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5章 来自黑暗世界的夜香王

作品:《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江陵城。

    长街之上, 沈芊柠指挥着百姓挖排水沟,一众百姓懒洋洋的干着,这种活计又不算徭役, 又不给工钱,完全白干,谁有精神出力

    沈芊柠大声的呵斥着“做不完,那就明天接着干,做不好,就翻工重做,谁敢偷懒, 今日我沈芊柠就打死了他”胡刺史最近提出了要清洁城市,吸引商人投资,沈芊柠是搞不定这城市清洁与商人投资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的任务就是在胡问静的手下认真的做事,多角度的了解胡问静。她不需要知道胡问静为什么要做, 好好的做好了就是了。

    一群百姓急忙挤出了谄媚的笑容“衙役老爷, 我们怎么敢呢”“不就是挖个沟嘛, 小事情。”心里把沈芊柠乃至衙门骂到了死。

    好好的长街挖什么排水沟呢,听说还要清理各地的粪便,以后若是谁敢随地大小便了, 谁就要罚款三文钱。

    “这叫什么事儿呢”有百姓低声偷偷地抱怨, 这从爷爷辈下来就没听说过街上要挖排水沟, 更没听说过大小便要给钱的,这粪便在农村可是上好的肥料,有人特意出钱买粪便的,哪有听说大小便还要倒给钱的。但是衙门就是不讲理,谁敢大小便就要罚三文钱。

    有百姓低声的骂着“自从来了胡老爷, 荆州就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

    其余百姓很是认同,以前的刺史老爷从来没有这么折腾百姓的。

    一个青衣男子任由别人如何的劝说,就是不肯进入巷子挖粪,他大声的道“我吕文成虽然家道中落了,但是我家以前是大门阀,我是读书识字的,将来要做大官的,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低贱的事情”

    衙门挨家挨户强制所有人出来挖水沟,清理粪便垃圾,这吕文成不得不出来打扫,但是挖个水沟姑且也忍了,毕竟这水沟也经过他家门口,挖好了以后下雨天就不用踩着粪便和垃圾走路了,可这屋后的粪便关他事既不是他拉的,也不会影响他出门,为什么要他来清理他一个识字的,将来要当官的人为什么要清理粪便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沈芊柠赶过来,厉声问道“你干不干”

    吕文成坚决摇头,鄙夷的看着沈芊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已经是低贱的平民才会做的事情了,竟然还当了衙役,这个女子一定是不识字的下等人,他与下等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周围的人笑眯眯的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热闹,谁愿意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几百年大家都这么过来了,凭什么要清理粪便垃圾挖排水沟,衙门就是吃饱了撑着了。

    有人笑着道“衙役老爷,这吕文成可是读书人,这种活计怎么是读书人干的”

    有人带着嘲讽“衙役老爷,读书人不干,不如你带个头,就把这巷子里的粪便垃圾清理了吧。”

    换成往日,沈芊柠一定是以理服人的,这挖水沟和清理粪便垃圾是利己利人的事情,干活范围又在自己家的周围,基本可以归结到为自己家干活的范围之内,她会从清洁、疾病、卫生、形象等等各个方面去说服反对者,但是这挖水沟清理粪便垃圾的工作已经连续做了数日,进程远远低于预计,她每日又要对无数的人“温和的劝说”,沈芊柠的怒气终于到了爆发点。

    她厉声再次喝问“你到底干是不干”

    吕文成不屑的看着沈芊柠,淡淡的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芊柠扬起手中的棍子,狠狠地打在了吕文成的脑袋上,鲜血立刻流了下来,吕文成身体一晃,没感觉到疼痛,愤怒的指着沈芊柠“你敢打我”

    沈芊柠又是一棍落下,鲜血再次四溅,那吕文成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忍不住保住脑袋惨叫出声。

    沈芊柠不停手的对着吕文成一棍又是一棍的打着,直到吕文成在地上打滚,又打了几下,这才罢手。她恶狠狠的转头看周围的百姓,周围的百姓早已面色惨白。

    沈芊柠走到一个百姓面前,一棍子打在他的脑门上“要我带头清理粪便是吧”那个男子捂着脑袋,愤怒的扑上去与沈芊柠厮打。

    向德宝带人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拔刀“这是要造反杀了”

