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简亲王府变故(一)

作品:《权相之子(清穿)

    “对了, 好久没见过雅布了,咱们上后头找他去。”

    被皇帝放了鸽子之后,书致忽然想起这些天被哥哥考试和顾贞观的事绊住了脚,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另一个小伙伴了。

    曹寅亦是点头。武英殿后面有七间一字排开的长房, 当中两间打通, 是大堂兼侍卫们吃饭开会的地方,也就是书致入宫第一天撞见他们开赌局的那间大厅。

    大厅左边头两间房子分别是佟国维和阿达海的办公室,室内用屏风隔开,后面有床榻桌椅,是休息小住的地方。右边第一、二间是费扬古等几个二等侍卫的办公室,比起前两者的房间拥挤一些, 只能趴在办公桌上午睡。

    余下一间是公共宿舍, 里面没有办公区域,而是一溜铺开的大通铺, 供值夜的侍卫略做休息。因为书致等人目前只是进宫来陪康熙读书,暂时没有守夜的任务, 况且曹寅在南六所里还保留着自己带庭院的紫禁城豪华套房,书致二人也时不时过去蹭睡一下,所以还不曾进过宿舍。

    如今三人进宫已经半年,打赌那点小风波早已过去, 阿达海和他们也恢复了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两人进门时, 他正拿着软尺对着一尊公驼鹿角比来比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两个臭小子,快来看我昨儿刚猎的鹿角,你们说我是拿它做个圈椅好,还是做个摆件儿好。”

    “还是摆件儿吧,我以前做过一个鹿角椅, 这玩意儿咯背。”曹寅随口回答,又问雅布人呢。

    “怎么你们竟不知道吗”阿达海惊讶地回过头来,“简亲王病了,好像病得挺严重的,他昨儿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家给兄长侍疾去了。”

    两人都是一惊,书致忙问“是什么病”

    阿达海摇头“不清楚,昨儿我额娘过去给他们家太福晋道恼,回来好像说是很大一个症候呢。德塞今年还不满二十吧,比我还要晚五六岁,真是可惜。”

    “该死,我们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书致和曹寅都是有些愧疚,当晚下衙之后,便打马直奔简亲王府。

    镶蓝旗的驻地在宣武门附近,二人赶到时,已然是华灯初上的时分,简亲王府所在那条街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武官骑马,文官坐轿,来访的车轿多得王府门厅里都摆不下了,只得沿路摆到宣武门大街上来。一问才知道,都是来给简亲王太福晋道恼,或者荐医荐药的。

    书致二人只好远远地在街口下马,将马匹交给小厮看管,然后步行到王府正门,递上名帖。

    那王府的门房估计是忙昏了头,见他们年纪轻轻,腰里又没有系着黄带子,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自称是五房的朋友,而非简亲王本人的亲戚,于是只丢下一句“二位爷旁边儿等等”便脚不沾地地走了,这一走便是半日没了音讯。

    二人无法,又不好擅闯王府,只得在门口干等,忽然听身后有人问道“曹寅,纳兰书致,是你们吗”

    书致回头一看,却是佟国维兄弟从里面出来。

    “别多礼了,来找雅布是吧我带你们进去。”佟国维转头向兄长解释几句,把二人带进了王府。

    这会子雅布居然没有在简亲王跟前侍疾,而是呆在上回订婚时候书致来过的那个小院里。两人进门的时候,便见他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棵树发呆。

    “书书,阿寅,怎么是你们”雅布看到他们亦是一脸诧异。

    曹寅怒道“还说呢,你个笨蛋,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听阿达海大人说起才知道。”

    雅布挠挠头“我见你们最近好像很忙”

    “忙,忙个屁。那些外人狗屁倒灶的事情能有你这人命关天的事重要”

    书致皱眉打断他的话“别说那些了,你哥怎么样了”

    雅布起身给二人倒茶,反问书致“我哪个哥”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曹寅诧异道。

    “我没有开玩笑,”雅布冷笑,“如果是我三哥的话,太医说他患的是疟疾,恐怕不好;如果是大哥二哥的话,这些天正忙着猫哭耗子,背地里只怕连庆功酒都已经喝过了。”

    这话却叫二人不好接了。书致叹息一回,问道“别管他们,就说你三哥。疟疾也分很多种,他的症状是怎样的呢”

    “对啊,书书会医术来着。”曹寅猛地想起,从座位上弹起来,“要不你带他去给王爷问诊吧。”

    “别去自讨没趣了,”雅布摆手道,“太福晋可宝贝她这唯一的儿子了,整个太医院都给她搬到我三哥床前了,另外还有蒙古的巫医、满洲的萨满,天主教的洋大夫,乌泱泱一院子人,连我也进不去寝殿,就更别提你这个外人了。”

