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奶盐

作品:《杳杳归霁

    苏稚杳察觉到父亲激灵得身躯一震。

    而始作俑者平静依旧, 他劲瘦的手指从领结滑到西服金属扣,慢条斯理扣上,一身斯文端肃, 侧过身。

    说完这话就走了。

    那背影颀长挺立,无形中在向她表达,自重,他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很明显, 故意的。

    苏稚杳刚要羞恼, 苏柏一声郁闷混着无奈,压制了她“哎哟小祖宗, 你怎么又去招惹他了”

    “”

    他显然是被贺司屿那句“苏小姐说让我娶她”吓得不轻。

    苏稚杳支吾其词,酝酿半天有口难辩, 最后没了劲“我没有,爸爸,他乱说的。”

    苏柏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 自小被他惯坏了,受不了丁点儿委屈。

    再想到今早那条关于他俩不合的报道。

    于是苏柏没多心,当她是还咽不下粉钻的气, 遇见了,就上去寻衅挑事了。

    “钻石没就没了, 爸爸再给你买,不许再闹到贺先生眼前去了,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知不知道”苏柏弯下腰和她平视, 尽管眉头肃皱,但属于中年男人阳刚英气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温柔。

    为了不被父亲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 苏稚杳只能忍气吞声“哦”

    “网上那些风言风语,阿觉已经叫人处理了,不会影响到你,但你要听话。”苏柏认真教育她。

    是担心她看到恶评又要闹解约吧。

    苏稚杳垂着眼,不情愿点头。

    苏柏声音柔下来“午饭吃了吗”

    “现在去,小茸在点餐了。”苏稚杳动摇短瞬,略忸怩地多说了半句“吃牛排。”

    苏柏笑了,捏捏她脸蛋“去吧,多吃些,我们杳杳太瘦了。”

    苏稚杳抬头望父亲一眼,双唇微动,似乎是有话想说,但犹豫后终究是没说出口。

    算了。

    苏稚杳“嗯”了一声,走出两步后想想又停住,回过头“爸爸,我明天去港区几天,看艺术节。”

    “明天”

    “嗯,很早就问教授要到入场票了。”

    苏柏临时得知,挺突然的,操心地沉吟片刻后,说道“好,爸爸安排人在港区接应你,注意安全,这就要过年了,除夕前记得回家。”

    苏稚杳应声,没多言。

    因提前有过预定,又是贵宾会员,等苏稚杳到餐厅包间时,侍应生已经随时准备上菜。

    苏稚杳把酱汁浇到惠灵顿牛排,一边慢慢切着,一边告诉小茸下午抽空订两张明天飞港区的机票。

    小茸捧着一碗蘑菇汤在喝,心里正感叹当杳杳的助理真是太幸福了,闻言愣住,扶扶眼镜,看了眼手机的日期“杳杳记错日子啦,艺术节还有三天才开幕,你原先定的是后天出发。”

    “反正我也搞不定他”

    她小声嘀咕,小茸没听清,发出疑惑。

    苏稚杳感到心累,一方面是因为贺司屿,另一方面,网上的评论她不是完全无动于衷,那些质疑她专业性,嘲讽她不如靠着程觉混娱乐圈的话,不管是不是童茉雇的水军,都真情实感地戳到了她心里。

    她是苏程两家结交的人形合约,是程娱传媒打造门面的招财猫,这圈子里的作风就是如此,利益至上,没人舍得放过她。

    再这么下去,她就会和恶评里说得一样,成为一只满身笑料的花瓶。

    偏偏贺司屿软硬不吃,还一肚子坏水

    “反正我也闲着,提前去就当度假了。”苏稚杳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

    离开这里换个心态,其他的事年后再说。

    小茸单纯得一点心眼都没有,笑嘻嘻说杳杳开心就好,当场就改了港区酒店的入住日期。

    可能是心情作祟,惠灵顿的口感都没那么好了,苏稚杳托着半边腮,戳着面包外衣的酥屑,忽然问“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害怕得罪贺司屿啊”