    几个人乱刀砍下,那与沈芊柠厮打的男子立刻被砍死在当场。

    周围的百姓吓得根本不敢尖叫,只觉那被杀的男子脑子是不是有病啊,竟然与衙役老爷厮打,这妥妥的砍头啊。

    向德宝厉声道“把尸体吊在树上,谁敢收尸就杀了谁。”又转头看沈芊柠,皱眉道“你就是心慈手软,遇到刁民就直接杀了。”沈芊柠抚摸着被打肿了的脸,心中想到的不是那个百姓死得可惜,竟然因为几句口角就没了性命,而是无比的愤怒,若是她是男子,这个男人敢与衙役动手吗绝不可能

    沈芊柠抽出刀子,走向另一个嘲笑她讽刺她的百姓,那个百姓脸色大变,想要逃走,可看看四周的衙役握着刀柄,逃无可逃,只能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衙役老爷,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沈芊柠举起了刀子,想了想,终于收回了刀子,捡起落在地上的棍子,对着那个男子一连数棍,那男子吃疼惨叫,却依然跪着,根本不敢动弹。

    沈芊柠打了几十下,终于停手,看着周围的百姓厉声道“还有谁想找死吗”

    周围的百姓谄媚的笑着“谁敢违逆衙役老爷的言语谁就是该死。”“衙役老爷叫我们做事都是为了我们好。”“那几个贱人就是该死。”“大家伙儿加把劲,争取今日就把这条街的排水沟挖好了。”“再来个人,和我一起把这条巷子里的粪便和垃圾清理干净了”

    沈芊柠看着一群百姓用从来没有见过的干劲努力的干活,心中不但没有得意,只有一万分的愤怒,怪不得其余衙役的进度比她快,怪不得胡问静时不时杀人这个世道不是穿上了官服就让人惧怕的。

    她浑身忽然开始颤抖,自己是不是道心失守要成魔了

    吕文成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沈芊柠打得凶狠,其实力气小,又不懂的厮打,他看似受了重伤,其实并不严重,大夫说只要卧床休养十余日就不会有大碍。吕家的人松了口气,不幸中的大幸啊。

    几个家人轮番的劝说或埋怨着吕文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方虽然只是个贱婢,但是如今仗着胡问静的凶名,你何必与她硬碰硬”

    “你是鸡蛋,她是石头,你何苦鸡蛋碰石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我家的希望,将来要做大官的,为何要与这小小的衙役计较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将来做了大官,一个手指就捏死了这种小衙役了。”

    “韩信尚有胯下之辱,你比韩信如何打扫粪便比胯下之辱如何”

    吕文成听着一群家人的言语,只是摸着脑袋冷笑着,这些家人只会劝他忍耐,怪他不该得罪了衙役,就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抱不平,为他报仇的吗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家人。通过这件事他算是看清家人了,这些家人都是无能之辈,或者都只考虑着他们自己的利益,指望着他当官之后跟着鸡犬升天,却没有想过为他付出什么。

    吕文成心中愤怒无比,这次的屈辱必须由他自己找回来

    吕家的众人走出了吕文成的房间,又走出了老远,这才有人说道“文成年少气盛,受一些挫折也是好的。”另一个人叮嘱着道“文成受了伤,要多吃些羊肉滋补。”“听说鸽子肉对伤口的愈合有好处。”“还要多吃些肉骨头。”“不要心疼钱,这个时候先把文成的身体养好了。”“我房中还有几十文钱,且先拿去用了。”“我也有百十文钱。”

    众人叹息着,全家节衣缩食供养吕文成读书,指望着他当大官,只是这个愿望只怕有些渺茫。

    数日后。

    一个酒楼之中,吕文成与一个一身富贵衣衫的男子相对而坐。

    那富贵男子淡淡的道“你找我何事”

    吕文成将心中的鄙夷尽数隐藏了起来,道“于德顺,你死到临头了,你还不知道吗”他知道自己应该客客气气的称呼对方一声“于老爷”的,但是他怎么也做不到,这个于德顺也配称“老爷”是啊,这个于德顺有些家业,比吕家富裕多了,于德顺在江陵城中有百多处房产,在城外有1500亩田地,以家产论,于德顺妥妥的是个乡绅,绝对当得起“老爷”二字,可是,吕文成或者江陵城中的门阀子弟绝对不会用“老爷”称呼于德顺的,士农工商都不靠的于德顺就是一个痞子头,也配称“老爷”注1

