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00 章

作品:《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

    见识过粮机厂门口的场面后,狄思科只觉得,被债主堵门和职工越级上访,似乎都是小儿科了。

    他最起码没被职工骂做败家子啊

    此时粮机厂的入口已经被工人们把控住,调研组的车和人都别想进去。

    满春华将人带来了自己的地盘,自然要保证组员们的人身安全。

    粮机厂闹成这样已经不适合去调研了,她当即就交代司机原路返回。

    然而,他们的退路早已被后来的车辆堵住,身前身后的司机都在疯狂按喇叭,两头堵的局面让大家哪也去不了。

    狄思科和邹舟下车放风透气,顺便跟堵在附近的职工搭话。

    “叔,你们在这堵谁呢今天不用上班啊”狄思科拆了包烟递过去。

    穿着工装的大叔和同伴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眼,警惕地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我们这边干嘛的”

    邹舟毫无心理负担地答“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学生。”

    大叔眼里的警惕更甚了,怀疑地问“这把年纪还是学生呢”

    一把年纪的邹舟“”

    “”狄思科也觉得邹舟给自己安的身份有点扯,但还是帮忙找补道,“他是博士生。”

    这话倒是不假,邹舟确实是博士,高学历干部。

    大叔脸上的防备表情略略松动,从狄思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问“博士来我们这干嘛学校放假了今天厂里忙着呢,要是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先走吧。”

    “我们应邀去重型机械厂参观的,大伙儿把路堵死了,我们动弹不得了。”

    大叔瞅一眼堵成长龙的汽车,“那就没办法了,你们等等吧,我们这边忙着呢,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叔,你们在这堵谁啊”狄思科指指横幅上的字,“孟厂长么”

    “孟铁头在厂里躲着呢,我们等他找来的南方老板。”

    狄思科适时露出迷惑表情,“那你们这个孟厂长好像还行啊,现在多少企业都找不到出路呢,你们厂长能找到客商来接手工厂,也算是为大伙儿想过办法了。”

    闻言,大叔嫌弃地瞪了这个小年轻一眼。

    他这个年纪的一线工人,不追星,也不看什么改革纪录片,并不认识狄思科这张脸。

    他只觉得这小年轻没眼力见,都这会儿了还在替姓孟的开脱

    “找个屁的出路”大叔啐道,“那南方老板只出2100万就想吞下我们粮机厂,想得可真美”

    邹舟问“那你们厂的大概估值是多少”

    “那我怎么知道没听说谁来给我们估过值,反正前两年刚改制重组的时候,还说我们厂值四千多万。”大叔对此不太确定,就用手肘拐了一下同事,“诶,咱们厂现在估值是多少”

    “啥估值,估多少还不都是孟铁头说了算厂里前年买的小轿车,全新的16万5,用了还不到两年,今年初就打着

    给职工发工资的旗号卖了,总共才卖了五万五卖多少钱全靠他那一张嘴,非说那轿车旧了,二手车卖不上价”

    “旧什么啊,小车司机开车都小心着呢,谁敢祸祸厂长的车那车开了两年还像全新的似的。”男人嘟哝,“五万五连面包车都买不来,还不知在谁家停着呢”

    “孟铁头就那样,”职工们不喊厂长,统一用孟铁头指代,一说孟铁头,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客商还没来呢,那瘪犊子先在大会上把厂子贬得一文不值,什么设备折旧,厂房破损,技术落后。我们也想搞先进技术,那不是被中途叫停了吗”

    另有一人说“有没有估值咱不知道,但是去年老许也找来一个南方老板,那老板不要设备和职工,只要地皮搞房地产开发,出价2050万。今年找来的这个老板只比去年多给50万,设备、职工和地皮全要了。真不知道市里为什么要同意打包卖咱那些设备可不止50万”

    狄思科替市领导解释“这样可以节省一笔员工安置费。如果只卖地皮,必然会有大量工人下岗分流,市里要拿出一大笔钱买断职工工龄,还得将职工推向社会。”