    苏稚杳身在圈内,却对此类圈内事两耳不闻,知道贺司屿,是因为他身家背景实在过于强大,但具体原因除了几句流于虚表的闲言碎语,她未曾关心过。

    小茸一下来了精神,作为混网深海鱼,这话问到她心坎里去了“杳杳,这社会的大老板有三种,一种是明面上的,名下企业无数,资产肥硕,第二种是深藏不露的,祖辈官门出身,或是有过丰功伟绩,总之地位很高,你以为他平平无奇,但可能很多大企业幕后真正的老板都是他。”

    “还有一种呢”苏稚杳咬住银叉的一小块牛排,随口一问。

    “最后一种就是贺大佬”

    苏稚杳微顿,带着疑问抬起脸,终于感兴趣了似的。

    小茸接着说“明面上和私下里都深不可测的,甭管国内国外,甭管哪个道上的,见了他都得躲。”

    苏稚杳指尖点点脸颊,不由陷入沉思。

    听起来,她还是小瞧他了,打他的主意,似乎是她有点不知好歹。

    小茸凑过去些,压低嗓子,扯着气声偷偷告诉她“我还听说,贺大佬身边那些保镖,以前都是做雇佣兵的好多人想要他的命,都没能得手”

    这回苏稚杳直接停止了咀嚼。

    那一瞬间,她有点理解为何爸爸三令五申,叮嘱她不要跟贺司屿作对了。

    苏稚杳突然泄气,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她就不该去招惹贺司屿。

    明知他是最不可能怜悯她的人,还要枉自徒劳。

    飞往港区的航班在下午两点。

    苏稚杳不想动静太大,拒绝了苏柏给她安排保镖的主意,第二天只带着小茸出发。

    头等舱上座率不高,空间宽敞清静,登机后,苏稚杳舒服地窝在沙发里。

    “杳杳要睡吗我先给你把毯子拿过来。”小茸就坐在她隔壁。

    苏稚杳懒绵绵应了一声。

    “小小小、小程总”

    “小什么小”

    闭眼没一会儿,苏稚杳又循声睁开,抬头就见舱室过道,程觉挡在小茸面前。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程觉灵活闪身,一屁股蹲到苏稚杳隔壁的座,强横地对小茸说“这儿我坐了,你上那儿去。”

    “我”小茸抱着毛毯懵住。

    苏稚杳蹙起眉“小程总。”

    “诶”程觉立刻回头,冲她笑。

    苏稚杳问“这是做什么”

    程觉理所当然回答“你一小姑娘自己去港区多危险,这几天,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怎么样,够不够温柔体贴”

    说着,他拍拍外套翘起二郎腿,起范儿了。

    毋庸置疑,行程是她爸爸透露的。

    “小程总”

    她不悦的话刚到嘴边,程觉倒先不满了,抢声道“咱们念中学那会儿你还叫我学长呢,怎么长大了还跟我生分了”

    苏稚杳不听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觉态度和刚才对小茸时天差地别,乖乖地看着她笑“想尽快把你追到手呗。”

    这话听都听累了,苏稚杳深吸口气,保持冷静,再一本正经向他重申“程觉,我不喜欢你,你别再跟着我了。”

    程觉却不见气馁,甚至因她甜蜜的嗓音唤了声他名字,还有几分回味“你不喜欢我,那一定是我追得还不够,没能打动你。”

    “”

    他倚近“乖乖,就这么说吧,任何人追走你,我都会挖空心思再把你抢回来。”

    苏稚杳几度无话可说。

    程觉哼了一声,又带着轻蔑说了句不实际的话,烘托自己的义无反顾“除非你是跟我贺叔好了,我还随十个亿呢”

    一想到那个冷漠的男人就烦。

    苏稚杳没心情搭理了,接过毛毯,让小茸坐到自己前面的座位,然后侧身一趟,盖上毯子睡了,当程觉不存在。

    一路上程觉倒还算安静,没怎么吵她。

    苏稚杳睡睡醒醒,迷糊到飞机落地,再睁开眼,舷窗外的天已经暗成了深好几度的墨蓝色,像陷落在深海里。

    “乖乖你醒啦晚上想吃什么”

