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弥什猛地打开房门。

    门外是闪烁的走廊灯光,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将头发塞进门缝里的奇怪女人。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弥什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剥离感，周边一切她本该熟悉,却又无由来地感到陌生。

    她瘸着一条腿返回房间,想拿行李离开,却发现除了随身携带的手机，所有行李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

    难道车祸把她的行李都撞烂了吗

    随便吧，弥什也不在乎这点行李。她急着离开,一转身却看到门口无声无息站着个人。

    弥什倒吸一口冷气。

    对方静静站在门前，看着弥什慌乱的身影却一句话没说,凝视她的眼神很平静毫无波澜。

    “醒了怎么不叫我送饭”是黄老师不对，应该说是黄护士长。

    她好像看不到弥什收拾东西的动作,自顾自走进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口问道“怎么了,表情那么糟糕,是又犯病了吗”

    又犯病了

    弥什诧异歪歪头,她什么时候生过病

    黄护士长走到弥什跟前，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探她的头测体温，面上担心地说“我早说过了，像你这样惯性精神错乱的患者，最好住在疗养院里,你还非得出去上大学”

    惯性精神错乱的患者弥什诧异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黄护士长深深看她一眼,轻叹一声。

    “果然又犯病了。”

    她从插在衣服外套口袋里,把病历本拿出来，哗啦啦翻了几页。

    弥什探头看了一眼，病历本一共有十页纸,最旧的一张是2003年，也就是弥什出生的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弥什什么时候出生，出生有多重，刚出生的身体状态如何。

    纸张泛黄卷边，上面写着的内容都开始褪色了。

    病历本封面写的是弥什的名字，卷边的内页自带历史的痕迹，造假绝无可能。

    可弥什发誓，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本写了自己名字的病例，在此之前她的记忆里绝对没有它。

    只见护士长翻开了最新的纸张，也就是崭新的，还没使用过的病例纸。她用钢笔在上面写2024年弥什回到疗养院，有出现精神错乱的迹象

    弥什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句“我没有精神错乱”

    黄护士写字的手一顿，她的脸保持朝着纸张的方向，眼睛却诡异地向弥什转了过去。

    受到人类眼眶的限制，眼瞳被迫转到只剩一条缝，露出大量的眼白。

    黄护士就以这么诡异的表情，紧盯着弥什，微微泛白的唇瓣一启一合，说“最后一次警告，再有犯病迹象就继续留在疗养院里治疗，学校和谢女士那边，我会带着病例亲自登门上放。”

    弥什瞠目结舌。

    她看得出来，黄护士是认真的。

    如果她再坚持说自己没病，迎接她的，恐怕是永久留在疗养院里了。

    于是弥什低头看向比她矮的黄护士，如初次见面般地友善笑了一下，说“大概是我睡蒙了，毕竟刚刚经历过那么严重的车祸，精神恍惚一些也正常。饭我就不吃了，我再休息一下。”

    黄护士因为弥什的笑容，脸上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人也亲近地离得近了一些。

    她像过去那样摸了摸弥什的脑袋，说“还是得吃点东西的，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说完，黄护士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临出房门之前，她忽然注意到浴室门紧闭，于是在弥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打开了房门“没事关着门做什么，也不嫌里面臭吗”

    哦莫，弥什挖开的瓷砖，还有瓷砖下的白骨男尸还大咧咧地摆在里面呢。

    让黄护士瞧见了，多少要往她的病例里添上一笔，到时候弥什离开这的事情就更困难了。

    “等等”

    她连忙阻止黄护士开门，却因为腿瘸的原因慢了一步。

    黄护士打开了装有尸体的浴室门，并朝里望了一眼。

    “浴室要注意通风换气，不然容易晕到在里面。”

    奇怪的是，黄护士看到浴室里的东西后，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她只是随口道“过去就有过一个工作人员，泡浴缸洗热水澡，最后因为水蒸气引起头晕目眩，竟然溺死在里面了。”

    弥什听出来了黄护士说的人，就是梦里被她杀死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分明就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啊，为什么黄护士没有提

    于是弥什故意反问“那这位死去的工作人员，最后怎么样了有好好安葬他吗”

