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下了一场秋末的雨。

    安若从书店下班,提着雨伞，锁了门。林宁加班，约她一起去公司对面吃宵夜。

    林宁已经在程氏的元电子研发部工作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安若和他的感情又恢复如初，每天都不想放弃和对方牵着手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学校的时光。

    所以有时候林宁加班,安若就会去他们公司的大楼下面便利店等他。

    程氏的研发部门单独占据上京中央的一栋大楼，高楼威耸,安若每次坐在便利店里,跟那大厦的顶层对视时，都会心脏微微咯噔一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来,那个男人了。

    就仿佛真的像是两个人都默契地履行了一张无纸的约定，程淮书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安若的世界里。

    那个夜晚，就是一个差错。

    插在了那天壤之别的阶级之间。

    安若舒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很快林宁就下班了，三三两两的程序员从大门走出,最具有少年感的男人向她热烈挥手。

    “周五晚上,我们部门有个聚餐。”林宁咬着炸串，坐在露天顶着棚子的宵夜市场摊子前,对安若说道,

    “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安若一怔。

    抬起了头。

    “让我去”

    林宁挠了挠脑袋。

    事实上，是公司的同事希望的。

    因为每天都能看到小林的女朋友,在楼下等他下班回学校。

    同事们说，小林你女朋友那么好看，带出来一起吃饭，绝对长脸

    林宁“就就是很普通的一个聚餐啦”

    “大家一起吃吃饭,喝酒聊天，不会太晚”

    安若咬着烤串。

    犹豫了好久。

    她知道，技术研发部，真的只是程氏很微小的一个旗下部门。

    也知道，这栋大厦里每天都在忙碌的人。

    可能到三十五岁离职，都不一定有机会，亲眼见一次顶层的领导干部。

    他们真的只是这个楼里面，这个世界里一个小小的nc，那些耀眼的人啊，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又是一个很久，没有见到过程淮书。

    安若犹犹豫豫，盯着林宁。

    半晌，细声细语，问道，

    “我怕生”

    “害怕碰到，那种很大的人物”

    林宁挠了挠脑袋“你是说、张总那样的”

    安若愣了愣。

    “张总”

    林宁“张总是我们部门最大的官了”

    “这种级别肯定不可能去你放心若若就是我们研发室的那十来个同事”

    安若呆呆的。

    张总什么的，她都没，听说过。

    很久，安若忽然笑了一下，带了点儿软软的生涩。

    她拿起一根烤串，亲自递到心爱的男孩面前。

    略表歉意，

    “那就是我想多啦”

    “好，那我周五早点儿下班”

    “”

    最后一班地铁离去。

    雨一直在萧瑟地下。

    科研部大厦最顶层，分部ceo擦着冷汗，点头哈腰鞠躬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男人。

    “程公子，今晚还是坐昨天那辆车吗”

    程淮书已经在这间顶层办公室，站了很多个夜晚。

    从那个，理工大三年级的实习生进来实习后。

    研发部的大楼多少年没接到过总部的家族派下来的人了，这些日子居然还是总部的大公子程淮书亲临下榻。

    第一时间，分部ceo以为，科研部要被地震氏的调动了。

    然而程公子似乎并没有对科研部做出任何举动。

    他稍稍看了几份科研部的研发成果。

    这个科研部，真的是，程氏千千万万产业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部分。

    看完了那些研发资料，男人就站在那扇落地窗前。

    十点半，楼下成群的程序员三三两两下班。

    还有便利店，亮起的711灯。

    “”

    程淮书手一抬，算是默认了张总的话。

    张总立刻去当司机备车了。

    他转身，风衣在空气中飘。

    离开了办公室。

    聚餐那天，安若又找出来她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毛衣牛仔裙。

    林宁送了一些衣服作为几个节日的情侣礼物，送了几套几百块钱的裙子毛衣。

    但安若依旧不舍得穿。

    舍友看她在镜子前摆弄了好几圈，整个京剧专业就安若家里最穷，衣服向来穿得最素。

    难得见她换一些明亮温暖的衣裳。

    “晚上约会学长啊”

    安若耳朵一红。

    有点儿藏不住高兴的羞涩。

    舍友继续调侃，

    “看样子林学长是打算求婚了”

    “找到好工作，要养美人藏金屋咯”

    安若“别、别胡说”

    “什么求婚啊是去，参加他们同事的，聚餐。”

    参加同事的聚餐，也是个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聚餐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酒店晚宴厅里。

    林宁这些同事都是海归，都是从高中起就接受了西方思想教育的不受餐桌礼仪一派。

    所以聚餐也弄得像是国外的晚宴，有长桌，有散在墙边的酒吧台。还有舞台，请了今年上京地下音乐城最红火的乐队来唱摇滚。

    林宁说得果然没错，来晚宴的都是一些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也有人带自己的家眷，入场后大家

    就随意，三三两两站着的坐着的，都有。

    确实是要比围着一个圆桌、酒桌礼仪要舒坦的多，但安若还是有一丝丝的紧张。进来后就一直跟着林宁，手都死死攥住男朋友的袖子。

    林宁去哪儿交流，身后都跟着一个小尾巴。

    大家看到了，都笑。

    “呀林工这小手牵着的可真结实啊”

    “”

    林宁微微红了脸。

    安若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他们元电子组的组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强人，大胸细腰大长腿，站在林宁面前，微笑看着这俩小情侣。

    “秦组长”

    安若跟美女组长对视了一眼。

    莫名感觉到了，美女组长的眼睛里，含了些深意。

    “女朋友，很漂亮。”秦组长颔首，与林宁一碰杯。

    林宁的表情，好像也有点儿看不太懂的局促了。

    晚宴到了一半，一群人聚在一起，玩桌游。

    是最朴素的转酒瓶子，真心话大冒险。规矩有点儿死，一端真心话，另一端就要大冒险。

    “三二一开”

    “秦姐秦姐噢噢噢哦哦”

    “秦姐真心话”

    “秦姐为啥要跟前夫离婚啊”

    “我啊因为我喜欢小鲜肉”

    “”

    “转转转三二一开”

    “老王”

    “”

    “三二一开”

    “林宁林宁真心话真心话”

    “不行”有人突然指出

    “林宁转了三回儿，全都让他选的真心话了”

    林宁一愣，他确实转到三回，把能说的全都给抖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安若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她不参与，就静静地看着他们闹。

    “那要不让小林”

    “跟弟妹”

    “接吻接吻接吻”

    “”

    “”

    “”

    安若直接愣了。

    转过头来。

    林宁也转过头，或许是因为喝过了酒，今晚他的眼睛，沉沉的。

    他们还没有接过吻。

    安若看着林宁。

    心脏是说不出的紧张。

    加快得飞速

    咚咚咚

    林宁忽然伸手，揽过了安若的后脑勺。

    嘴唇，一点一点靠近

    “”

    “我操我操我操草草草”

    忽然，宴会厅的大门

    被人猛地推开。

    刚刚出去上厕所的同事。

    满脸通红，正抓着大门，胸口前的领带都飞到了身后。

    语气已经兴奋到，快要昏厥。

    “你们知道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谁了吗”

    “”

    “”

    “”

    “周总周总周总”

    “东城周氏当家人周子珩周总”

    “还有”

    “程淮书程淮书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