    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

    如果有人愿意连厂带人一起接手,大多数领导都是愿意的。

    有人回忆道“去年老许找来那个南方老板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还差1700万的职工安置缺口,市里不想单单卖地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按照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说法,卖地2050万,买断职工工龄花去1700万,那市里只能进账350万。

    厂里还有两千多万的外债无法偿还,无论怎么卖都要亏本儿,还不如连职工带设备打包一起卖。

    省了安置职工的1700万费用,还少了大批下岗职工。

    有个稍年轻的高个工人说“我看还不如去年就把厂子卖了,厂里出钱买断职工的工龄,职工最起码还能捞点好处,有点现金进账。”

    工龄越高,拿到的补偿越多。

    他参加工作十五年了,估计能拿到一两万的买断费和补偿款。

    到时候拿着这笔钱做点小生意也行啊。

    高个工人用脚碾灭烟头,恨声说“孟铁头找来的这个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前年也打包收购了一个厂子,嘴上说的挺好听,把职工全都留下了。结果没过两年,厂里的老职工就被他清洗了一半。”

    有的职工被他找理由辞退了,有的受不了厂里的高压环境,自己辞职离开了。

    厂子卖给私营老板,职工身份就从捧铁饭碗的,变成了私营公司合同工。

    辞职以后,再想跟市里和厂里索要买断工龄的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些职工既丢了饭碗,又没有工龄买断费,最终落个两手空空。

    所以,他觉得买断工龄更划算。

    反正都是当合同工,他不如先拿一笔工龄买断费,然后去其他工厂应聘新工作,或者做点小买卖。

    不过,敢于自谋生路的人是少数4,厂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想保留工厂,继续在厂里上班。

    狄思科和邹舟混在工人中间,听他们骂完无良商人,又骂败家厂长,整个儿一群情激奋。

    让狄思科觉得奇怪的是,工厂领导层显见不可能只有孟铁头一个人,大家的矛头怎么都指到他身上

    “因为他最可恨呗他现在是一把手,我们不骂他骂谁”大叔嫌弃道,“这孟铁头当副厂长的时候,就不咋地,现在当了一把手就更不咋地了。”

    对于孟铁头的事迹,职工们信手拈来,随口就给这两个大博士举了例子。

    “前些年,我们厂情况还好的时候,也跟风去特区开了一个窗口,拉客户嘛。”

    狄思科深得捧哏精髓,“这决定不错啊,特区的机会多。”

    “是啊,大家都觉得不错,去特区开个办事处,给厂里拉拉生意,也是挺好的主意。”大叔撇嘴说,“但孟铁头非得搞花样人家要把这个窗口承包出去”

    邹舟也加入捧哏队伍问“咋承包的”

    “厂里出200万在深圳开个经营部,由厂里的三个职工承包,承包以后,这仨人就不在厂里领工资了,工资跟效益挂钩,他们拉来生意以后,就从销售额中提4作为他们的工资。”

    邹舟想了想说“这样也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嘛。”

    “呵呵,大家当初都是这么想的。”

    “结果怎么样这仨人在深圳待了三年多,总共才给厂里拉来了50多万的生意。但这三个业务员可半点没吃亏,为了拉生意,人家刚到深圳就用那200万买了一辆奔驰小轿车,每人再配一个大哥大,走出去都跟大老板似的比厂长还气派”

    “后来我们厂改制了,新来的领导要把特区窗口撤掉,将那三个业务员招回来。”大叔问,“你们猜怎么着”

    狄思科猜测“人家三个不回来了吧”

    业务员见识过花花世界,未必乐意回来拿死工资。

    “人家辞掉公职了,可不是不回来了嘛”大叔既气愤又羡慕地说,“那仨人借用我们厂的牌子和执照,在深圳开起自己的公司了”

    狄思科和邹舟“::::::”

    都是“人才”啊。

    “200万被造个精光,最后只给厂里留了一辆二手车和三台过时的大哥大。”大叔愤愤道,“要不怎么说孟铁头是败家子呢净出些馊主意”

