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是凉的,内里温热而柔软。

    姬问意唇边，是她搅弄唇舌后，手指依依不舍取出时,牵扯的银丝落下的水迹。

    莫清薇一本正经“我懂了，这些是我的刻板印象。”

    被指尖刮蹭过的地方微微发麻,又有些隐隐地刺，姬问意下意识用舌尖抵了抵。这是一种非常奇妙又古怪的感觉,以莫清薇平常的习惯，此次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这般擅作主张的作出逾矩行为。以往从不让人近身的她，竟意外的不觉烦厌和恶心。

    她接着把话说完，“你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莫清薇将她滑落的衣领拢好，“心疾发作怎么不去找我”

    “万一我今天不回来呢,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熬下去”

    姬问意道“你会回来的。”

    她有种莫名的自信“再晚你都会回来。”

    “我说的奇怪是你对我,突然变得忽冷忽热。”姬问意想了想,说,“你从前牵我的手,想牵就牵了,最近是在避嫌么”

    “又有喜欢的人了”

    莫清薇一怔。

    她观察得简直太细致入微了,连这么小小的改变都能发现。

    “是有喜欢的人不错。”莫清薇爽快的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就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对我的心意如何,万一匆匆忙忙表白了,她不接受，又或者只当我是好朋友，我应该怎么办呢”

    仿佛在征求她意见似的。

    “我都在准备好送她的礼物了。”

    “礼物”

    莫清薇点头“是的，你没听错,表白么，自然需要的，不然怎么显示出我的诚意”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比如说，怎么试探她对我有没有这个心思”

    姬问意微微睁大眼“你问我”

    “你喜欢的是谁”她嗓音低了下去，“所以你在因为她跟我避嫌”

    之前姬问意以为莫清薇喜欢自己，所以才每每对她这般好，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护她，不是从幻境中出来开始的，而是在幻境中，就有这个迹象。

    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亲耳听见对方竟然来征求自己的意见，问怎么追求一个人

    问她怎么去试探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思

    姬问意刹那间怀疑自己幻听了，还是从一开始就完全产生了误会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快的就移情别恋

    哦不对，暮听说过，他和小师妹从没有过逾矩的言行。

    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舍得将自己的血喂来。

    姬问意眉眼间掠过一丝阴郁。

    莫清薇准备的礼物会送给谁

    莫清薇卖了个关子“她现在还在城里，还没离开紫凰城，过几日等事情结束了就走，所以我想趁着她走之前，把事情说开。”

    俗话说，送礼提前告知被送礼的

    人就没意思了。

    惊喜惊喜，要有惊才有喜，一开始直接说了，氛围就少了一大半。浪漫神秘与期待缺一不可。

    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姬问意不可能不知道。

    “礼物暂时不能跟你说。”莫清薇咳了咳，“万一她知道了，那就没意思了。不过肯定跟那些荷包、玉佩、扇子啥啥啥的没关系。”

    莫清薇忍不住瞧了瞧姬问意，却陡然发现，自从自己说了这些掏心窝的话后，她反而陷入了沉默，没有一点点希冀之色。

    似乎对自己说的这些话有所不悦。

    但那看上去仿佛只是莫清薇的错觉，她再眨了眨眼，眼前离得她格外近的姬问意掀起唇角，似笑非笑道“想要知道她对你有没有这个心思，很简单。”

    莫清薇表示洗耳恭听。

    “把她带到我面前，我替你把关。”

    “开什么玩笑”莫清薇惊讶，“不可能带你面前的。”

    一个人怎么带照镜子

    姬问意以为她不肯。

    “不愿意就算了。”她往后一倒，将被褥往身上盖，转过了头，使小性子似的，选择不再搭理莫清薇，“你自己琢磨去吧。”

    莫清薇恨不得仰天长叹。

    怎么把人弄生气了

    这绝非她的本意。

    好吧，本来送礼这事，就得送到人心坎坎上，才能心满意足，可现在姬问意一副不愿意跟她沟通的样子，只能仔细的揣摩心思，但愿送的礼物，不会显得拿不出手，又或者是她不喜欢。

    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告白岂不是事倍功半了

    莫清薇生平第一次有些苦恼。

    要是从前和容定雪那一段开始的话，或许现在她能更有经验一些，更能从容不迫的处理好，怎么才能让表白最大化的成功，而不是在这抓破脑袋，想方设法的试探对方，还把对方给惹毛了。

