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

作品:《当被阴郁反派看上后

    晏潆潆跟着宝霞在偌大府邸中七弯八拐,走到一处偏僻安静院落。院内绿蔓青芜,屋前青竹繁茂,廊下繁花似锦盛开,屋舍青瓦在阳光下耀着光,整个院落幽静又别致。

    进入房间里,红木珐琅家俱奢华,镂刻玉雕摆件雅致,绣品精美颜色亮丽,屋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宝霞笑道“这芜悠院是平日夫人静修时住的,不像其他地方吵闹,女郎可静心休息”,又去拔步床铺好了床褥“女郎可先休息,待会儿我来叫女郎”。

    “女郎还有什么吩咐吗”宝霞给晏潆潆倒了杯茶水,笑着指指隔壁厢房“我就住隔壁,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即可。夫人交代,待女郎熟悉我,我再搬到外间贴身服侍”。

    他们是真心对待自己。

    此刻,晏潆潆才觉心中有所踏实,季夫人的温柔软语,宝霞的周到服侍,让她从最初惶惶不安到有归家之感。只是,不知接下来是否也如此顺利呢。

    想到马上要见到季将军,央求他对晏家施以援手,晏潆潆毫无倦意,她坐在月桌边凝神细思,回想哥哥们交代的细节,心中的腹稿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季纶卧室,季夫人在床边向他描述和晏潆潆见面之事。

    “模样顶顶好,人也温柔,茗茗和她相比,还是稍逊了些,我想子亮只要和她好好相处,会喜欢她的”。

    “喜不喜欢,都由不得他。你和他说了这事没有他怎么说”

    季夫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他今儿出去了,还没回来”。

    季纶顿时怒火中烧“他又去找茗茗了吗”

    季夫人连忙宽慰“他出门又不一定就去找茗茗。何况你不和佑德交代过,让他看好女儿吗。佑德总归是听你的话的”。

    “他若回来,第一时间和他讲清楚,晚间让他们小年轻一起吃饭,熟悉熟悉”,季纶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

    丫鬟进来通报,晏潆潆过来请安,季纶忙让进来。

    晏潆潆进入里间时,中年瘦削男人坐在床上,气宇轩昂,气质凌厉又带着些许温润。晏潆潆扑通一声跪下行叩拜大礼,季纶夫妇叠声叫丫鬟拉起。

    “乖女,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季纶道。

    晏潆潆被宝霞搀起,听到这声“乖女“立马红了眼,她强忍眼泪道“给将军请安。将军府愿履行婚约,实是救小女于危难,大恩大德小女及晏家没齿不忘。家父于囹圄中有写一封予将军的亲笔信,详细讲述他蒙受不白之冤的是非曲折,望将军念之过往,能救家父于水火”。

    这封晏潆潆阿耶的亲笔信,是当初大哥想方设法营救阿耶时,阿耶在狱中所写,主要是希望婚约能履,照拂晏潆潆,再详细描述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牵扯到的各种人事物,以及晏鹤予对事态发展,各个人物的各种推测,并未有一语关联求援。

    季纶看着信,想他晏鹤予写信时尚是人间一人,他看信时,晏鹤予已是阴间一鬼,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只是眨眼间,一时老泪纵横,季夫人赶紧递上手帕,晏潆潆站在一边也默默抹泪,只是二人的哀伤各不相同。

    季纶收了情绪,宽慰晏潆潆“你阿耶与我幼时玩伴,曾同寝同学,感情深厚,后你阿耶从文我从武,才天各一方。我与他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你不来潭州,唇亡齿寒,我亦不会袖手旁观”。

    “乖女安心,现在我知道了事情原委,你阿耶的事情,我自会联系京城安排妥当,与圣上力争,你与子亮的婚事,我正让人查看吉日,这周便行周公之礼”。

    晏潆潆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哥哥们和她曾经设想的各种可能,全无发生,季将军在此地与小皇帝无异,权势滔天,却对她温声细语,关爱有加,似乎晏家的变故从未发生过,又明知风险和争议,毫无疑问地相信阿耶所说,或许不久后她就能回京重见家人,她抽抽噎噎止不住哭泣。

