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 赔偿

作品:《昆仑卿

    绿色的狮子

    火鸦呆了呆,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谢挚已经掀开洞口的巨树,轻快地飞身跃出去了。

    “哎等等我呀这么急干什么你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见她跳出去,火鸦也连忙拍着翅膀跟上。

    “没事,我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了”

    谢挚跪在地上伸手拉了它一把,“她应该在昏迷,受了很重的伤,身下有好大一滩血,流得跟小河一样。”

    “我们悄悄地去看看她”

    外面的山地已经彻底改了模样,变得跟火鸦印象中的万兽山脉外围完全不同,好像被粗暴地直接推倒,重新塑造了一遍地形一般

    所有的接天巨树都被折断了,横七竖八地滚落在地面上;万兽山脉有一部分被硬生生地夷为平地,再看不出来过往的峻岭痕迹,最惨烈的一片大地上甚至片片龟裂,如同遭遇了一场大地动,裂开无数道极深的缝隙,漆黑望不到底,让人观之心惊,从中窥得一角方才那场大战到底怎样恐怖。

    “老天爷”

    这一片地带已经被彻头彻尾地改变了地形,像是在山脉之中强行开辟出一片平原,火鸦不由得连连咋舌“我们这是遇到了什么等级的宝血种啊”

    一想到它跟谢挚竟然在这样的大战之中侥幸活下来了,它又是后怕,又是觉得她们俩个运气实在是好

    亏得这场大战的双方都没有像离火牛一样掌握土符文的,要不然,就算她们逃遁到地下也一样是没命,倒是给自己直接连坟都挖好了一步到位,自助入墓。

    “快别感慨了,我们走”

    谢挚拉起火鸦的翅膀尖就往碧尾狮那边跑,以前她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它的翅膀梢,火鸦缩小了身形之后,她拉着火鸦都顺手了许多。

    她们奔到近前,才发现这头绿狮子比远远地看起来时要大不少,从头颅到尾巴大约有五丈长,横在娇小的人族少女面前如同一头庞然大物,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她浑身碧绿晶莹,只有须发是火焰一般的赤红,身躯如同一整块鲜玉翡翠铸造,本来应该是一头非常神圣美丽的生物,只是却瘦骨嶙峋,身上布满了可怖的深深伤痕,腹部还有一处细小到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的贯穿伤,从脊背上又深深地穿透而出,几乎击断脊椎,极为凶险。

    “她伤得好重啊”

    火鸦飞过去,凑在狮子的胸口处听了听,咂咂嘴巴又飞回来,“她好像死了,小挚都没心跳了。”

    “竟然已经死了吗”

    谢挚不由得有些惘然。可是她明明看起来只是睡了一觉,躯体甚至还温热而又柔软。

    在碧绿狮子身下缓缓地流淌出一条金色血河,谢挚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受伤而流的血液,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发现这金色血液竟然属于另一头生物。

    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类宝血种

    由于过于巨大,谢挚方才离近的时候甚至认不出他是什么生物,只能看见无数比她手掌还大的青黑鳞片,她需要离远一些,才能看清一部分他仿佛能够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

    他狰狞而又凶恶,大张的巨口中仍然在不断往外淌出海量金色血液,墨绿色的竖瞳里还凝固着临死前最后一刻的狂热与迷惑,似乎是被这头碧绿狮子抓住嘴巴从当中硬生生地撕开的

    “好、好大的蛇啊”

    谢挚被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话都说不清楚了,一旁的火鸦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顶的羽毛高高立起,满脸兴奋

    “好充沛的生命气息”

    “小挚,他说不定是头高阶宝血种呢”

    它提着脚爪颠颠地跑过去,不断低头嗅闻肥遗的血液,差点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这种虫蛇血肉对鸟类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好纯净的宝血哎你说,他是什么境界脉种境,还是髓树境嘶总不可能是斩己境吧”

    “就算是仙人境,不也还是死在这里了吗”

    谢挚也在火鸦身旁蹲下,抽出小骨刀试着撬肥遗身上的青黑鳞片,没想到不仅没翘起来,还差点把她珍贵的骨刀折断,她心疼地立马把骨刀重新揣进怀里

    “这条蛇应该是跟这头绿狮子打架,这才从万兽山脉深处跑到这里的,没想到竟然两败俱伤,死在了这里。”