    于德顺冷冷的看着吕文成,这类门阀子弟看不起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其实并不觉得错了,门阀子弟当然比他高贵,但他同时也看不起门阀子弟,穷到这副模样了又有什么可以嘚瑟的

    他淡淡的道“我为什么死到临头了”

    吕文成冷哼一声,指着酒楼外的长街,大声的道“睁开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干净的街上少了什么”

    于德顺根本不用看,他知道街上少了什么,少了满街的粪便和垃圾啊。这可是他发财的物什

    是的,这满街的粪便就是于德顺发财的物什。

    于德顺就是这江陵城最大的“粪霸”。

    江陵城经过朝廷几次迁移人口,又经历了数次动乱,这人口只剩下不到十万了,与巅峰期不能比。这近十万人口每日除了吃饭,还要拉屎撒尿啊。这臭烘烘的恶心的屎尿怎么处理

    城里人恶心又嫌弃的粪便在庄稼人的眼中就是宝贝,没有粪便怎么肥田,没有肥沃的土地怎么丰收庄稼人是绝不会浪费自家的粪便的,可这庄稼人有几个,这需要施肥的田地又有多少仅仅靠自家人的粪便肥田是绝对不够的,庄稼人便把眼光落在了城里人的粪便上。

    城里人不要粪便,庄稼人需要粪便,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天作之合吗庄稼人跑去城里掏粪简直就是双赢。

    可物以稀为贵,庄稼人看中了粪便,自然有人就开始把粪便当做了生意,催生了“粪霸”这个通俗又易懂的新名词。

    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粪霸通过向农村出售粪便获得巨利,然后养了打手,垄断了整个城市的掏粪,所有农村的人不得自行进入城市掏粪,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而城市中的粪便划片区出售,谁想要包干某一片区的粪便就要给“粪霸”银钱,“粪霸”每日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坐收这包干费用就能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于德顺就是这江陵城的“粪霸”。

    此刻,于德顺默默地打量着吕文成,粪便事关他的钱财,他比吕文成更早的发现了街上的变化。他盯着吕文成,老实说,吕文成对“粪霸”的钱财来源无知极了,吕文成竟然以为街上的粪便少了会影响他的收入真是可笑。任何一个掏粪工都不会多看街上的粪便一眼。花了大量的时间到处找粪便能够有多少斤每日遵循固定的时间和路线,轻轻地敲门,“倒夜香”,然后就有人颠颠的跑出来,或者将满满的一桶“夜香”倒入了木桶中,或者带着“夜香工”去院子里的旱厕掏粪,这岂不是又轻松又方便又有效率何苦费时费力的在街上捡粪便呢。

    可是,于德顺依然感觉到了这衙门清洁城市带来的压力。衙门中有风声透出来,这清洁街道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多半就要规范这“夜香工”的行为了,那散发着恶臭,没有盖子的木桶是绝对不允许了,那些会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走一路流一地的破烂木桶必须修补。而那些专门去各家各户掏旱粪的竹篓子更加的不行了,必须换成木桶,还要带盖子。

    外人或者以为这只是一些小事情,“夜香工”举手之劳而已,但站在于德顺的角度却能够感觉到这是衙门的触手伸向了自己的地盘。

    若是今日纵容了衙门管理“夜香工”的木桶或竹篓子,明日衙门会不会管“夜香工”的包干区,后日会不会断了粪霸的财路

    于德顺深深的感受到了羞辱,对,是羞辱。这江陵在太阳底下归荆州刺史管,这月亮之下就归他于德顺管胡问静是阳光之下的土皇帝,而他于德顺就是来自黑暗之中的夜香王胡问静能够从平民成了荆州刺史,那不代表胡问静比他能干或强大,那只是胡问静命好,他于德顺同样从一无所有变成了有1500亩良田100套房子的“乡贤”,若是他于德顺能够与胡问静处于同一个城市认识同一批人,他保证比胡问静混得更好