    狄思科和邹舟都默默点头。

    国企承包的例子还挺多的,但是大多只约定完成目标后如何奖励,却很少提及承包失败的后果。

    除了把人开了,就没什么威慑手段了。

    两人听了一肚子粮机厂的八卦,与其他组员汇合后,又相互交换了一下听来的消息。

    司机师傅建议“厂长,我看这条路一时半会儿开不了,要不您跟几位同志到后面的路口打车回去吧”

    满春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了。

    一行人回到招待所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本作者鹿子草提醒您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满春华提也没提市委要举办的那场欢迎宴,她和重机厂的几位领导出面为党校调研组的同志接了风,这事就算过去了。

    粮机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市领导肯定都在安抚职工,哪还有心思接待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市里是否出面招待,大家其实并不在意。

    小组里有好几人是跟当地市领导平级的,满大姐这个重机厂厂长的职级甚至比市领导还高。

    吃饭不重要,大家只想知道市里打算如何解决粮机厂的问题。

    翌日,狄思科起了一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就跟张茂年一起出门了。

    其他人还在睡觉,他俩天没亮就出门,当然不是为了工作。

    昨晚张茂年从前台服务员那里打听到,在招待所两条街开外有一个早市。

    各种摊位沿街摆开,能绵延三里地,是他们当地最大的早市。

    他俩五点多出门,徒步到早市的时候,市场上已经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了。

    狄思科在路口的报摊上买了份日报,随意翻了翻就问“张哥,咱俩吃点什么啊”

    张茂年在早市上睃巡一圈,就近找了一个干净的摊位。

    每人先来一个椒盐烧饼,一个油炸糕,一碗豆腐脑,再配一屉包子,吃完了这份还可以去其他摊位尝尝别的。

    老板娘帮忙将豆腐脑端来的时候,又送了他们一碟小咸菜。

    狄思科向对方道了谢,笑着夸赞“嫂子,您家这个摊位,全市场最干净”

    “哈哈,我以前是药厂的,干净惯了。”

    这一听就是下岗的,狄思科问“嫂子,您哪年开始卖早点的”

    “前年就开始卖了,那时候我们药厂搞下岗分流,我第一批就被分流了。不过,前年的早市还没这么热闹呢,你再看看现在,都成我们市里的一景儿了”

    “咱们早市上这些都是下岗工人嘛”张茂年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咸豆腐脑,他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差不多吧,工人都下岗了又找不到新工作,不摆摊卖早点还能干啥”

    她刚下岗出来摆摊的时候,还觉得挺丢人的。

    可是,时间长了,下岗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就没所谓了。

    他们这里的人,未必舍得花钱买衣裳打扮,但在吃喝上从来不亏嘴,她出来摆摊卖早点,比正经上班赚得多。

    唯一不足就是工作不太体面,让孩子在学校受了些委屈。

    老板娘往狄思科脸上瞄了两眼,嘀咕道“我瞧着你好像有点面熟呢。”

    “哈哈,好多人都说我像个明星。”狄思科大言不惭道,“我这张脸还是有点明星相的。”

    老板娘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纠结,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狄思科将自己那份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忽地听到隔壁桌提到了“粮机

    厂”的话题,不由竖起了耳朵。

    “听说后来公安都去了,才把人群疏散开,我看他们就是想不开。厂子要卖就卖呗,反正也不是咱的,卖了厂子就拿钱走人。”

    老板娘似乎跟这两位客人很熟,给他们上烧饼的间隙,就怼道“你们说得倒是轻松,卖了厂子以后,让大家喝西北风啊”

    他们这个年纪的工人,文化水平低,没有一技之长,每天在流水线上做重复的简单工作。

    一旦离开了工厂,很难去其他企业再就业。

    当初跟她一个车间的那些姐妹,有的摆摊卖菜卖水果,有的当保洁打扫卫生,还有去当保姆的。

    也有人拉不下脸来外出讨生活,回归了家庭。

    年轻小伙笑道“人家朱大姐就是粮机厂的,去年下岗分流的时候,第一个主动报名分流了,现在摆摊卖早点,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她敢下岗,那是她男人有本事要是大家都能拿20万的年薪,谁还在粮机厂里受窝囊气啊”

