木匠、捻缝匠、铆钉匠、油漆匠、艌匠等等,有有,皆一一州衙从各乡各镇召集了回来。重返故地,重操旧,工匠神采奕奕,见过了知州大的,皆信服,期待把太仓船的传承下去。

    裴淮来到树龙骨仪式场地前。

    居于高处,向下望去,只见船坞中已搭建好一条数十米长的船只骨架。粗实的油松木弯曲成型,两头翘底下成弧状,构成了船只的主干,宛如脊柱。

    主干两侧安插一排排枝干,合起来好似海中大鱼的骨架,故称为“龙骨”。

    龙骨牢牢固在船坞中间,纹丝不动,最前头绑着一块棕片,尾部则扎了红布,鲜艳夺目,寓意头棕尾红,如龙畅游,会有好运发生。

    即将建造的这艘船只不算大,裴淮估摸只有二百料,可容五六十。万开头难,建造好第一艘船,往后就会越来越顺畅了。手机地址小看书更便捷,书架功能更好用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