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9章

作品:《重生之寒门妻

    旭日东升, 此时的镇南王府,正一片寂静。

    上院里一夜灯火通明,随着天色大亮,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 不敢开口说话。

    赵嬷嬷年纪大熬不住, 去了里间休息。

    顾明静握着剑,脸上全是眼泪,“呜呜呜我要去找娘亲。”

    周珏拉着她,“别冲动,我们帮不了什么,只会让大人担心, 娘说了,她一定会送消息回来的。”

    顾青青抱着蛮蛮和小鱼, 在一边悄悄抹眼睛, 她轻声安慰哭泣的顾明睿,“别怕,姑姑在。”

    顾明静一双杏眼里全是泪, 她拉着周珏的手“我不怕, 我可以保护娘的, 腿哥哥,我们去接娘吧”

    周珏看着她,心里也是一样的担忧,又实在不忍看她满脸是泪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顾青青, “青青姑姑, 我和明静出去看看, 您就留在这, 若是我祖母过来, 您帮我挡一挡,她身子不好,您别让她担心。”

    顾青青连连摇头,“不行,现在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若是出事,我该怎么回话”

    周珏耐心道“我们不会有事的,就出去看看。”

    顾明静已经等不及,拉着周珏就冲了出去,她不过是睡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娘亲也不见了,爹爹也没回来。

    两人牵着手往外跑,从前人来人往的王府此时格外孤寂,落叶枯黄,萧瑟凄凉。

    才到二门,就看到一队人马在夹道走动,中间还抬了辇轿。

    顾明静眼尖,一眼就瞧见裴宁,大喊起来,“裴婶婶,裴婶婶”

    隋愿歪倒在辇轿里,压根睁不开眼,忽然听到女儿的哭喊声,顿时来了精神。

    “明静,明静。”她抬手挥了挥,眼泪汪汪的,“娘回来了。”

    裴宁看着母女俩简直一个模样,情深不已的抱在一起流眼泪,不由欣慰地笑了,转头看到自己的儿子,满脸担忧,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

    “珏儿,过来。”

    她轻轻揽住周珏的肩,看他耳朵微红,不由笑道“怎么了长大了,就不想让娘亲抱了”

    周珏抿着嘴,轻轻摇头“不是,叫人看到,会说我不通礼数。”

    他是王府小世子,一举一动都要有规矩。

    裴宁失笑,又觉心疼,大大方方将周珏抱住,孩子虽然大了,但依旧单薄,抱在怀里还是小小的。

    “我看谁敢说,你看隋婶婶,不是一样抱着明静么”

    周珏闻言,不由羞涩地笑了,也抬手抱着裴宁,眼眶里闪着泪光。

    回了上院后,又是好一阵啰嗦,大家几乎都是一夜未眠,眼底发青。

    裴宁还有众多事需要安排,稍稍洗手净面,第一件事就是去王妃的卧房,告知好消息。

    她看着榻上骨瘦如柴的王妃,心里很是难受,到如今,其实她们两更像是携手一起走的亲母女,往日的摩擦在今日的危机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娘,您别担心,一切都好了,顾镇抚使带兵回来了”

    王妃闻言也松了口气,“好,太好了。”

    她握着裴宁的手,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裴宁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娘,我没事。”

    王妃却了然地摇头,枯瘦的手轻拍裴宁的手背,眼神温和。

    她苦笑道“你跟我一模一样,什么事儿都放在心里,傻孩子,别太放在心上,最后苦的也只是自己。”

    裴宁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的心口生疼。

    王妃看着直叹气,很是心疼,可那是自己的亲儿子,她能如何

    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豁达些,千万别像我一样。”

    许是久坐佛堂,她的语调都很是平和,“当年瑾儿的哥哥早夭,其间种种,让我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直到瑾儿来了,我以为能平淡过日子,后来才知道是幻想,这一日,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看到。”

    裴宁知道玉京和封地的矛盾,她也曾在其中痛苦挣扎,又想起周珏那几次出事,心里深有感触,不由紧紧握住王妃的手,“娘,你才是受苦了”

    王妃笑笑,“都过去了,人都走了,如今回头再看,真是一场空,不过是自我为难、自我消耗罢了。”

    她眼神慈爱地看着裴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男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管如何,你还有珏儿和小鱼,保护好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裴宁第一次听到王妃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句句恳切,这是真心换来的结果。

    她抬起头,笑中带泪“娘说的是,我明白的。”