    朱大姐家的男人,长得不是一般的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说朱大姐是一枝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但那男人有文化,后来混成了粮机厂的高级工程师。

    刚改革开放那会儿,广东老板来粮机厂挖人,给他开了5万年薪的高价。

    可是,孙工对厂里有感情,一直没松口去赚大钱。

    去年又有个合资公司的老板来挖人,开了20万的年薪,大家都以为他能在粮机厂死守呢,没想到,这回孙工竟然答应了,不但自己离开了粮机厂,连他爱人也买断工龄,离开了单位。

    孙工先去南方工作了,留父母、媳妇和孩子在老家,每月的工资都按时打到媳妇存折上。

    卖早点是朱大姐给她和婆婆找的营生,这婆媳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其他摊子五点就出摊了,这娘俩能磨蹭到七点才来。

    跟他们这些靠摆摊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朱大姐跟婆婆一起推着三轮车过来时,就听见隔壁摊子的王桂妮又在跟人谈论她家的20万年薪,不由笑着问“又在说我家老孙什么呢”

    王桂妮收了桌上的两个空碗,一边抹桌子一边打趣“说你家孙工,看不上5万年薪,只有20万年薪才肯出山。”

    “我家老孙还真不是为了20万年薪才离开厂子的。现在的20万能跟82年的5万比吗”朱大姐呵道,“我家老孙要是重利的人,早十几年前就去赚那5万年薪了”

    大家仔细想想,觉得朱大姐这话不无道理。

    82年那会儿全省也没几个万元户,5万就更少见了

    那时两三千块就能在省城买楼房,现在的两三万都不够用。

    “那孙工怎么突然就从厂里辞职去赚20万了”王桂妮问,“因为厂子效益不好么”

    狄思科和张茂年听得出神,也望向朱大姐,等着听她的答案。

    “厂子效益早五年前就不好了

    ,我家老孙一直留在厂里想办法,从来没想过抛下大家自己去过好日子。”朱大姐想了想说,“算了,反正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我跟你们说说也没什么。”

    她也听说粮机厂职工围堵南方客商的消息了。

    鹿子草提醒您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厂子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粮机厂这几年的技术确实有些落后,老孙他们这些搞技术的考察过市场以后,找到了一个新项目,只要这个项目研发成功了,有很大机会让粮机厂扭亏为盈。当年的老厂长非常支持这个项目,给老孙他们拨了一笔钱搞研发。”

    “大家都知道,技术这玩意儿说不准,遇到一个技术瓶颈可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闯不过去。当时老孙他们就遇到一个瓶颈,研发进度比预计的晚了半年。厂里那年改制,老厂长退休了,换了许厂长上来,可是许厂长觉得他们这个项目拖得太久,虽然研发了出来,但其他厂已经抢占了市场。厂里再跟风投产恐怕要亏损,所以就叫停了这个项目。”

    众人默默颔首,市场的变化确实很快,今年流行这个,明年流行那个。

    这事谁也说不准。

    “我家老孙当时特别懊恼,觉得是他没带好队伍,要是能早点把新产品鼓捣出来,现在可能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王桂妮宽慰道“这有啥办法呢,就跟孩子做算术题似的,不会就是不会,愣憋也憋不出答案啊。”

    “我也是这么跟老孙说的,这都是命”朱大姐的语气陡然一转,气愤道,“谁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那姓许的口口声声说产品已经过时了,不让粮机厂投产。但是厂里的业务员却偷偷跟老孙说,在隔壁市里有个刚成立的私营粮机厂,在生产我们这种产品那私营厂的老板,就是姓许的大舅哥”

    “啊”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这不是损公肥私么

    “老孙为这个新产品耗费的两年心血,就这样被人窃取了。我家老孙算是被厂里伤透了心,正好那时候又有人上门来邀请他,他不想在厂里受气,也就答应了。”

