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多事之秋

作品:《五代第一太祖爷

    “从脉象看,你的身子恢复良好,继续调养两月,就能愈好如初。”

    侯府,冯青婵为朱秀把脉过后,起身收拾医箱。

    “往后无需我再过来诊脉,只要按照药方抓药,每日坚持服用就好。”冯青婵叮嘱道。

    朱秀拿起药方看了看,发现都是些滋补养身的药材,有几味固本培元之类的用量还不小,忍不住咋舌道“照这么个补法,我非得流鼻血不可”

    冯青婵瞥他一眼,认真道“你放心,方子我仔细校验过,只要严格按照用量服饮,再加以一定量的锻炼,活络气血,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朱秀笑笑,他只是随口一说,故意逗趣,没想到这妮子还当真了。

    冯青婵迟疑了下,低声道“老夫人抱孙子心切,担心这次受伤影响生育之事,私下里让我针对这方面加以调补”

    冯青婵脸蛋攀上红霞,她一个未嫁娶的姑娘,和一个男子当面谈论这种事,着实有些难为情。

    朱秀笑道“难怪我瞧那方子里多是养肾补精血的药材。日后娘再问你,你就说我那方面好着呢,完全没问题,明年就让她见到老朱家的三孙子”

    冯青婵脸蛋通红,狠狠瞪他一眼“要说你自己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我哪里知道”

    朱秀嬉笑着捉住她一双小手,捂在掌心,紧贴胸口“反正你早晚都是我朱家媳妇,日后总归是要生养的,早说晚说不都一样娘是把你当作自家人,才会跟你说这种话的,你可不要以为是她粗鄙不知礼数”

    冯青婵挣扎了下,没挣脱开,低下头小声道“老夫人待我好,我当然知道”

    朱秀觍着脸凑近,另一手揽住纤腰“我明日就去跟老太师提亲”

    冯青婵满面红晕,眼眸似水,又羞又喜,慌忙道“不要”

    “那婵儿想什么时候过门”

    冯青婵咬咬唇,低声道“灵雁娘子刚过门不久,你又娶新妇,会让人说闲话的,再说还有周娘子等过段时日再说”

    “那就年底些,你们一块过门”朱秀嘿嘿偷乐。

    冯青婵呶呶嘴,碍于女儿家矜持,有心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口。

    一来她情丝早已系在面前之人身上,这辈子也断绝不了。

    只可惜她喜欢的男子着实是这天下间凤毛麟角般的人物,注定不会独属于谁,她也只能占得其中一小份。

    二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和朱家人相处和睦,符娘子有大妇风范,持家有道,灵雁娘子活泼灵动,天真浪漫,周娘子性情清冷,与世无争。

    都是这世间最明媚动人的花朵,又全都把情根插在同一男子身上,或许这就是缘分,注定她们今世做姐妹。

    冯青婵心中叹了口气,生出几分幽怨,情不自禁地在朱秀胸口捶了一拳。

    “哎呀婵儿亲手把这伤治好,莫非又要亲手撕开”朱秀两手捂胸,做出一副痛苦又难以置信的嘴脸。

    冯青婵皓齿露笑,知道他在搞怪。

    佳人在前,又是独处内室,朱秀本想进一步联络感情,正要有所动作,突然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钟声。

    “婵儿可听见钟声”

    “嗯,听到了。”

    “是宣德门城楼之上的铜钟宫里出事了”

    朱秀面色微变,也顾不上其他心思,赶紧小跑到庭院,仔细听那回荡在空中的低沉钟声。

    现在还不到晌午,冯道主持的朝会已经结束,宫里应该没什么大事才对,怎么突然响起钟声

    这是在宫里有紧急突发状况下才会响起的警示声,朱秀思前想后,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如此急迫。

    过了会,符金环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宫里有消息传来,太后突然病故,已经派人通知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冯老相公召集重臣商讨太后丧葬事宜。”

    看了眼冯青婵,符金环道“消息先传到淮阳王府,父亲不在,彦图伯父让你也一同进宫。”

    朱秀怔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喃喃道“太后凤体虽说不算康健,但也一直保养得当,近几年深居简出,虔心礼佛,怎会突然病故”

    符金环压低声道“符氏传回的消息,太后病故有其他隐情,所以冯老相公才会召集在京重臣商议。”

    朱秀点点头,“我现在就更衣进宫娘那里,你们好好安慰她”

    两女齐声答应。

    小半个时辰后,朱秀出现在宫城贻模门内中书省衙堂,冯道担任开封留守、中书令、宰相,就把主理朝政的地点放在中书省衙堂。

    百官也习惯称这里为政事堂。

    冯道、魏仁浦、范质、张永德等一干留守京中的文武重臣全都到场,朱秀还看见右散骑常侍陶谷,不过这厮只有露面的资格,没有发表意见的份。

    反倒是朱秀这个正五品中书舍人一露面,就被诸多官员围拢,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哀叹太后不幸,朱秀应付好一阵子。