    但于德顺不是鲁莽之辈,他也是从无数次尔虞我诈拳头棍棒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的。为什么无数与他一起垄断夜香生意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夜香界,唯有他登上了江陵城的巅峰那是因为于德顺懂得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比如眼前的落魄门阀子弟吕文成。

    于德顺认真的,带着一万分的恭敬的,诚惶诚恐的给吕文成满上就是,卑微的道“吕公子何以教我”

    吕文成大笑,很是满意于德顺的恭敬,一个掏粪头子流氓痞子就该对他恭恭敬敬。他的眼中闪着精光,道“本公子有妙计绝杀胡问静”

    正午时分,数百个浑身冒着黑气的青壮男子出现在长街的一侧。

    街上的人立刻感觉到了压力,急忙避开,有的进入了两边的店铺,有人急忙回转。

    某个店铺的掌柜惊愕的看着一群百姓惊慌的躲进了铺子,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群百姓也不知道啊,只是叫着“有数百个青壮男子堵住了路口。”

    掌柜脸色铁青,大声的叫着“快关闭店门快上门板”

    伙计一边跑过去关门,一边问道“掌柜,那些是什么人”

    掌柜怒道“老子管他是什么人,老子只要店里不出事”

    躲进店里的百姓用力点头,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自己不惹上麻烦就好。

    长街之上所有的店铺和百姓都是这么想的,噼里啪啦的关门声中,长街瞬间空空荡荡的,唯有那数百堵住了街道的青壮男子。

    一个男子大声的道“一,二,三”

    那数百青壮男子同时在脑袋上扎白色的布条,然后掏出了家伙,神情悲壮,仪容端肃,右手拿着掏粪勺,背后背着竹篓,目光平视前方。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叫“我等组成粪业工会,建立行业自律,清洁城市,造福百姓,请勿干涉我等的生计”注2

    两边店铺之中的百姓破口大骂“吓死人啊”还以为是哪个门阀拉了一群死士想要屠城了,没想到就是一群掏粪工啊。

    有人大骂着“看老子打死了这些掏粪工”就要去卸下门板。

    街上,数百青壮掏粪工齐声大喊“我等组成粪业工会,建立行业自律,清洁城市,造福百姓,请勿干涉我等的生计”

    那要去卸下门板的人立马将门板重新挂好,挤到了店铺的最里面,规规矩矩的站好,一声不吭。

    长街之上,数百青壮掏粪工一齐迈步,沿着长街走向衙门的方向。

    前方一些来不及收拾的小摊子挡住了粪业工会的去路,领头的男子毫不犹豫的挥手“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立刻有青壮掏粪工将那些摊子掀翻在地,踩上几十脚,将那些摊子上的货物踩得稀烂。有摊贩想要理论,但看到那几百人青壮掏粪工杀气腾腾,立刻就软了,老老实实的抱头缩在角落。

    店铺之中有人庆幸极了,若不是反应敏捷躲在了店铺之中,只怕此刻就会被这些掏粪工打死了。

    有人冷笑着“那几个摊贩真是蠢货,要钱不要命,结果人财两失。”其余人点头,面对数百个暴徒十有八九要丢了性命的,哪有躲在这店铺之中安全,还能看热闹呢。

    几十个青壮掏粪工越众而出,冲向两边的店铺。躲在门板之后通过缝隙张望的众人大惊失色,该死的,是要零元购还是要放火

    某个店铺之中的百姓惊恐的大叫“好汉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另一个店铺中的掌柜拼命的叫“快挪动桌子挡住大门”店铺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手忙脚乱的抬桌子拉凳子,拼命的堵住大门。有人虔诚的跪下“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在上,信徒李翠花虔诚祈祷”其余人瞅了那李翠花一眼,飞快的跪下“观那个菩萨在上,我现在就是信徒了,你一定要保佑我啊,你若是不保佑我,我捉鬼都不放过你”