    季纶夫妇好言安慰,让宝霞带着晏潆潆在府里四处逛逛,既是熟悉环境,又是散心,晏潆潆感激涕零,心中想着今后一定恭顺长辈,肃敬有礼。

    傍晚时分,几个丫鬟抬着箱笼到芜悠院,说是为晏潆潆置备的各类衣裳,又传话去神池轩晚膳,夫人和小将军已在那儿等候。

    想着是季夫人的心意,晏潆潆赶紧在送来的衣裳中挑选了件华贵又不张扬的浅绿散花如意云烟襦裙换上,心跳如雷般和宝霞匆匆赶去。

    这神池轩是建在一波碧潭边的水榭,碧绿潭水中荷叶翠荫,荷花亭亭,蛙声阵阵,晚霞映在绿波中,红绿交织,更显此处柔情旖旎。

    晏潆潆在门口停了下来,隐约能听到母子说话声,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脸上的笑容,既不显得谄媚又不陷于假意,极力自然地走了进去。

    季夫人见她进来,温声指了指手边的位置,笑道“潆潆,坐这儿”。这位置在季夫人和季从蔚中间,晏潆潆顺从地坐到指定的位置,只觉浑身肌肉紧绷,眼睛只敢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碗箸。

    未婚夫季从蔚的样貌,她进门抬眸时看到了一瞬,是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勃然英姿,穿着件宝蓝色菱花纹绸袍,视线盯着手中酒盏,没有看她。

    这会儿晏潆潆盯着自己的碗碟,奇怪竟想不起来她刚刚看到的季从蔚的模样。

    “吃饭吃饭,我们给潆潆接风洗尘”,季夫人笑着张罗着,见二人都不动筷箸,吩咐丫鬟们分菜。

    “你们见过的,潆潆,你对子亮可有印象”

    晏潆潆点头,顺着季夫人的意思道“记得一些”。

    季夫人高兴,笑得更开心了“子亮那时说喜欢潆妹妹,我们才向你耶娘开口,定下这门亲事呢”。

    “下午让人看好了日子,五日后便是吉日,诸事皆宜”

    晏潆潆便红了脸,乖巧地向着季夫人颔首微笑。

    季夫人想着各种话题,晏潆潆配合地应答,季从蔚始终都未曾开口,埋头吃着食物。

    室外光线渐渐暗淡,一轮明月悄悄挂上枝头。季夫人吃好,对晏潆潆道“这里是府里欣赏晚霞和月色的最佳之处,今日月色不错,你在这儿赏会儿月再回,我让子亮陪你”。

    又扭头对季从蔚道“你陪潆潆在这儿赏月,等会送她回芜悠院”。

    季夫人便要先回,晏潆潆忙要起身服侍,季夫人按住她坐下,笑道“月满人满,好事连连,你们多聊聊”。

    经过季从蔚时,季夫人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季从蔚抬头对上季夫人的视线,她目光如炬,神色严厉,一点儿没有刚刚席间的温柔笑靥,他垂下眼帘,木然点点头,说出今晚第一句话“知道了”。

    季夫人离开,丫鬟们站在一边等着吩咐,毫无声息,室内的气氛便凝固了。晏潆潆余光中,季从蔚没再吃,靠着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晏潆潆也没心思再吃,可不继续吃东西,她无事可做,似乎更为尴尬,她埋着头,对着自己碗碟中的食物,细嚼慢咽。

    室内只有晏潆潆吃食的细微声音,她不知气氛怎么变成这样,听着自己咀嚼食物的声音,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季从蔚坐直了身子,对着站立一边的丫鬟们道“你们先退下”。