    姬问意后脑勺对着她。

    还好莫清薇脸皮厚的挤了上去。

    失血过多的滋味让她脑子一时有些晕眩，上了榻后眼皮子就情不自禁的开始打架。

    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打坐修炼，养回失去的这一部分精血，但莫清薇习惯性的拿睡眠来休生养息，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一副恩怨万事休的轻松模样。

    姬问意身子侧过来，正对着莫清薇。

    她面无表情，伸出指尖即将点上莫清薇的眉心。她想知道，莫清薇说的那个人是谁。

    就在指腹按在她眉心皮肤之前，姬问意收回了手。

    摄魂术是有伤害的，哪怕她千万个小心，也难免会对灵魂造成损伤，这种滋味已经受够了。

    不是要告白

    等见了对方，弄死也一样。

    在她合上眼眸后，看似呼呼大睡的莫清薇，悄咪咪的睁一只眼，盯了她好半天。

    还说闹别扭，闹脾气。

    她看不然，明明可能是高兴得疯了，不然为什么刚刚还

    想摸自己的脸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莫清薇佯装梦游似的，攥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然后在对方的挣扎下，死活都不放手了。

    接下来几日，莫清薇都在数着时间等待银匠那边的消息，但在银匠那边先传来消息之前，她在执政官那边得到了一个，非常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禅宗那边来人了。

    还指名道姓的，要把龙傲天小弟周由源给收入门中当弟子，皈依佛门。

    莫清薇“”

    这是什么走向

    原书设定也没提，周由源竟然是被禅宗收去了，难道也是因为她这只蝴蝶，扇动了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线

    周由源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天生自带的，要不是当初莫清薇在城门口心生怜悯将他救下，可能等不到龙傲天来与他称兄道弟。

    莫清薇心里有点点复杂。

    执政官说“小孩想见你一面。”

    莫清薇答应，收拾了一下，跟着执政官一起来到城主的议会大厅，前两日跟几千只鸭子吵得像菜市场的大厅，今日寥寥数人站在那，身桌素袍，头锃亮锃亮的，还点了六个戒疤，一看就是出家人的样子，做不得假。

    周由源穿着干干净净的一身衣裳，脸还是干巴巴的瘦，恭恭敬敬的对她跪地行了个大礼。

    莫清薇连忙把他牵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周由源稚嫩的声音说“我知道，那个大哥哥，是因为你才把我救下来的，我虽然年纪小，眼睛不好，但是我不瞎。”

    “我娘顺顺利利下葬，我也有了新的生活。”他十来岁小小的一个孩子，说话竟像大人似的，颇有些老成。

    之前还磕磕巴巴的，怎的现在说话如此流利

    或许是莫清薇的疑惑太过明显，禅宗一位年轻弟子站了出来“禅宗有一门秘术，可教孩子心思澄明，贯通五内，所以施主您看见的小周施主才会如此。”

    竟有这种妙处

    莫清薇很想讨教一下，究竟是什么秘术，现代那些小孩子们自闭的自闭，还容易抑郁，这秘术一展开施行，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也就想想。

    莫清薇点点头，望向这几位禅宗的弟子，沉吟片刻后，说“之前前任城主广招仙门弟子前来猎妖，你们可曾收到”

    那位年轻弟子道“收到过。”

    “那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们”

    弟子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说“禅宗是苦行僧，自然不能用飞舟之类的工具代替，贫僧们是不断地缩地成寸，千里迢迢的往这赶。”

    这句话有很多槽点。

    莫清薇一时不知道从哪吐槽开始，她默了默，委婉道“周家现在只剩他一根独苗苗，要是上了你们禅宗，将来岂不是断了根一定非得跟你们去禅宗么”

    原书设定的，周由源并不是禅宗的弟子，莫清薇不知道

    这个变化，会给将来带来什么，只能勉强用一些世俗的话来进行微妙的阻止。

    年轻弟子“”

    他可能想不到，莫清薇都一个金丹大成的修士，怎么脑子比凡人还封建刻板。

    “将来小周施主若是想，还可还俗。”他吸了口气，缓声说，“能与禅宗有缘的，将来一定大有造化，莫施主，您真的不愿意让小周前往禅宗吗”

    看看，这道德开始压她了。

    不愿意，那是不让周由源有更好的前途。

    愿意那自然是最好的。

    莫清薇摇摇头“去不去，得由他自己决定，我既不是他妈，也不是他妈的朋友，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去留。”

    年轻弟子笑了起来“这便好。”

    “贫僧法号见素，施主可直接唤我见素就行。”见素和尚道，“禅宗这次本无意掺和人间之事，您知道，我们最后为什么决定来了”

    莫清薇眉心一跳“你禅宗来不来，问我做什么”

