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黑暗侦探(22)

作品:《出战损cos的我

    江户川乱步第一次像是没听懂地望着他。

    尽管他问的是同一个问题, 但是比起车厢那时,现在无疑要难回答得多。

    乱步无法做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绝对不能放你走这种话,乱步根本就说不出口。

    他神色不安地问“你你想去哪里”

    森木傀三说“回组织。”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乱步顿时露出了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

    黑衣组织不是在他的帽子里装了炸药吗还差点把他炸死, 为什么还要回去

    他也没有那么喜欢黑衣组织吧

    乱步望了望他,他的神情透着认真, 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乱步烦躁地从资料堆中起身, 哪怕他再怎么克制自己不去想, 他也明白了, 另一个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下。

    他只想把他们当陌生人,报答救命之恩就马上离开, 所以才会那么客客气气的, 让他做什么都去做。

    就算被乱步拿一堆文件刁难也不生气。

    他想离开

    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乱步想问他为什么, 可怎么也问不出口。

    乱步其实隐约意识到了,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在于他自己。

    刚刚社长把糖拿下来的时候, 另一个自己看他和社长的表情,一下子就从生动变成了死寂。

    那种像是丧失希望的表情, 让乱步心里一阵不舒服。

    他倏地转身, 跑到福泽谕吉的身边,把那袋糖拿了过来。

    他看也不敢看另一个自己的表情, 就这么打开窗,对着下面喊“阿敦”

    他的声音清亮, 而且极有辨识度,在楼下咖啡店里帮他藏零食的中岛敦一阵风似的跑出来。

    “乱”

    他还没说完, 乱步就把手里那袋星星糖丢了下去, 然后对惊讶的中岛敦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中岛敦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抬高了音量与他对话,而是拿着糖回到了咖啡厅。

    乱步趴在窗台上,侦探社在四楼,以他良好的眼力还能看到路上行人的表情,可他就是不敢回头去看另一个自己的脸。

    乱步不喜欢他那种冷漠的、非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表情。

    可现在的状况,就算是对乱步来说也有些棘手。

    哪怕再怎么照顾另一个自己的情绪,他也不可能不跟社长说话的,而且他严重怀疑,另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

    他只是看到了另一个侦探社,所以才露出那种表情而已。

    比起一直被特殊对待的太宰治,乱步他根本就不知道另一个自己跟社长的关系怎么样。

    完全看不出来。

    他对社长的态度仿佛隐形了,乱步怎么也看不清。

    在车厢里的时候,他每一次看到社长的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乱步只能推测他们的关系还不错,然而像刚才那种情况

    看到社长把糖递给自己,另一个自己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

    不能说不在乎,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另一个好像在隐瞒什么。

    乱步纠结地拧了拧眉头,经历得越多,他就越不想把能力用在身边的人身上,偶尔他也会看到身边的人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但他很少去猜那是为什么,可另一个自己却让他突然有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就好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宝藏摆在他面前,让他忍不住想要蠢蠢欲动。

    乱步摸了摸怀里的黑框眼镜,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另一

    个自己在还在看那些资料

    乱步一下子惊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了,他怎么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翻资料

    而且他写的批注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步一下子窜过去,夺走他的笔啪地丢在桌面上。

    手里突然一空,他抬头看到是乱步,还诧异地挑了挑眉。

    乱步“”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恶人。

    人家明明在认真工作,自己却跑过来打扰

    乱步心虚地垂了垂眼,忽然扫到面前的纸上写着附近的小妹妹升初中之后因为留着厚刘海被同班女生嘲笑了,所以跑来侦探社求助

    下面黑笔批注把那些小朋友都带过来

    来字还没写完,笔就被乱步抢走了,剩下的一半有种强迫症看了会难受,忍不住想要帮他补完的感觉。

    然而乱步盯着那些字“”

    他抬头看了看另一个自己,对方脸上的笑容温柔中好似带着些许腼腆“只是想教他们一点做人的道理。”

    乱步我教你一点道理好不好

    跟小朋友计较,是有多幼稚啊

    乱步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每当看到他的时候,乱步就会有国木田面对太宰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然而另一个自己和太宰治又是截然不同的。

    他永远不会踩到对方的底线上试探,总是恰到好处地待在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位置上,绝不越过那条线半步。