    几十个青壮掏粪工狞笑着伸手入竹篓,然后取出一个黑黑的物什,用力的抹在了门板之上,然后迅速离开去了下一个店铺,又是将一个黑黑的物什抹在门板之上,如此重复。

    店铺内众人看着那几十个狞笑的青壮掏粪工离开,心怦怦的跳,观音菩萨显灵了

    至于那门板上涂抹的黑色物什是什么东西,只要闻着那熟悉的臭气就清清楚楚。

    数百青壮掏粪工再次集合在一起,神情肃穆,作风严谨,宛如军队。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叫“人人都要拉屎,拉屎不分贵贱”

    数百青壮掏粪工呼应大叫“人人都要拉屎,拉屎不分贵贱”声音悲壮,难道贵人就不拉屎了难道贵人拉得屎就是香的

    那领头的男子继续大叫“吃饭就要拉屎,自古谁人不拉屎”数百青壮掏粪工大声叫着,自豪无比,这是真理啊不服来辩

    那领头的男子挥舞手臂,神情悲壮悲愤悲怆,大声的叫着“有屎不拉憋死人,出了人命谁负责”数百青壮掏粪工奋力吼叫,别看不起屎尿屁,憋屎憋尿是要憋出人命的,事关人命自然是重要无比的事情,必须严肃对待。

    那领头的男子凄厉的大叫“坚决反对屎篓换屎桶坚决反对屎桶加盖做人不能忘本,数千年的传统不能改变”

    数百青壮掏粪工悲愤极了,举起手中的掏粪勺,齐声怒吼“坚决反对屎篓换屎桶坚决反对屎桶加盖做人不能忘本,数千年的传统不能改变”老祖宗传下来的屎篓子就是没有盖子的,就是一个简单的竹篓子,凭什么要换成木桶还要加上盖子老祖宗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后辈小子不懂就不要乱修改老祖宗的规矩,老祖宗吃过的盐拉过的屎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粪篓子是宝贵的人文遗产,不容亵渎

    那领头的男子振臂高呼“维护华夏传统人人有责,头可断,血可流,粪篓子不能变”数百青壮掏粪工声嘶力竭的吼叫,说出了心声啊,华夏数千年的传统怎么可以改变,他们是在维护华夏的传统

    数百青壮掏粪工的深情呼唤声传遍了整个江陵城,无数衙役从四面八方赶到了长街之前,拦住了一群掏粪工。

    领头的男子一看衙役赶到,立马转身,道“大家都排好了队,我们是有序的抗议游行,不是零元购,不要捣乱社会秩序。”数百青壮掏粪工规规矩矩的站好,统一服装,统一装备,统一行动,统一口号,纪律严明。

    向德宝、沈芊柠等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

    允许士子公车上书,难道就不允许掏粪工走路上书了一群朴实的、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干着城市最脏最臭的伙计的可怜百姓就不配发出自己的声音

    向德宝沈芊柠等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眼前的这些掏粪工怎么看都是有组织的闹事。向德宝扫了一眼街上被踢翻踩烂的物品,阴沉着脸,道“这些人打烂了街上的”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道“我们打烂了摊子,我们愿意赔钱”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钱袋用力的摇晃,铜钱的声音清脆悦耳。

    缩在角落的摊贩们立刻精神了。

    那领头的男子一边招呼着摊贩们过来拿钱,一边下令道“把这条街收拾干净”

    数百个青壮掏粪工瞬间冲向长街各处,掏出干净的抹布,将抹在各个店铺大门上的黑色物什尽数擦干净,哪怕是落在了地上也坚决的收拾掉,绝不留下一丝的肮脏。

    那领头的男子淡定的赔钱,甚至任由那些摊贩们漫天要价,一点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他赔清了款项,对着向德宝微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抓他们

    向德宝铁青了脸,没想到遇到刺头了。

    那领头的男子转身招呼数百青壮掏粪工,大声的道“粪业工会的兄弟们,亮出我们的口号”

    数百青壮掏粪工刷出一面面旗帜,高高举起,用力挥舞。

    一青壮掏粪工用力挥舞一面白底黑字的旗帜“掏粪有三宝,草鞋竹篓掏粪勺”

    某一青壮掏粪工用力挥舞一面红底白字旗帜“人人为我拉屎,我为人人掏粪。”

    某一青壮掏粪工两只手挥舞两面小旗帜“祖传工具是文明之宝”,“抛弃文明就是抛弃良心”

    某一青壮掏粪工解开衣衫,内衣上写着“三百年江陵城,五千年掏粪勺”

