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5

作品:《长公主

    抱着的“软香温玉”乍然变作了僵硬的木头,长宁心中暗暗发笑。她松开了神情仓皇无依的长孙微云,朝着后头退了几步,理了理袖口,快言快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你姓氏是长孙嘛。可这里不是长安,咱们也不论朝堂中事,我先前就已经同你说过了。”

    表面上和私底下哪能一样这道理长安三岁小孩都懂,更别说长宁公主了。她摆明了是闲着拿自己当消遣。可长孙微云不能这样跟长宁直言,她低下头,温和道“微云知错。”

    长宁绕着长孙微云绕了一圈,抚掌笑道“那你今晚来我房中。”

    好似一只翩然的蝴蝶在眼前飞动,煞是可爱动人。长孙微云有一瞬间的晃神,等灵台清明了,她忙道“不妥。”

    长宁撇了撇嘴“有什么不妥的”她眸光一亮,又道,“那这样吧,我去找你”

    长孙微云急声道“不合适。”要是让同安听到这消息,更是要过来闹了。她小小的院落里可容不下两尊大佛。

    长宁气鼓鼓的,佯怒道“那你知道什么错了难不成是诳我的”

    长孙微云心中大喊冤枉,简直是百口莫辩。被图一时省事,可被长宁三言两语饶了进去,似乎说什么都错的。见着天色越来越明亮,道上的学子也逐渐增多,她不想在这里被人看了热闹,压低声音道“我今晚来竹一院。”

    长宁也学着长孙微云小声道“你瞧你这姿态,做贼似的,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长孙微云“”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就算要保持同学情意,她也无需前往竹一院啊,而且还是在黄昏后。但是就长宁公主步步紧逼的模样,定然是容不得她反悔。先去一趟,然后草草说上几句话,寻个借口离去就是了。长孙微云暗暗想着,已经打定了主意。

    说通了长孙微云的长宁一整日都心情甚好,就连课间蠢妹妹的挑衅,她也不曾放在心上,而是笑吟吟地接过了她摆明带着些许羞辱的“好心”。同安递来的是一个崭新的经折装册子,不知是她从外搜罗的,还是花了大价钱让人编写的,以邶风燕燕为引,写的是那“卫庄姜送归妾”时发生的缠绵,文辞颇为凄切婉转。长宁漫不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朝着同安露出一个温柔友好的笑。

    同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气恼不已。

    这一日又是慢悠悠地过。

    黄昏后。

    长宁坐在了庭院中,看着落日烧霞,耐着性子等待猎物入网。

    梨儿忙里忙外的,时不时觑了眼自家被外来的花草迷眼的公主,内心深处不剩唏嘘。她家公主就是这样任性,没一个人能劝成的

    太阳落山,暮春时分,习习的凉风吹来,犹带着几分薄寒。

    长宁等了一阵子等累了,心中纳罕。据她所知,长孙微云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怎么现下还没来这个念头才攀升起,她便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笑容顿时漫上眼角眉梢。她朝着梨儿使了个眼色,梨儿心领神会,顿时退了下去。

    少了一个梨儿,多了个长孙微云,可这院子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冷清了下来。

    长孙微云进了院子,并不打算进厢房。

    她没带着婢女,也不曾提灯,长宁瞧上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打算,这是准备随意地敷衍两句就走人呢。可长宁哪里会让长孙微云如意,她招了招手道“快进来,我从夫子那拿了一幅舆图。”

    长孙微云抬眸,愕然望着长宁温润的眉眼,从她的面上读到的是认真,没有半点戏谑之意。按下了内心深处的那点疑虑,长孙微云跟着长宁进了屋。长宁倒也没有戏弄长孙微云,径直绕到了书案,抬起削葱根似的手指,往北边的突厥王庭所在一点,一抬下巴,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如何看”长宁的确有意从长孙微云着手破局,可要是政见相差太多,那这条路也就不必走了。

    “长孙相公曾道圣王之制,施德行礼,突厥可汗向风慕义,与我约为兄弟之国,不可加于刀兵。且突厥负戎马之足,难以制御,击之不便,三军之费,使海内虚耗,不如和亲。”长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长孙微云的神情。先前在萧维摩处其实也提到了此事,只是难知她是真心作想,还是迷惑萧维摩之言。

    长孙微云不假思索道“此辈狡诈,唯有兴兵。”她没去揣测长宁的用意,手指点在了舆图上,缓缓道,“贺罗可汗为人凶暴,因得位不正,不重本部,而信重粟特胡人,且横征暴敛,穷奢极欲,早引起本部大人的不满。在兴兵前,可先分化突厥王庭。”

    长宁一点头。如今突厥的贺罗可汗是上任图毕可汗的弟弟,他从侄子的手中夺取了可汗之位,可又迫于本部大贵族的威慑,将侄子石勃竭封在了东边。如今石勃竭号为“突延小可汗”,鼓动本部大人与贺罗可汗争权夺势,突厥汗国也不太安宁。以她之间,该扶持弱者,然后坐山观虎斗。可偏偏朝堂中以梁国公长孙盛为首的文官不同意,他们认可的是贺罗可汗的位置,在对方几度寇边时,还想许之以财帛,换取宛如昙花一现的安宁。

    长宁笑微微道“不过有个难题摆在眼前,那三军之费如何筹措”让户部同意掏钱实在是难办,要是都跟“主和派”一条心,消灭突厥的事也容易被放过。“若是想在短时间内筹措大比的钱财,我有一法,你要不要听”

    长孙微云忙道“您请说。”

    长宁缓声道“变盐法。在产盐之处设立盐官,为制盐之人立籍,不准私买。山泽之利,尽归王者。”

    听了这话,长孙微云的脸色立马变了,她看着长宁,拔高了声音道“公主这是与民争利,太祖得天下后废弃盐铁官营,怎么能够以此敛财”

    长宁又道“那茶税呢”

    长孙微云面色越发难看了。同安公主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虽热衷于帝位,可对政务并不大关心。此刻的她宁愿长宁跟同安公主一个模样。她一连提出两个举措,都算苛政一个只知敛财的君主还不如平庸无能之辈满是谴责的目光落在了长宁的身上,长孙微云寒声道“公主当体谅民生多艰。”

    长宁面色从容“你不必跟我急眼,这是我自相府门生的折子上看来的。”

    长孙微云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脑海中骤然掠过了几个名字。会关心财政的无非是户部要员,而户部尚书王玄感正是他祖父的门生

    长宁绕到了长孙微云的跟前,一步步逼近,直到将人半压在书案上,她才淡笑了一声“不相信吗观音是觉得我说谎了”

    长孙微云行动受限,十分不便。

    对上长宁乌黑的眼眸,她心想,说是“谈事”,其实是“兴师问罪”来的。

    “幸而圣人明辨是非,不被小人所误。请公主也不要误入歧途。”

    长宁有些不耐烦长孙微云的念叨,抬起手指抵住了近在咫尺的红唇。触感十分柔软,仿佛按在了云团上,瞧着那张颇合眼缘的脸,长宁放弃了那点假模假样的矜持,眼神很是放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