    冯道示意朱秀在张永德之下就坐,他还兼任虎翼军都指挥使,入座武将班列并无不妥。

    冯道干咳几声,等到衙堂安静下来,捻须沉声道“太后病故,国之不幸,本相已经派人加急赶赴相州,向官家禀报此事。

    礼部开始着手筹备国丧事宜吧,一应事项列个条陈出来,本相看过后再报官家御批。”

    礼部尚书赵上交迟疑道“请问冯相,下发州县的讣告要如何写”

    众人都看着冯道,老爷子捻须沉吟片刻“讣告暂且不忙,先筹备丧葬事宜,等官家那边有回信再说。”

    赵上交拱手称是。

    朱秀感到奇怪,似乎众臣对这太后讣告有不同看法。

    张永德侧过身,轻声道“太后并非自然病故,而是出了意外。”

    朱秀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张永德道“据说是今晨,太后在太平宫外散步,意外跌落水渠,救治不及时才故去的。侍奉太后的太监张规自知罪责难逃,上吊自尽”

    “张规”朱秀禁不住叫出声,惹得一众朝臣看向他,朱秀赶紧歉然拱手。

    “怎么可能是张规”朱秀骇然望着张永德,“他是太后身边老仆,向来尽心周到,最是小心不过,太后也最信任他,有张规照顾,怎么会让太后无缘无故落水”

    张永德耸耸肩,苦笑道“这是刑部派午作勘验得出的结论,还有太平宫里的小太监作证,目前来看,的确是张规疏忽,致使太后不幸病逝。”

    朱秀强忍心中惊惶,喃喃低语“不可能是张规绝不可能当年太后迁居太平宫,官家知道张规忠心,做事又周到,特地嘱咐他好好侍奉太后”

    张永德知道朱秀跟太平宫交往颇多,遭逢变故心里一定不好受,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冯老相公主张如实撰写讣告,向天下人告知太后真正死因,可有的朝臣担心官家迁怒,怪罪留守官员疏忽大意,认为不应该公布太后死因,双方各执一词,所以这讣告才发不下去,只有等官家决断。”张永德摇摇头叹口气。

    商讨了一会,冯道让各部官员先行退下。

    朱秀上前揖礼道“老相公,我想去看看张规尸首。”

    冯道疲态满满,问身旁的范质道“嫌犯张规尸体在何处”

    范质微微鞠身道“停在右掖门内,准备运回刑部监牢敛房。”

    范质对朱秀笑道“范某带朱舍人过去。”

    “有劳范相公了。”朱秀忙揖礼。

    冯道又提醒道“朱秀,老夫知道你跟张规有交情,但他现在是嫌犯身份,你可不要因私废公。”

    “老相公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辞别冯道,朱秀和范质出了贻模门前往右掖门。

    路上,范质突然叹息一声“李太后毕竟是前朝太后,官家对她再怎么礼遇,在朝臣心目中也不会有多少地位。

    当年范某在翰林院撰写文章,李太后看过后还派人赏赐,多亏了那些恩赏,让范某度过最困难的一段时日

    之前太平宫的处境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毕竟是宫禁大内,有心相助却鞭长莫及啊”

    朱秀叹道“这宫里的人心最是难测,多的是捧高踩地之人,许多事情不是你我能解决的,范相公不必介怀。”

    范质面带伤感“或许从当年迁居太平宫起,太后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她的存在对于大周、对于官家来说,犹如一块难以愈合的疤痕”

    朱秀默然,他明白范质话里的意思。

    李太后是前朝太后,她的儿子刘承右又是导致郭威一家老小被杀的元凶,要说郭威心里对她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能够留她活命,或许就是看在过往情分上。

    如今,情分所剩无几,除了朝堂老人,谁还会记得太平宫里,还住了个前朝太后

    宫里对待李太后的态度,其实或多或少受郭威影响,作为皇帝,哪怕郭威过问一句,太平宫也不至于沦落至今日地步。

    当年刘子坡大战,朱秀在赵家村杀刘承右,杀得痛快至极,可他对李太后始终存有一份愧疚之心。

    时至今日,李太后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死于朱秀之手。

    每当李太后当他面说起刘承右,那份自责伤感之情难以自己,他心中的愧色就多添几分。

    李太后自责没有管教好儿子,才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这只是出于一位母亲的朴素情感,无干天下大势。