    有数个青壮掏粪工拉出长长的挡住街道的横幅“大秦用竹篓掏粪勺,大汉用竹篓掏粪勺,为什么大缙不能用竹篓掏粪勺”

    有数个青壮掏粪工每人举了一面小旗帜,旗帜上文字各个不同,连在一起却是“官商勾结垄断粪业坑害百姓利益”

    那领头的男子大声的道“文明抗议,为民请命”

    数百个青壮掏粪工一齐呼喊“文明抗议,为民请命”而后一齐前进,每走十几步就大声的呼唤一条条口号。

    长街的一座酒楼二楼,于德顺和吕文成凭栏而望,嘴角露出了冷笑。于德顺对着吕文成举杯“吕公子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吕文成淡淡的笑“胡问静不过是乡野丫头。吕某对付她易如反掌。”

    吕文成仔细的研究了胡问静在荆州的所作所为,发现一个诡异的现实,胡问静似乎是个守规矩的人,很愿意与百姓律。虽然这个法律未必是百姓认可的法律,但是胡问静是乐意在没有受害者没有发生伤害事件之前,与百姓就某些事情进行律的。

    农场、芋头税、严格禁止杀婴、儿子税、儿童丧葬税等等看似蛮不讲理不合法,但其实以胡问静的地位和职务而言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在颁布新的地方的法令,只是这些法令不是百姓乐意接受的法令而已。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个喜欢的刺史老爷的手下会怎么样呢

    吕文成认为荆州的所有官员和衙役都会和守法。

    那么,只要数百掏粪工没有任何的违法行为,单纯的喊口号上书衙门,眼前的衙役们又能怎么办呢

    吕文成看着一群衙役面对讲规矩讲道理的掏粪工们手足无措,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胡问静是朝廷官员,她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在朝廷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事。”

    “胡问静为什么杀戮门阀而没有受到朝廷处罚因为胡问静是荆州刺史,那些门阀敢对荆州刺史下手那就是造反,胡问静杀戮门阀的行为合理合法。”

    “若吕某所料没错,这些衙役只能灰溜溜的走开,因为这些掏粪工的行为完全不违法。”

    吕文成很是遗憾,以他吕文成可以出将入相的才能对付几个小衙役,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于德顺举起酒杯再次敬酒“吕公子当世人杰也”若是能够这么简单地就达成目的,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吕文成举起酒杯,道“饮”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抓了,谁敢反抗就地格杀。”长街上有人大声的下令。

    吕文成手一颤,酒杯中的酒水尽数洒了,失声惊呼“什么”

    于德顺死死的盯着吕文成,不是说衙门会守规矩吗

    长街上,向德宝的命令余声未息。他冷笑了,真是迂腐了,衙役抓人要什么理由抓回去先打一顿,审问出谁是背后主事人,然后就抓人。

    一群衙役大声的应着,拔出了腰刀,狞笑着走向那数百个掏粪工,对方人多又怎么样,谁敢反抗谁就是造反,分分钟被朝廷大军砍成几百截。

    数百青壮掏粪工惊恐的看着衙役们逼近,却不敢反抗。他们只是来喊几句口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没道理与衙役厮杀。

    吕文成在酒楼上浑身发抖,趴在栏杆上的大声的叫“你们不能抓他们他们没有犯法”

    向德宝笑了,原来这就是主谋。

    沈芊柠皱眉,这个主谋为什么脑袋上裹着这么多绷带是要遮住脸吗她没空仔细考虑,招呼了几个衙役走向酒楼,先拿下了再说。

    吕文成浑身发抖,于德顺眼中精光四射,以为我夜香王是吃素的

    一个女声大声的道“且慢”

    众人转头,只见街口一支车队中下来了一个女子,身上崭新的五品官服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向德宝一怔,这个女官是谁他恭敬的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女子笑了,负手而立,一缕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只见粉面红唇,眼波流转,微微一动,金钗微坠,发丝飘荡,端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车队中数百人齐声大叫“这是大缙齐王殿下唯一佩服的至善之人、大缙司徒卫瓘公开指定的智囊谋士、美貌与智慧并重,才能和贤德共存的大缙第一美女、宜都国太守苏小花”