    她忽然看见了巨蛇的金色血肉中闪烁着一点奇异的乌光,有点好奇地伸手将它捻出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才看清这是柄漆黑冰凉的小剑,只有手掌大小,剑口浑圆,没有剑柄和任何花纹,“这是什么啊也是这条蛇的东西”

    这柄小剑散发着一股刺骨寒气,像是刚从什么万年玄冰里被解封出来,好像也没有开刃,谢挚将手指轻轻地按在剑身上试了试,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指腹上已经缓缓地渗出了点点血珠,“好快的剑”

    “大丰收啊”

    火鸦沉浸在狂喜之中,根本没注意到她捡到了什么。

    不仅没从大能对战中丧命,还平白捡到两头高阶宝血种尸体这什么运气啊这也太走运了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说它跟谢挚是捡漏大师恐怕气运之子也不过如此

    火鸦几乎都想学着人族叉腰长笑几声,它乐得张开嘴巴嘎嘎直笑,差点在谢挚面前跳一支本族的舞蹈,要不是还要点脸,此刻它早就一头扎进肥遗身体里狂吃海喝去了。

    它转过头来,眼睛直放光,“小挚小挚,多的我不要,你就把这条蛇给我吃个饱,行不行”

    火鸦这么大只神禽,此刻像只大狗狗一样贴着谢挚蹭来蹭去,谢挚被它缠得受不住,笑着推开它,“你想吃就吃嘛,问我干嘛,我又不是你主人。”

    “也对哦”

    火鸦醒过神来,立马嫌弃地松开谢挚,摇身化作一道乌黑流星,就要跳进肥遗身体里吃个饱

    谢挚原本正在笑着看它胡闹,忽然呼吸一紧,自她脊背上猛地升起一股刺骨寒意,好像在被远古神祗不带感情地冷冷注视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狠狠地抓住了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可怕

    后面

    后面有什么

    对是那头糟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挚甚至来不及开口提醒火鸦,更来不及逃跑,她咬着牙催动宝术,凝聚成的白象化形轰然跃出,一昂首便将兴奋的火鸦重重地顶到了天际

    “谢挚你干嘛”

    就差一点点就能吃到金灿灿鲜嫩嫩的蛇肉了火鸦气得想骂娘,浑身骨头更是被白象化形顶得差点散架,它气急败坏地一抖翅膀,回头大骂,“怎么还反悔你我跟你没”

    火鸦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像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将“完”字发着抖吞进了嗓子眼里。

    那头她们原本以为已经战死的绿色狮子竟然还活着

    她不知何时在谢挚身后站了起来,此刻火焰般的鲜红须发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虽然身上布满伤痕,且又瘦弱不堪,但她仍然站得笔直,身形没有一丝摇晃。

    碧尾狮缓缓地合拢嘴巴,嘴角边刚刚吐出的金芒还没有完全散尽,脸侧的伤口因为再次撕裂而不断往外涌出汩汩鲜血,她却仿若未觉;

    在火鸦刚刚想扑上去大嚼的肥遗肉上,被整整齐齐地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洞,要不是谢挚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宝术顶开了火鸦,现在被轰到灰飞烟灭的就是它

    “咯吱”

    骨头根根断裂的脆响声传来,令人牙酸,碧尾狮低下眼看了被自己牢牢踩在脚下的人族少女一眼,她正在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但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惨叫,更没有哭泣求饶,只是脸色惨白,咬着牙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些软弱人族似乎完全不同。他们动辄就会磕头下跪,只求她能放过自己一命。

    碧尾狮来了些兴致,偏头笑道“你不求我放过你么”

    “”

    翡翠狮子踩在她胸口上的脚爪上终于大发慈悲地卸了一些力道,谢挚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气若游丝地轻声说“若你想杀我,求也没用;若你想放过我,不求也行。”

    “哦”

    她说的话倒有些意思,碧尾狮笑了一声,多瞧了她几眼,柔声道

    “那你猜猜看,我到底想不想杀你猜对了就放过你。”

    她刚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火鸦的话,它言语间极为不敬,竟然已将她视作了一块可供吞食的死肉,令她怒火中烧,故此她刚能动弹就毫不犹豫地对火鸦发动了攻击,本以为是必中之击,没想到,竟被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族少女拦了下来。

    人族少女的孱弱心脏此刻正在她脚爪之下跳动,只要她心念一动,这个过于弱小的人族就会一声不吭地毙命啊,她似乎甚至都还未突破铭纹境

    碧尾狮几乎都快迷惑起来,难不成如今的灵兽真的衰落至此,连这样的小孩子都敢进万兽山脉么

    但这人族少女望着她的眼神却非常清澈安静,似乎对死亡坦然而毫不畏惧。

    这眼神令她很不舒服,碧尾狮不由得加重了脚爪上的力气,“人族,吾命令你说话”