    老孙咽不下这口气,临走之前,还将搜集的证据交给市里,把姓许的给告了。

    老孙跳槽没多久,那姓许的也被撤了,换了孟铁头上来。

    看昨天厂门口那情况,孟铁头干得也不咋样。

    被职工骂的够呛。

    不过,孟铁头还知道给职工寻找出路,比那姓许的强点。

    从早市离开,回到招待所以后,狄思科二人也将孙工的遭遇分享给了其他组员。

    “年薪20万的工程师,也算是厂里的无形资产,”狄思科遗憾道,“孙工这一走,粮机厂的技术力量被削弱,厂子更卖不上价了。”

    “确实。”曾琴颔首,“粮机厂的情况其实很具有代表性,很多国企改革的过程中,都有类似问题。”

    “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张茂年强调一遍,才继续说,“假如咱们帮

    粮机厂解决了眼前危局,帮他们想办法成功进行产权改革。这种办法其实也未必适合其他工厂,企业之间的个体差异太大了,只要有一点不同,结果就可能南辕北辙。”

    所以才说企业领导的个人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本作者鹿子草提醒您最全的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尽在,域名

    大海航行靠舵手嘛。

    组员们一时都有些沉默。

    作为调研组,他们只能从旁观察、记录、总结经验,并不能上手去操作。

    即使让他们亲自上阵了,也会像张茂年说的,解决了这一个,下一个又不知要如何解决。

    在一片沉默中,狄思科忖度着开口说“企业内部的问题盘根错杂,咱们一时半会儿捋不清。这次调研既然是针对产权改革的,那咱们就将目光聚焦到产权改革这方面,不要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粮机厂目前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曾琴说“职工对领导层缺乏信任。”

    粮机厂的具体估值是多少,他们无从得知,职工也不知道。

    但南方老板给出的2100万收购价,让职工们觉得这是在高价低估。

    大家不信任厂领导和这个客商。

    “粮机厂的情况看起来复杂,其实主要矛盾就是这个估值的问题。”狄思科摸着下巴说,“之前厂领导也有一些让人诟病的操作,但大家都忍了,唯有这次,工人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将厂区围堵了。”

    满春华说“昨天确实是粮机厂这些年的第一次。”

    “所以嘛,大家就是对这2100万的估值存疑,职工们觉得集体资产被贱卖了。”

    前几年改制的时候,粮机厂给职工们配了职工股,只要粮机厂赚钱,大家就能跟着分红。

    可惜这些年粮机厂一直在亏损。

    满春华赞成道“产权改革要把好资产评估这一关,粮机厂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好。”

    “资产评估由谁来做,非常关键,厂领导评的,职工不信。市领导评的,有些人也会存疑。”狄思科建议道,“资产评估这件事,需要一个权威机构来做。北京那边产权改革进行得很早,但这些年并没有闹出大规模上访的事情。在资产评估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借鉴意义的。”

    张茂年问“那边是由哪里评估的”

    “市产权转让中心,专门做国企改制业务的。”狄思科介绍道,“市里没怎么宣传这个产权转让中心,应该也在摸索阶段。但所有要进行产权交易的国有企业,都需要将国有产权在这里挂牌上市,评估工作也由这个单位来完成。”

    满春华说“我们省里还没有这样的产权转让中心。”

    “支书,”狄思科笑望向满大姐,也看向其他组员,“咱们这次调研要不要来一把大的”

    满春华对他接下来的话,已经有了猜测。

    不由在心里感叹,狄思科虽然年轻,但是眼光是有全局性的。

    狄思科接着说“咱们这次的课题报告是跟产权改革有关的,必然也要介绍产权转让中心。咱们要不要跟省里联系一下东北的国有企业比较密集,设立产权转让中心,集中进行资产评估,最起码在评估这方面,可以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即使不能阻止国资流失,但也能尽量减少流失。

    “你想建议省里成立省产权转让中心”满春华对此是认可的,但是,“咱们调研时间有限,未必能看到效果。成立一个新单位,可不是几句话的事。”

    “成立新单位麻烦,但搞个试点还是简单的吧”狄思科狡黠笑道,“可以让粮机厂来当这个试点单位嘛,反正他们正好要搞产权改革。”

    几人相互交换着眼色,同时心想,就是不知道粮机厂的孟铁头敢不敢搞这个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