    锣鼓激烈的敲响,数面旗帜竖立了起来,迎风招展,旗帜上一排排的金色大字“大缙齐王殿下唯一佩服的至善之人”,“大缙司徒卫瓘公开指定的智囊谋士

    向德宝呆呆的看着那苏小花,为什么他似乎看到了胡问静

    苏小花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慢慢的,柔和的对向德宝说道“本官是宜都国太守苏小花,路经江陵城,正好见了这件事的始末,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抓人”这次真是凑巧了,这些人不是她安排的,但是正因为与她无关,纯粹是巧合,所以更显得她义正言辞。

    她的脸色温柔平和,可言语却咄咄逼人“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难道百姓就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

    “难道我等为天子镇守四方不该了解百姓的真实需求”

    “难道为人民服务就是用嘴说的吗”

    苏小花的眼中慢慢的流淌下了晶莹剔透的泪水“荀子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世上还有比百姓更加重要的东西吗”

    向德宝转头看沈芊柠,真糟糕,遇到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沈芊柠也没办法,人家的道理太正了,不太好反击,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诡辩的余地,但是人家是五品官,她们只是小吏,若是惹毛了对方很容易被对方以官职压死的。

    向德宝消息的看四周,胡老大怎么还没到不会又和小问竹在玩耍吧

    长街上一些百姓眼看没事了,打开门出来,惊讶的看着那苏小花,议论纷纷。

    有人道“这就是本朝第一美女”那一连串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这大缙第一美女的名字却意外的好记。

    有人看着几面旗帜,喃喃的道“至善之人、智囊谋士”看那苏小花的模样和言行果然很是善良啊。

    苏小花的车队之中的不断有华服贵公子贵女下了马车,慢慢的走到了苏小花身后,傲然看着四周的百姓和衙役。

    某个贵公子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荆州也是讲王法的。”

    某个贵女对着向德宝等人抿嘴微笑道“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公门之中好修行,正是此理。”

    向德宝和沈芊柠等人面对五品官苏小花毫无还手余地,只能恭恭敬敬的道“是。”挥手撤退,必须尽快告诉胡老大出了个大缙第一美女,至于这数百青壮掏粪工根本算不了什么,抓不住无足轻重。

    数百青壮掏粪工见衙役撤退,大声的欢呼“赢了我们赢了正义必胜”“掏粪不能没有竹篓掏粪勺”“我们守护了老祖宗的文化”

    那领队的男子反应极快,带着数百人一齐跪下,大声的道“多谢苏太守仗义执言”“青天大老爷啊”“果然是至善之人”

    苏小花矜持的点头,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毫不停留的出了江陵直奔宜都国。司马攸和卫瓘指望她分了胡问静的“名”和“势”,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价值就是针对胡问静,但是今日既然已经漂漂亮亮的赢了第一局,她何必留下来承担与胡问静正面对抗第二局的风险开门红不好吗

    苏小花微笑着,转头看其余苏家子弟,那些苏家子弟心领神会,必须大肆宣传今日之事,而且必须稍微修改,比如把那几个衙役替代成了胡问静。

    “宜都国太守苏小花完胜荆州刺史胡问静。”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够扬名和打击胡问静的了。

    长街之中,酒楼之上,吕文成瘫倒在地,大汗淋漓,连呼侥幸,这次虽然估错了衙役们的反应,但是总算顺利收场。

    于德顺微笑着扯着吕文成,道“有吕公子在,这胡问静定然会铩羽而归。”他心中其实对吕文成充满了鄙夷,这个吕文成就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花朵,根本成不了大事。

    但是吕文成的落魄门阀子弟的身份对他还有用。

    于德顺下了酒楼,对几个心腹手下道“进行下一步。”

    他早就知道仅仅靠游行不可能让胡问静投降,他必须正面对抗胡问静,让胡问静知道这月光之下的江陵是属于他的。他就是这黑夜之中的夜香王

    当日起,一连三日,江陵城中没有出现过一个掏粪工。好多人家马桶爆满,只能沿街倾倒,江陵城顿时臭气熏天。

    胡问静收到掏粪工罢工的消息后惊讶得呆住了,这“粪霸”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难道有深不可测的后手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