    假如不是两家人对他们的婚事催得紧,苏稚杳其实也不讨厌程觉,但当时她只希望自己能短暂失聪。

    碍于不想被逼得更紧,她没太给程觉脸色,静静回答“酒店叫餐。”

    苏稚杳下榻在中西区的五星酒店,位于九龙黄金地段,临近商业区,周边就是购物中心,观景层还能望见维多利亚港。

    原本她是打算出来逛逛,感受感受被誉为世界之最的港区夜景,体验当地多彩的夜生活。

    其实很小的时候,她有来过这里,那时是来旅游的,爸爸妈妈都在。

    阔别十余年,港区变化很大。

    山河已秋,人各东西,人物皆非。

    她很想去一条旧巷子,找找那家雪糕店还在不在,那是她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到海盐椰奶雪糕的地方。

    可惜程觉死皮赖脸地跟她到酒店,还在她隔壁开了套间,比狗皮膏药还难甩掉。

    最后苏稚杳只想在酒店待着了。

    距离艺术节开幕还有两天,白天她找家琴房练琴,入夜就回酒店,半句闲话都不多聊。

    程大少爷倒是颇有耐心,仿佛这趟过来真是单纯为了保护她,从叫餐到出行也安排得妥妥当当,把小茸的活都抢完了。

    到艺术节开幕前一晚。

    苏稚杳终于还是没忍住。

    等听见隔壁房门一关响,程觉进了他自己的套间,苏稚杳就马上随便裹上一件厚绒长外套,怕惊动到他,所以没叫小茸,自己悄无声息地出了酒店。

    经过外面的总花坛,身后骨碌一声,有鹅卵石被踢得滚动的声响。

    还以为是程觉又跟上来了。

    不耐烦回头,空空荡荡,路灯下只有散尾葵婆娑的影子,没有人。

    苏稚杳松了眉。

    港区街景和京市有着一种很相似的新旧矛盾,幢幢崭新的摩天大厦拔地而起,错落密集,可高楼的阴影底下,随处可见纵横在旧巷里的筒子楼。

    锈蚀的防盗铁门,小广告贴得方寸不露的水泥墙,近大道的地方要亮堂些,外墙侧挂出许多复古的红绿店名灯牌,横竖拥挤不一。

    苏稚杳只是想在这片久违的土地走一走,透透气,却没想到,那家雪糕店居然还在。

    旧墙上绿茸茸的青苔,生在这处那处,店门外横出一块挂牌,亮着字。

    雪條鋪

    她惊喜地走进去,店里一点儿没变,三两张木椅子,一台老式冰柜,只是明显陈旧了。

    店主也从当年的帅大叔成了灰发小老头。

    “要一支海盐椰奶味的,师傅。”苏稚杳指指冰柜里蓝色包装的那堆。

    老爷爷把雪糕递过去,透过下滑的老花镜看着她说“天咁冷,囡囡慢啲食,雪条唔会融啦。”

    声音里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让时间突然有了实感,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十余年时光真实的流逝。

    其实没听懂意思,但苏稚杳还是对他笑了。

    旧巷子很冷清,路也昏暗,苏稚杳没打算逗留,冰手的雪糕塞进外套厚口袋里,心满意足地准备回酒店,结束短暂的故地重游。

    穿堂风刺脸,四周越发静得诡异。

    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心慌,苏稚杳拢紧外套,加快步子。

    几平方的窄道横七竖八地停满破旧自行车,不易通行,苏稚杳想迈过去。

    看路时一低头,后方有双似曾相识的棕皮男士马丁靴,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陡然间,她感觉这是曾在和平大院停车场里尾随她的人

    难道他不远万里,都跟踪她到港区了

    苏稚杳心惊肉跳,蓦地回头。

    看见了隐匿在暗中的男子。

    这里偏僻,男子没想躲藏,被她发现,就壮着胆走出阴暗。

    几乎是同一秒,苏稚杳扭头就想跑,听见身后男子喊她“等等”。

    没迈出两步,被扯住外套。

    苏稚杳惊叫一声,本能甩袖,胳膊挣扎着抽出来,脱离外套,惯性一踉跄,人跌坐在自行车堆里。

    “别怕,你别怕”