    这是一个最为简单不过的言语陷阱如果谢挚猜她不想杀她,她可以说她猜错了,然后杀掉她;如果谢挚猜她想杀她,她依言放过她,便就又让这猜测变成了错误,她仍旧可以杀掉她。

    凭着这个悖论,她已经杀掉了数不胜数的想跟她玩心眼的卑贱人族

    碧尾狮胸有成竹地俯视着人族少女,等待她做出不同的选择,并将她引上那个已经注定的、殊途同归的结局死亡。

    “我猜”

    娇弱得像一朵花骨朵似的女孩轻轻地笑了笑,声音细若蚊呐,碧尾狮不由得低下身子,尝试将她的话听得更清楚一些“什么”

    “你会死。”

    不是她期待的答案中的任何一个。

    在她听清人族少女的这句肯定的答话之后,碧尾狮下意识地怔了怔,下一刻,一道乌光就重重地划开了她踩着谢挚的脚爪

    滚烫的宝血种鲜血溅了谢挚满身满脸,她挣扎着站起身,手里牢牢地攥着那枚从肥遗尸体里无意发现的漆黑小剑,手掌也被它极其锋利的剑身割得鲜血淋漓,滴滴答答地淌下血液,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将小剑攥得更紧了一些。

    这把捡到的小剑比她想象得更加锋利,刚刚那突然一击深深地割开了碧尾狮的前爪,几乎将她的脚爪砍了下来,此刻伤痕累累的翡翠狮子正在她面前吃痛怒吼。

    谢挚胸口的涅槃种还在不断修复她的身体,但她被碧尾狮踩伤得太过严重,一时半会根本修复不好伤势;而她此刻已经使不出任何宝术了。

    失血过多导致的晕眩让她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还没找到族长,没完成玉牙白象的心愿,没走出白象氏族,去看一看那座雄伟壮丽的定西城

    火鸦愤怒悲伤的鸣叫传入她的耳朵,仿若泣血,火朱雀的火光照红了半边天宇,但在碧尾狮面前仍旧不值一提,她只动用肉身之力,那只符文朱雀就在顷刻之间被镇压磨灭成了一道飞烟。

    贪吃的傻鸟

    谢挚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乌黑的羽毛在半空四散飞舞火鸦被碧尾狮抓在了爪子里。她痛楚至极地闭上眼。

    它应该跑的它不应该找这头绿狮子报仇,实力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这样只是白白地送死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谢挚浮浮沉沉的意识尚未彻底回笼,面前的女人却已经开始不耐烦,她干脆踢了谢挚一脚,“快起来你的鸟吵得我烦死了”

    鸟,什么鸟她才没什么鸟

    啊火鸦

    谢挚猛地坐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面前的女人见她终于醒了,提着她的领子,将她直接扔到了一旁正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火鸦面前,“你快叫它闭嘴”

    火鸦正在张大嘴巴伤心哭泣,豆大的眼泪都打湿了脖颈处好大一片羽毛,此刻见谢挚被丢过来,一下子破涕为笑,就算被捆得结结实实还是使劲往她这边挪,“小挚”

    “你没死啊”

    它又想咧嘴大哭了,将长长的脖颈靠到人族少女身上,长舒一口气,“真好,我以为你死了呢难过死我了”

    谢挚被它哭得发懵,只好安慰似的搂住比她身形大好几倍的神禽,“我没事别哭啦好不好”

    那个陌生的女人步了过来,“这是你豢养的灵宠”

    她极其嫌弃地瞪了火鸦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丢灵兽脸的”

    这女人非常高挑,身材极好,凹凸有致,甚至比象翠微还要高出一个头,气质高贵傲慢,美貌而又凌厉,瞳孔散发着摄人的辉光,鲜红长发散乱在肩上,裹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碧色长袍,腰束枣红腰带,有无数符文如星辰般在她衣袍上流淌涌动。

    唯一的不和谐之处可能就是她脸侧有一处贯穿伤,但这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份野性之美。

    见她这幅形容打扮,背后的火鸦又怕她怕得厉害,谢挚心中已对她的身份有了定论

    “你你是”

    “不错,正是我。”

    女人在她面前投下一道高大的阴影,她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撩开衣袖,露出莹白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可怖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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