    因为社长不喜欢那个交易,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觉得与谢野可能会生气,还跟她道歉;刚才乱步表现出不想让他离开的意思,他也没有继续下去。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继续翻着乱步之前交给他的资料,看起来温和而有教养。

    好脾气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乱步都差点想不起他在车厢里冷静又带着疯狂的样子了。

    乱步其实不怎么喜欢规规矩矩的人,但是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老老实实坐在这里,拿着他不喜欢的资料,他又会忍不住觉得顺眼,还有点开心。

    那副模样很像他小时候想象出来的样子,他也听闻过父亲在警界中的名声,所以父母离世之后他才会去找父亲在警校的熟人,不过事实证明,他实在不怎么适合当警察。

    可是,即使知道自己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也不足以抵消乱步心中的郁闷。

    乱步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走进过另一个自己的内心。

    也没有被另一个自己放在心上。

    可他又那么喜欢另一个自己。

    这种不对等的感觉让他特别难受。

    他还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偏偏那个人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来到侦探社以后,他总是那么礼貌,疏离,就好像他只是一不小心误闯了这个地方,只要这里的主人同意,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乱步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很想告诉另一个自己,就算他把面前那堆资料全部看完了,就算再看一千份、一万份,自己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可是乱步做不到。

    他不能就这样把人留下来,让他待在熟悉又陌生的侦探社里,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跟社长相处,看着太宰治跟国木田一起搭档

    国木田其实早就回来了,但一直站在角落的柜子旁,默默整理着文件。

    与谢野晶子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出声,乱步用沉默而带着些微难过的眼神望着另一个自己。

    这么看下来,在场的人里只有福泽谕吉是最冷静的。

    除了在另一个

    乱步和与谢野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愣了片刻,直到现在他都把手收在和服袖子里,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好像在进行什么修行一般,谁也不能打动他。

    乱步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福泽谕吉却不一样,他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不然在车厢里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跑。

    可福泽谕吉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事情给挑明了。

    就那么直白地说不想看到他们。

    这句话对乱步的杀伤力太大了,就好像在告诉乱步,他一点也不喜欢乱步,他讨厌乱步

    他不会不明白乱步有多难过,可他却像是没看到那样。

    福泽谕吉一开始觉得,他可能对乱步存在着微妙的不爽

    打开车厢门的时候,乱步清爽而阳光,他却那么狼狈而绝望,如果是他,一定有足够的理由对乱步表达不满。

    他可以看乱步不顺眼,对乱步冷嘲热讽,可是他没有。

    乱步问他什么问题他都回答,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福泽谕吉没有从他那里感受到丝毫的敌意。

    他其实很喜欢乱步。

    但是他又在跟乱步划清界限,明确地拒绝乱步的靠近。

    福泽谕吉静静地望着他们,仿佛终于觉得时机足够了,于是跨出了那一步。

    “跟我来一下。”

    他对另一个乱步说“我有话要问你。”

    正在和乱步说话的人抬眼,早已有所预料地望了过来,与他幽暗的绿眸对视的刹那,福泽谕吉心里蓦地一紧。

    然后就见他笑了起来。

    “好的。”他说,“请等我一下。”

    他伸出手,把被乱步弄得乱七八糟的那一堆资料整理起来,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很熟练,乱步惊讶地看了看他,然后抿了抿唇。

    福泽谕吉也在望着他的侧脸。

    和喜欢表达自己情绪的乱步不同,他冷静又克制,还有种过度礼貌的感觉,比起把武装侦探社当成救过自己的地方,这种行为更像是对他们避之不及。

    过了一会儿,他把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好,福泽谕吉带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与谢野已经把那床被子收走了,其他人都放了假,越发显得室内冷清而安静。

    另一个乱步安安分分地站在他的身后。

    福泽谕吉侧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好奇地打量周围,明明刚刚才从这里出去,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他还用手戳了戳摆在门边的青竹盆栽。

    注意到福泽谕吉的视线,他把手背到身后,笑着说“如果我的回答能让你满意,我就可以离开了吧”

    福泽谕吉静静地望着他。

    如果不了解福泽谕吉的人,一定会觉得他的眼神很凶,哪怕他对人没有任何恶意,这么看过去,也会让人觉得仿佛被山间出没的野兽给盯上了。

    乱步应该很了解他才对。

    可他这么望过去的时候,乱步的笑容不甚明显的顿了一下。

    然后他就放松了下来,对福泽谕吉眨了眨眼睛。

    绿眸温和清透,福泽谕吉心里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一定绞紧了,十根手指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根本没有表面的乖巧。