    男子似乎比她还要惊慌,见她摔倒,忙不迭伸手,示意自己不过去。

    听见普通话,某个怀疑落实。

    苏稚杳悚然地望着他。

    “你不要怕,杳杳。”男子捏着她丢弃的外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安抚的话很焦急“我不是想伤害你”

    知道她名字,他果然是预谋已久。

    苏稚杳害怕得蜷缩起来,抗拒地瞪他一眼“你是谁啊”

    “我、我”一和她说话,男子就有点生理性地无措,语无伦次“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杳杳,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只是想找机会和你认识,希望你能答应和我约会,你不要怕”

    苏稚杳从话里行间确定,他不是绑匪,而是类似于私生的存在。

    这倒是让她稍稍冷静一些。

    “别过来”苏稚杳喝声不准他前进。

    男子身形虚瘦,看着挺忠厚的。

    苏稚杳屏了会儿气,表现出几分似真似假的柔弱“你吓到我了。”

    男子急忙退后半步“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小心,别被车刮伤了。”

    苏稚杳望向后面。

    自行车歪歪扭扭挡着过道,跑不了

    “罗祈的事查清了,他父亲混黑路子做了不干净的生意,被人抓到把柄,以此要挟,他不想父亲进去,所以借您之便,登陆内网想盗取总部的机密文件。”

    港区的夜晚霓虹炫目,黑色商务车穿梭在九龙繁华连绵的大厦间。

    贺司屿以手支额,倚在窗边,阖目听着。

    副驾驶座,徐界接着同他报告“不过他不知道内部有双层防止非法侵入的警报系统,没有您的许可,私自查看一定会触发警报,因此没能得手。”

    贺司屿神情并无任何异样,漠然依旧,片刻后,他冷冷淡淡问重点“谁。”

    要挟罗祈的人。

    徐界回答“您大伯。”

    贺司屿唇角勾起一丝讽笑,懒态底下压着一层阴翳“亚太区行政董事的位置坐得不满意,那就给他挪挪。”

    闻言,徐界在心里提前为贺荣默哀。

    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车里安静下来,徐界思来想去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先生,明天董事会结束,晚上的时间空着,您要约苏小姐用晚餐吗她现在应该就在港区。”

    贺司屿缓缓睁开眼,先前听到的那些,都不如此刻得知这姑娘人在港区带给他的意外要多。

    “你倒是清楚她行程。”他淡声。

    徐界立马解释“明天国际艺术节开幕,您前段日子托人送了苏小姐几张入场票,不出意外,苏小姐今天该到港区了。”

    贺司屿想起是有这回事。

    这顿饭还了也好,省得她再闹腾不休。

    贺司屿指腹按过手机,凭借记忆拨出苏稚杳的号码,她的手机号不是从那条丝巾上记下的,zane早已给过他。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接通。

    贺司屿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没有起伏,开门见山“苏小姐,明晚我有一小时的时间。”

    良久,那边都是寂静无声。

    似乎不敢置信电话里是他的声音,呆愣很久,她才带着揣测,虚飘飘地问“贺司屿”

    “嗯。”

    想等她表态,对面却没声了。

    又过半晌,他索性直接说明白“明晚七点,九龙国际中心餐厅,你自己”

    “贺司屿。”她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司屿感觉到她声音空洞,失去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活力,甚至有些木讷。

    下一秒,又听见她略有些低迷无助地,接着出声。

    “我在警署”

    贺司屿神色一凝,眉眼沉下。

    警署治安科。

    办案大厅的背景墙高悬着紫荆花警徽,苏稚杳坐在椅子上,盯着徽底蓝部“港区警察”四个字发呆。

    四周传入耳底的全是难以听懂的粤语。

    “唔做嘢就冇饭食,扑你个街”

    “你再讲”

    “揾你死鬼老母去啊衰嘢”

    几拨闹事被带到警署的人还在没完地吵,警长到后,扯着嗓子一吼“闹乜闹,都想踎格子啦”