    这厢还在私语,而隋愿这边就轻松多了。

    珠玉已经准备好热水,服侍着隋愿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隋愿就抱着儿子女儿去休息了。

    如今顾之恒回来了,她的心里彻底松懈下来,几乎是一沾枕头,瞌睡就来了。

    偏偏顾明静还缠着她,一个劲地问个不停,“娘,爹爹真的回来了吗”

    隋愿有气无力地点头“是的,很快你就能见到爹爹了。”

    顾明静尖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好想爹爹。”

    顾明睿也瞌睡得很,眼睛眨巴个不停,全是眼泪,“姐姐,快睡一会儿,睡醒爹爹就回来了。”

    顾明静傻乐起来,没一会儿也困了,吧唧两下嘴巴,就彻底睡着了。

    快要到冬天,宁安街头虽然也有枯叶,可比胥州定州那边好多了。

    顾之恒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将四门彻底握在了手中。

    “西门损坏严重,一定要严防死守住,另外宁安的存粮有多少,要统计清楚,若是世子短时间来不了,咱们得带着百姓活下去,还有,这两天城内严查,以防敌军混进来。”

    他心中其实有些忐忑,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两方也已经快要决定胜负了,世子会选择去哪若是直接北上,宁安这边吸引了足够的火力。

    日暮斜阳,天光好似都变得暖了,他终于到了家门口,心中暂时一阵轻松。

    “爹爹,爹爹”远远就听到一阵呼唤,一听就知道是顾明静,“爹爹,你回来啦”

    顾之恒一转头,看到胡同口一辆马车慢慢驶来,车窗上顾明静的头伸了出来,乌发被编成小辫子,正随风飞舞,小姑娘在不停招手,笑声似银铃。

    他笑着下了马,等在家门口,不管何时,只要下了战场回到这里,再看到隋愿,他都觉得很放松。

    隋愿钻出车厢,俏生生笑盈盈的,“我还以为你处理事情要很久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之恒习以为常的伸手将她抱了下来,脸色不算太好,“世子妃做得很好,省了我很多麻烦,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就干脆早些回来了。”

    顾明静急死了,等了半天也不见爹爹把娘亲放下来。

    “爹爹,爹爹,抱我”她不停伸手,“你抱我呀。”

    顾之恒笑着将隋愿放下,又把一双儿女抱了起来。

    顾明静摸着爹爹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长长的胡子,细闻之下还很臭,不由赶紧扒拉着要下去。

    顾明睿就很直接了,捂着鼻子,眉头紧皱,“爹爹没洗澡好臭。”

    顾之恒的脸顿时一僵,看他们两非要下去,就故意在他们脸上亲了好几下,还特意脸贴脸的蹭。

    顾明静跟顾明睿嫌弃地擦脸,笑着跑远了。

    隋愿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她重新休息好后,脸色十分红润,更增俏丽。

    “你还笑。”顾之恒一把揽过她的肩,故作生气,“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隋愿一双灵动的杏眼眨呀眨,点了点头,嘴上却道“不嫌弃。”

    顾之恒也没犹豫,一把将她扛了起来,“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看我待会儿怎么罚你。”

    两人一路笑闹着进了小院,珠玉十分有眼色,将丫头们全都屏退了。

    屋中两人才进去,就忍不住黏到了一起,没一会儿,隋愿身上的衣裳已经松垮,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仰着头被顾之恒揽在怀里,被他占了不少便宜。

    好在她还有理智,眼中很快恢复清明。

    隋愿坐在顾之恒腿上,笑着推他,“好啦,我不嫌弃你,你自己也该嫌弃自己,都臭啦,快去洗洗吧。”

    顾之恒战场上那些无法纡解的暴戾和煞气,还有憋闷的杀意,在她笑闹间,慢慢得以舒展。

    他只觉浑身酸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一把抱起,看着她水眸潋滟,哑声道“好,你来帮我。”

    隋愿没有反对,她帮着顾之恒脱下外裳,看着那些伤,心绪很快落了下来。

    铠甲早就卸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中衣,压根不是脏,是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她才一拉扯,顾之恒就拧着眉倒吸一口冷气。

    隋愿连忙转过去看,才看到背后肋下的部位,伤处竟然和衣裳长到了一起,也不知到底伤了多久。

    “这,这怎么办”她鼻子立刻就酸了,连忙站起身,匆匆道“很疼吧我,我去叫大夫过来。”