    福泽谕吉忽然走近他,把手伸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乱步的身体僵了僵,不管手臂还是肩膀都绷直了,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他喉结不安地滚动。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看起来反而更一目了然,有种轻而易举就能被人折断的脆弱感。

    福泽谕吉伸手把门关上了。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他居高临

    下,轻而易举地把乱步的变化收入眼底。

    乱步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手指在身后攥成了拳头。

    从容的呼吸也变乱了。

    他在紧张。

    幽闭恐惧症

    福泽谕吉收回手,看了看他,忽然说“你比乱步小。”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绿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补充“年纪。”

    他看起来比乱步小。

    刚认识乱步那段时间,乱步都没有这么明显的需要照顾的感觉。

    看到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福泽谕吉问“能喝茶吗”

    眼前这个小小的乱步似乎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想了想才说“可以。”

    福泽谕吉走到自己的茶柜旁边“哪一个”

    “都可以”接触到福泽谕吉的眼神,他改口,抬手指了指,“那个。”

    他故意指了放在最高处的一个,还皱了皱眉头,好像觉得被福泽谕吉的话牵着鼻子走很丢脸似的。

    福泽谕吉视线落在那盒茶叶上,介绍说“这是乱步买的。”

    他把乱步和眼前的年轻人分得很清,态度也没有多热情,反而是出于待客的那种周到,眼前的年轻人也放下心,点点头说“就那个吧。”

    他的语气稍微活泼了一点,没有刚才的冷淡和拘谨了。

    福泽谕吉把茶叶拿下来,忽然想起平时给自己泡茶的春野绮罗子也放假回家了,只好无奈地说“你等我一下。”

    年轻人点点头,看到他拿着茶叶要出门,又跟到他后面说“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他的视线在办公室里转了转,好像又没有刚才那种好奇了。

    福泽谕吉想起他的幽闭恐惧症,觉得他是为了找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才这么说的,立即回道“可以。”

    以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态,应该不会把办公室弄得很乱,而且福泽谕吉也没有在里面放什么机密。

    就算放了,他也不会想看吧。

    说不定还会觉得看了大家就有理由不让他走了。

    福泽谕吉在心里微微叹气,去茶水间泡了茶,回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摆着一个黑色长盒,盒子已经被他打开了,黑色绒布也被掀开,里面躺着的是一把简练而质朴的长剑。

    那把剑是前段时间福泽谕吉去军警总部的时候,偶遇路过的儿时好友,对方送给他的。

    说是去给部下换剑的时候,意外看到了那一把,觉得很适合他,就买下来了。

    福泽谕吉不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利器,拿回来了就一直放在办公室里。

    然后这段时间因为中岛敦的事情,他又去找了很多人,基本没怎么回过家,也就没有把剑带回去。

    也不知道乱步是怎么想到要打开来看的。

    福泽谕吉端着茶走进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乱步很久都没动过了,他一直垂头望着那把剑,双手在膝盖上握成拳头,手背和指节都透着苍白。

    黑色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福泽谕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像是被人扼住了,他看着那把剑,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他在害怕,而且怕到了极致。

    哪怕幽闭恐惧症发作的时候,他都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到,身体已经紧张到了极致,连呼吸和心跳都快忘了,他真的会窒息的。

    “乱步”

    福泽谕吉赶紧出声。

    他快步走过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社长

    ”像是看到了不可能会出现的人,他绿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眼里满是仓皇,然后下意识起身朝福泽谕吉跑了过来。

    不知道是想去找福泽谕吉,还是更想从那把剑旁边逃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茶几,在福泽谕吉出声提醒的刹那,他的身体咚的一下撞了上去,然后宛如断了线的风筝摔倒在了地上。

    前一刻还很从容的年轻人就这么倒了下去,痛苦地拧着眉头,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完全浸湿了头发,他的脸上也是濡湿一片,犹如被泪水打湿。

    福泽谕吉的心脏一下子被攥紧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年轻人一直都在疏远乱步,拒绝乱步的靠近。

    比起死,他其实更不想让乱步发现他现在的样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