    大厅里瞬息静下。

    一名男警员拿着笔录册,走到她面前“叫咩名啊小妹”

    苏稚杳听不明白,眼神愣愣。

    “名、字。”男警员嚼着烫嘴的普通话。

    长这么大,苏稚杳连京市派出所都没进去过,忽然被关在异地警署里,人面生疏,语言不通,心慌胆怯之外,还有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正想再问,过来一名女警员,拍拍他肩说了句话,苏稚杳艰难听出几个字眼。

    好像是说“周sir来过电话了”什么的。

    男警员新奇地端详了苏稚杳两眼,似是想看出她到底是何来头,而后便跟着女警员离开。

    苏稚杳并着腿,人微微缩着,独自在角落里坐得很拘谨。

    夜色渐深,大厅里的闹声渐渐散了,不知过去多久,那名警员忽地在门口喊她一声“小妹,贺先生嚟接咗你贺先生来接你了”

    听见“ho s saang”三个音。

    苏稚杳缓缓抬起头,一张脸仍在犯懵中。

    看见贺司屿的那一刻,她蔫蔫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噌得一下站起身。

    摆在旁边的脏外套被牵动,口袋里的雪糕滑出来,落了地。

    他臂弯里搭着件黑色商务大衣,身上一套高定西服,兴许是工作中途抽身,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还架着,站在那里长身而立,冷贵矜骄。

    “贺先生,您喺揾佢咩您是找她吗”那边警长亲自出面,正在询问他。

    贺司屿朝她看一眼后,平静回过头和警长交谈:“喺佢是她。”

    又说,他现在就要带她走。

    警长回答随时,并告诉他,这小姑娘在老巷子被尾随了,幸亏遇见警队巡逻,嫌犯不慎头撞护栏,现在在医院处理,事后会依法治安拘留。

    等贺司屿到面前时,苏稚杳还茫然着。

    他低眸,见她脚边掉着一支雪糕,歪挂在椅边的白外套有些脏,她穿着的那身连衣裙更是蹭得都是黑灰。

    长发蓬乱,垂在身前,素颜清纯楚楚,只是脸蛋也脏兮兮的,嘴唇没多少血色。

    贺司屿掂了两下挂在胳膊的大衣,思考短瞬,抖开,披到她肩上。

    再躬身,戴着腕表的左手缓缓捡起那支海盐椰奶雪糕,递到她眼前。

    这一幕的气氛,很有两年前那个圣诞夜的味道。

    贺司屿淡声问她“吓到了”

    在他乡的茫茫粤语中,听见他没有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苏稚杳心里咔嗒一声,无助和心酸瞬间开了锁。

    她鼻子泛酸,鼻尖泛出红晕,桃花眼耷拉下去,浸湿了似的反着淡淡水光。

    像只被雨打湿了漂亮羽毛的小孔雀,狼狈又招人怜。

    贺司屿蹙了下眉,声音往下沉了几度。

    “那人欺负你了”

    苏稚杳颤悠悠抬起眼睫,撞进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黑的眸子,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笼在目光里。

    壁钟上的秒针嘀嗒嘀嗒在转动。

    她身不由心,脑子还没想好,喉咙里已经低低闷出了一声“嗯”。

    其实没有。

    但受委屈了是真的。

    “他摸我”

    苏稚杳哭腔糯中带丧,眼底一圈泛着红,悄悄窥他一眼,指尖捏住他右手,轻轻拉过来,让他的手掌贴到自己腰上。

    鼻音浓浓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哽咽向他哭诉“这里。”

    连衣裙略为单薄,握上去是有手感的,能清晰感受到女孩子腰肢的纤细。

    贺司屿指尖一僵,身子微微绷住一点。

    继续摸她腰不是回事,但女孩子可怜兮兮成这样,这种时候,放开手也不太是。

    贺司屿没有再思索的时间。

    因为后一瞬,她人就贴上来了。

    小短靴抵到他皮鞋,她双手拧住他西装两边的领子,脸往下埋,呜着声就钻进了他怀里。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