    李太后无疑是位朴实善良之人,朱秀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在太平宫里安度晚年。

    却没想到遭此横祸,连张规也背负一个畏罪自尽的恶名。

    来到右掖门,有刑部押兵看管停放尸体的板车,板车上盖着一床薄被。

    朱秀掀开薄被,露出张规那张乌青发黑的面庞。

    朱秀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仔细检查尸身。

    他的脖颈有一圈深深痕印,乍一看的确像是上吊自尽,可朱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惜他不是午作,对于勘验尸体也没有什么心得,凭直觉判断,张规死因不简单。

    “太后遗体何在”朱秀问范质。

    范质愣了愣,“自然是装殓棺椁,按制停放在太平宫中”

    范质骇然道“你不会想,到太平宫勘验太后遗体吧”

    朱秀苦笑,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惜已经收殓入棺,如何能看到

    总不能开棺验尸,一来他没这本事,二来也没这胆量,满朝文武会骂死他的。

    “罢了,运走吧。”朱秀朝张规尸体深深鞠礼。

    范质道“范某还要回衙堂理事,朱舍人自便即可。老相公交代,从明日起,请朱舍人到中书省入职。”

    “有劳范相公相告,告辞”

    出了右掖门,朱秀心事重重,来到右阙楼,毕镇海取回马车,朱秀乘坐马车回侯府。

    “何人”

    忽地,车外响起毕镇海一声厉斥,六名护卫拔刀护在两侧。

    马车骤停,朱秀从沉思中醒过神,掀开帘布询问“何事”

    毕镇海一手按刀,马鞭一指前方街道拐角“不知何人,鬼鬼祟祟,暗中窥伺”

    朱秀四处看看,这里已经离侯府不远,稍有动静,就能引起府里警觉,倒不怕再有刺客袭击。

    一个身影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朱秀凝目望去,惊讶道“张德均”

    “侯爷”张德均呜咽一声,哭着跪倒在地。

    朱秀见他浑身污秽不堪,神情狼狈,心中一沉“上来,跟我回府再说”

    回到侯府,符金环和众女围拢询问,朱秀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打发她们退下,带着张德均径直回内书房。

    “说吧,太平宫里究竟出了何事”朱秀沉声道。

    张德均抹着泪,强忍悲痛,把他今晨亲眼看到的一切讲了出来。

    饶是朱秀知道此事背后不简单,还是被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永巷里的李老太监他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

    李太后和张规之死,为何会跟赵家扯上关系

    李老太监害死太后,前一日晚间竟然出宫和赵家兄弟会面

    这其中必定有关联,可究竟是什么

    朱秀想不通,难道是赵家兄弟要害太后

    据他所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仇怨啊

    张德均哭得双目红肿,悲咽道“侯爷,李老狗奴害死太后和我义父,奴婢在世上最亲的人被他害死了

    奴婢要报仇,亲手宰了李老狗求侯爷帮帮奴婢”

    张德均说得咬牙切齿,满面凶狞,额头触地重重磕头。

    “起来”朱秀搀扶起他,“太后和张内侍多次助我,也是我的恩人,此事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弄明白”

    张德均抹抹泪“义父是奴婢在世上最亲的人,侯爷若能帮奴婢报仇,就是奴婢的大恩人,奴婢愿誓死为侯爷效忠”

    朱秀叹道“你放心,只要我朱秀不倒,不论任何时候,都会想办法保你性命,也算报答张内侍这些年的照拂之情”

    张德均恨声道“请侯爷教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朱秀踱了两步,道“宫里只能靠你去想办法,尽快弄清楚李老太监、赵家兄弟、太平宫三者间有什么关联。宫外交给我,只要弄清楚他们之间有何恩怨纠葛,就能找到害死太后和张内侍的真凶”

    张德均用力点头“奴婢明白了”

    又叮嘱几句,朱秀唤来马庆,让他带张德均去洗净身上污秽,再给他一笔钱,约定好日后联络的地点和时辰,张德均从侯府后门悄然离去。

    院中,朱秀站在椅桐树下,仰头望着抽发新嫩枝条的老树,思绪纷乱,怔怔入神。

    符金环轻轻走来,为他披上氅衣,依偎在他身旁。

    丈夫从宫里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在他心绪繁杂的时候,自己应该陪在身边。

    朱秀拥着妻子,轻声道“我有预感,往后几年,将会是多事之秋啊”

    符金环柔声道“这开封城什么时候真正太平过你只要知道,不论何种处境,你都不会是一个人你有我,有这一家人,还有忠心的部下,意气相投的朋友,我们与你休戚相关,患难与共”

    朱秀笑了,眼眶略微湿润,紧紧拥着怀中佳人。

    庭院里湿冷的春风,也在这一刻多了几分暖意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