    “当然。我们这里毕竟是疗养院。”黄护士耸了耸肩膀，说“第二天，我们发现他的尸体后，就把它放进停尸间里，等每天下午运送物资的车子过来，将尸体带走，却没想到还没到下午，变故就发生了。”

    “什么变故”

    弥什的目光下意识投向浴室。

    当然，因为被黄护士挡着，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什么都看不见。

    黄护士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他逃跑了。”

    一个死人，逃跑了

    弥什适当表现出来的诧异，暗示黄护士继续说下去。

    “那天正好是我负责值班”

    那时黄护士长负责每天下午的清点工作，这种清点包括工具，药物，还有每天死去的尸体。

    偏偏那天的病人特别多，持续有工具需要收拾，于是她一直等到车子快到的时候才去停尸间，开始清点尸体的数量和名单。

    一打开停尸间的门，就有人里面走出来，黄护士喊住他“你是搬运工吗”

    那人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黄护士走进停尸间里，发现棺材竟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盖板上面全都是抓挠的

    手指甲印，这时她才想起刚刚走出去的男人16，身上就穿着男人死时穿的衣服。

    那个停尸间是封闭的房间，除了当天值班的工作人员能刷卡进入，其余人等压根没办法进去，所以黄护士认为，是男人死而复生后自己离开了停尸间，而她只是恰好给他开了门。

    “从那以后他就消失了，大家都说他是走了一趟鬼门关后疯了，自己跑下山了。”

    黄护士长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便干脆利落截断话题，扬长而去。

    等她完全离开房间后，弥什才一瘸一拐地上前，看向浴室里的景像浴室里什么都没有。无论是打破的瓷砖，还是瓷砖里的男人，全都消失了。

    浴室里一片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弥什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向口袋，原本放在口袋里男人的手机，也一并消失了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有精神错乱吗

    弥什对此表示怀疑。

    自从走进这家疗养院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在把她往精神病的方向引。

    既然说她是精神病，那就精神病好了，反正弥什也没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多正常。譬如现在，她就真的想睡觉，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

    虽然她很担心再看到一些没见过的记忆，但只有触碰，她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生路。

    弥什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应对方式有理有据，但放在直播间观众的眼中，却变成了一个听到死人后还能闭上眼睛呼呼大睡的精神病杀人犯。

    我擦更有魅力了。

    前面的是有什么坏女人迷恋症，这种能在犯案现场里呼呼大睡的人很可怕诶，就是因为没有良心，才能睡得那么踏实啊。

    一切还没有定论呢除非真实看到弥什杀人，否则我不信

    一时间，两方不同观点的粉丝对峙，讨论弹幕爆发性激增。

    弥什睡着了，直播间画面却没有掐断。

    因为她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背景是在一条狭小幽深的下水道里面，弥什发誓，自己从来没走过这种鬼地方。她一脚下去，溅起好几滴粘稠的泥点，全都沾到白嫩的小腿上。

    弥什低头看向黏糊糊的鞋底，嫌恶地拉开了丝。

    她脚上穿着一双粘带红色漆皮小皮鞋，那是她六岁儿童节的时候，在孤儿院抽奖得到的礼物。

    这倒是跟她的记忆对上了。

    画面一转，还是这条狭小幽长的下水道。还没等弥什反应过来，忽然一道猛力朝她背后袭来，她整个人就跟飞出去一样地跌坐在下水道的淤泥里。

    腥臭的淤泥沾满她的脸，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衣服，她整个人都变得乌黑、恶臭无比。

    推她的人还是一个大人，大声呵斥道“谁让你过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弥什想要开口解释，对方却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一边怒骂一边殴打弥什，弥什觉得浑身疼得刺骨，连血液流过淤青都会感到难受的程度。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殴打的时候，弥什终于动手了。

    她从淤泥里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想也不想就朝殴打她的男人脑袋敲了下去。

    “啊”

    男人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声音，随后应声倒地。

    就死了。

    弥什确认自己的安全后才丢开石头，气喘吁吁。

    她整个人脱力一般地趴在污泥里，视线隐隐约约，看到搁置在下水道的一小块车子后视镜，倒映出她现在的样子。

    脸上沾着一些灰，但是惊恐，无助，又脆弱。

    确确实实是她的脸。

    果然这些记忆都是真的，她真的是杀人犯，还杀过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