    顾之恒一把攥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如今城中大夫吃紧,受伤的将士太多,别麻烦了,这只是小伤,我没事”

    他咬牙微微用力,硬生生将衣裳给扯了下来,明明往日在战场上做惯了的,可到了隋愿面前,他感觉到疼了。

    又安慰隋愿,“现在天气凉了,不会有事的,刀剑无眼,上战场嘛,身上总会有伤”

    隋愿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知道他一贯这样,也不多说话,拿着药箱要给他涂药。

    顾之恒抬手拦住了,好生解释,“我得先洗洗,不然还要臭好久,也白糟蹋这些药了,阿愿,这只是小伤,别哭了。”

    他心里其实熨帖极了,还记得当初,隋愿不知道有多嫌弃他,便是夜里流汗,她都要噘着嘴说一声臭男人。

    隋愿吸了吸鼻子,用手探水温,“那你快进去,我来帮你洗发,要快些,洗好了立刻涂药”

    她说着说着就啰嗦了起来,“你受伤了也不吭声,刚才还抱两个孩子。”

    忍不住戳他的额头,哽咽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你这个傻子”

    顾之恒被打被骂,心里反倒越发得劲儿,笑盈盈的听着,还不时附和两句,生怕隋愿不过瘾。

    隋愿拿来皂角,帮他搓洗头发,太久没洗,都打结了,她梳了好半天。

    “你回来了,世子怎么没回来”

    顾之恒将如今的形势略略说了些,疲惫的捏眉心,“定州远一些,要过来也要些时间,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隋愿看他面上倦色很浓,心疼地帮他捏捏肩膀,压根捏不动,跟石头一样。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不会是才下战场就赶回来了吧”

    顾之恒嗓音嘶哑,舒服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嗯,这一路上,就没怎么合过眼,马都没怎么下过,还好及时回来了”

    隋愿没再说话,含着眼泪帮他擦干身体,这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只有一丝神志。

    她拼力扶着他上榻,才到榻上,还没挨到枕头,他就已经睡着了。

    窗外余晖只剩最后一缕了,柔柔的从窗中折过来,她眼里含着眼泪,拿过药膏给他涂药,脑中又想起那句诗。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隋愿一边涂一边哽咽“你这个臭男人,这是做什么呀,呜呜”

    上辈子她听人说过,战场上的将士,往往伤势太多的,连寿数都会短些。

    她看着顾之恒浑身都是伤痕,抹了把眼泪,心里是真的有些后悔。

    第二日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

    顾之恒醒来,依旧有些神思倦怠,感觉到身边有人,他脑中一凛,吓得立刻清醒。

    侧过头一看,原来是隋愿,不禁苦笑一声,这是在战场呆的太久,一时竟然忘记了。

    他抬手将隋愿搂了过来,怀中依旧是熟悉的香气,轻轻亲一下她红润的脸颊,慢慢又睡着了。

    隋愿醒来时已旭日东升,她转头看向顾之恒,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

    她慵懒的翻身,钻进顾之恒怀里,“你怎么没起”

    顾之恒捏捏她的鼻子,“你一直拉着我,不许我走。”

    隋愿感觉到他胸膛震动,定是在笑,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她搂着顾之恒的脖颈,闷声道“你不许走,顾之恒,你要陪我,陪我很久很久。”

    “阿愿。”顾之恒亲亲她的脸,又慢慢移到她饱满的唇,柔声道“好,我陪你,陪你白首同归,永不分离。”

    两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出房门,好在并没有人笑话他们。

    顾之恒换了药后,便迎了军中之人议事,他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又下了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凉。

    裴宁知道夫妻团聚不容易,便也一直没有去打扰隋愿,只是送了个口信,说周珏马上生辰,希望她到时候过去吃顿饭,不要让孩子难过。

    十月初十这天,到底还是没有办成生辰宴。

    城外的敌军再次发动了攻击,城内的日子也不好过,顾之恒这几日一直都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他匆忙领着将士们回来,每人身上带的,不过只有半月的干粮,压根就顶不住,四万将士的口粮,可不是一点点。

    好在百姓都知道现在危机,又有裴宁出面从中涡旋,好歹又凑够了几日米粮。

    这种事敌军也清楚,尤其是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将领,一目了然。

    顾之恒知道,如今真的是愁城坐困了,他能带兵冲杀出去,可城中百姓怎么办

    艰难熬过三天,城外再次有了动静。

    镇南王世子周瑾,终于领兵回援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