    见素目光温和，悲悯“因为贫僧带着师门中人而来，其中目的之一，是备了大量的往生经。”

    “禅宗圣池有预示，这次紫凰城，十死一生。”在场还有小孩，见素说话十分隐晦，“令贫僧携弟子前来，做好善后。”

    莫清薇头皮微微发麻，蹲下身，朝周由源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许听，你先出去。”

    等周由源离开后，莫清薇才站起身，平视他“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施主听不懂没关系。”见素和和气气道，“您意会就行了。此次天降功德于一身，施主您其实，于禅宗更是有莫大缘分，不知您是否”

    好哇

    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了。

    莫清薇强压着火气，淡淡道“那真的要令你失望了，本姑娘留念红尘温柔乡，七情六欲重的很，可没上禅宗当尼姑的想法。”

    见素笑道“这也无妨，说不定将来施主想法又会变化呢。”

    “我倒是不知，禅宗何时缺人缺到这个地步。”姬问意推门而入，走到莫清薇跟前，注视着见素和尚，轻笑，“不知您师叔祖见尘大师是否还在人世”

    见素脸色一僵。

    “阿弥陀佛，想必这位就是路施主吧。”见素打了个太极，“师叔祖尚存人世，本今朝欲亲自前来，奈何身体不适，若是路施主好奇的话”

    姬问意“啧”了声，“还活着啊。”

    她轻描淡写道，“怎么跟王八似的，祸害遗千年”

    见素“”

    姬问意温声关怀说“你此次回去，替小女子问问，当年心口的伤，还疼不疼”

    见素瞳孔骤然一缩。

    师叔祖心口的伤，早已是顽疾，沉疴多年，重伤未愈。此次没有亲自前来，也是因为实在熬不住了，即将坐化，就盼着弟子们前去紫凰城，亲自为紫凰城的后续收尾。

    没想到，半路上

    见素看见冲天而起的道德金光，连夜赶路，这才在第三日，终于赶上了。

    可眼前这位年轻的女施主，竟然问他师叔祖还在不在人世简直是太过冒犯。

    莫清薇挑起眉梢“见素大师，你六根不净啊。”

    见素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道“多谢路施主关怀，师叔祖虽身子不济，但依旧能掌宗内事务。”

    姬问意点点头“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见素和尚红了眼“你”

    “施主好生无礼”

    莫清薇伸手一揽，将姬问意往后一带，笑道“谁无礼在先啊，好端端的让我放弃红尘。”

    “见素大师，若是想赔礼道歉的话”莫清薇莞尔一笑，“本姑娘倒是有一事想请教一二。”

    “你若如实回答，本姑娘就不拦着你收徒弟。”

    见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情，平静道“施主请说。”

    “听说禅宗有一灵宝。”莫清薇语气顿了顿，转而微笑起来，十分温柔地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知百姓贫苦冤屈，任何我想知道的答案，都能从灵宝身上得到，不知见素大师，可否将此灵宝如实到来”

    “亦或者是，借我一观。”

    见素脸色微变。

    莫清薇所说的灵宝，确实存在，也就是此灵宝，提前预知了紫凰城的灾祸，然而禅宗是没有办法来彻底解决此事的，只能做一些善后工作，比如替枉死之人超度、念往生经，好及时投胎转世。

    眼前这两位女子，一个仿佛也师叔祖有些渊源。

    一个又知禅宗的镇宗之宝。

    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见素不自觉的喉结滚动，极力克制着面部表情，淡淡道“是有这东西，但乃禅宗的镇宗之宝，只允宗内弟子瞻仰观摩，施主你非我禅宗之人，自是不能外借。”

    “除非”

    莫清薇神色一凝“除非什么”

    她都没觉察到自己语气中的急迫。

    见素打量她一眼，收回心神，恢复成那神神叨叨的模样，含笑道“除非，施主您能成我俗家弟子，亲自随贫僧回禅宗。俗家弟子，当然也能看，只是唯有一点，不可违反。”

    “什么不能违反”

    见素笑了起来“三年内不得与心悦之人私相授受，婚姻嫁娶，三年之后，施主随意。可曾愿意”

    莫清薇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目光十分诧异，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我”

    姬问意神色一厉，她想起来自己当初作为神秘恩人出现时，曾说过的禅宗灵宝一事，许是能从这玩意儿中得到治疗她心疾的答案。

    可没想到，莫清薇记忆这么好，竟然把一个陌生人的话，放入心中，看着像是愿意妥协的模样。

    姬问意骤然出声打断“不行”

    莫清薇侧目，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喉咙微微滚动，霎时呼吸微屏，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