    丫鬟们鱼贯而出,晏潆潆放下手中的筷箸,看着眼前碗碟,等着季从蔚说话。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圆月斜斜地挂在神池轩的窗棂上,潭池中荷花舒展,偶尔有飞鸟掠水的声音,一副静月夜荷戏禽的美景图。

    “铛铛铛”,晏潆潆吓一跳,循着声音看过去,季从蔚拿着筷箸,正敲着碗盏。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季从蔚说出今晚第二句话。

    脑子里腾然升起那日给朗郁画像时他的眉眼,冠玉如画,神色和缓,晏潆潆张口结舌,她惊吓自己的离奇反应,紧张地收敛心神,细细品味季从蔚的话。

    他什么意思她该说没喜欢过谁还是说喜欢他他俩马上要成亲,她应该说喜欢他才对吧可她,似乎说不出口。

    晏潆潆内心纠结个不停,还没想出结果,季从蔚说出第三句话“我不会娶你,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晏潆潆惊得立刻转移目光,侧身看向季从蔚,只看到他高束的发髻,健硕的背影他已起身走向门外。

    “宝霞,带晏女郎回芜悠院”,室外传来季从蔚的声音,再就是死一般的静寂。

    宝霞小心翼翼在门边探出半个头,见晏潆潆视线迎过来,赶紧收敛脸上惶恐表情,微微抿出一个笑来。

    回芜悠院的路上,宝霞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一声不吭。她应察觉到不对劲,白天里她话多又爱笑,现在却憋闷着不发一语,晏潆潆默默想着,如何从宝霞口中知道点什么。

    刚刚她在神池轩惊诧,这会儿路上走着渐渐冷静,更多是担忧,如果季从蔚不愿成亲,季将军仍然会像他说的那样帮助阿耶吗季将军和夫人知道这事吗

    “宝霞,夫人为何不喜欢那个女郎”

    “哪个女郎”宝霞警惕,晏潆潆听出她声音里的僵。

    “小将军喜欢的那个女郎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宝霞慌乱道“晏女郎,将军和夫人只认可你,你才是小将军夫人”。

    宝霞什么也没说,但晏潆潆已心下了然,奇怪自己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只有担忧弥漫心头。

    回房梳洗完毕准备休息,可晏潆潆毫无睡意,她对着镜台看着镜中呆滞的自己,情绪低落。今日顺利得出乎意料,就在她高兴得忘乎所以时,迎来了重重一击。

    营救耶娘的道路会不会亦在最接近成功的那刻功亏一篑她不敢想这个可怕的情景,她必须去争取季从蔚的认可。

    可他甚至没看过她一眼。

    担忧,害怕,不甘,委屈,痛恨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她历尽艰辛来到此地,她心甘情愿嫁给一个陌生人,倒头来被人嫌弃如此,而家人的命运仍悬而未决,自己千般忍耐万般努力却仍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晏潆潆趴在镜台上低低的抽泣起来。

    朗郁在将军府邸屋檐上飞来蹿去,翻过记不清数量的房顶屋瓦,恰在此时终于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挪开屋瓦,他高兴地愣住了。

    她乌黑如瀑的秀发散了一身,肩膀微微抖动,细碎压抑的哭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朗郁从来讨厌哭声,这会儿低低地抽泣扰得他心乱,但心中躁躁的感觉不是卡住哭泣之人的喉咙,而是想为她擦拭眼泪,问问她,为什么。

    她哭个不停,到底为什么嫁人的事情不顺还是受了委屈思念家人

    朗郁坐直了趴下的身子,眼前素月流天,莳花集树,淡淡芳草清香随风曳逸,在他眼中却都索然无趣,刚刚欢喜的心情不知所踪。

    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可能,很想跳下去问问,让她笑起来。

    檐瓦之隔,她趴在镜台上呜咽不休,他呆坐在屋檐上,望着眼前明月发怔,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不停,越来越大,“下去,下去”。

    他只想看她一眼就走,现在,下还是不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