    “那你可知道,他这病发作的间隔是多长”书致问。

    “听正房里叫太医的次数,大约是一两天就会发作一次吧。”雅布眼中燃起些许希望,关切地问,“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书致的脸色便不大好“如果是疟疾的话,这病是发作得越勤越不好的。因曹寅不断地给他使眼色,让他别把话说死,书致忙又补充道但我没见过,也不好下结论。”

    雅布冷静地垂下眼睛“看你这架势,间隔一天多就是发作得很勤了吧你们一定是刚下衙晚饭都没吃就上这儿来了,家里如今忙忙乱乱的,也没办法招待你们,倒不如先回去,过几天再来吧。”

    他既这样说了,两人纵是不放心也不好再混赖着,只得告辞出来。雅布把他们送到门口,曹寅又揽着他的肩膀再三嘱咐“有事只管派人来传话。”

    书致亦是拍拍他的肩膀。雅布一直低着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上回到家,成德兴冲冲地要过来跟他说话,却见弟弟像支离弦的箭似的一头扎进浴室里,大叫一声“别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成德不由问道。

    “去简亲王府上探病了。你先走远些,等我洗完澡再出来和你说话。”

    即便知道疟疾是通过血液传播而不是飞沫或者空气,但书致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个年代的生命太脆弱了,即便是权贵阶层的社交圈子里,也经常听说哪家的王公得了风寒,一两剂药下去不见好转,转眼人就没了。

    书致空有一肚子知识,治疗疟疾的药,奎宁、青蒿素、乙胺嘧啶他一张口就能说出一大堆,可这个时空里却连最基础的金鸡纳霜都还没有

    书致把头埋进水里,懊恼地吐了几个泡泡。命人换了三桶水,直到快把自己洗秃噜皮了,才更衣出来跟哥哥见面。

    “五爷的哥哥生病了”听了简亲王的病情,纳兰成德也不禁沉默了。

    生老病死在他们家是很敏感的话题,纳兰成德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弟弟说,比如世人写词有两种目的,一种是想作为作品出版扬名,另一种是作为日记私下收藏,仅供朋友交流。

    顾贞观本不愿意让这首金缕曲寄吴汉槎宁古塔传唱出去,偏偏营救吴兆骞一事未有定论,成德又不好明说,唯恐又让他失望一回,因此好说歹说,还略带了些撒娇纠缠耍赖的戏码,好容易哄得他松了口。

    成德立刻联系京城各大文社诗社,广发英雄帖,开评词会、论词会,又联系京城书局,与他们商量付梓出版的事。期间顾贞观唯恐耽误他的考试,又指点了他许多院试府试的事情云云。

    但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想到自己随时会像简亲王一样,突然被按下生命的终止键,就像一盆冷水浇头泼下,他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书致打起精神安慰哥哥“许是误诊也说不定呢,明儿起来再看吧。”

    成德点点头,不自觉地凑近了些。书致掀开被窝,放他进来,任由小孩靠在自己肩膀上汲取温度。

    第二天,连康熙也被惊动了,把给简亲王问诊的太医叫去问话,亲自查看脉案,又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道恼。

    原来德塞身份尊贵,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继承了简亲王的铁帽子爵位,更是因为他的额娘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多罗贝勒绰尔济之女,也就是孝庄的侄女、孝惠太后的亲姐姐。简亲王太福晋与太后年纪相近,都嫁到了京城,又都是青年守寡,自然关系更为亲近。

    德塞与康熙既是堂兄弟,又是中表之亲,这才使得他身份比寻常的亲王嫡子更是贵重了许多。

    孝惠太后一生无儿无女,一向对亲姐姐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如今端敏公主已经嫁到了蒙古草原上、十年八年也难见上一面了。德塞又病入膏肓,孝惠太后自然是伤心至极,就连孝庄得知消息,也叹息了许久。

    宫里的几位oss都心情不佳,底下人自然也跟着小心谨慎。康熙派了佟国维代表自己去简亲王府探病,又调拨内府贡品补药。但这些都只是略尽人事罢了,第二天凌晨,王府里还是传来消息,说简亲王薨了。

    书致得知消息,和曹寅在宫里碰面,都是面色凝重至极“小布家里要出大乱子了”

    当初老简亲王济度英年早逝,留下四个未成年的儿子和一大帮子的亲戚。当时正值战时,亲王爵位一般是要给成年男子继承的,雅布他们这一支之所以能够保住这个铁帽子爵位、没有从嫡支沦落成旁系,全因德塞身份高贵无匹,震慑住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

    可是如今他英年早逝,享年不过十七岁,才刚大婚不满一年,膝下没有子嗣,这个铁帽子亲王的爵位瞬间成了丢在街上没人捡的金疙瘩。

    书致想到雅布下定那日,在简亲王府上看到的那一帮乌泱泱的亲戚,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