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血脉

作品:《红楼之庶子风流

    宁安堂西暖阁碧莎橱内,平儿脸上滚烫,面红耳赤的看着贾琮,眸光如水,又有些担忧,道“爷,哪里就要穿成这样”

    贾琮替她换了身银霓浅红细白梅霞影纱衣,下面是宝石蓝白霏织丝襦裙,外面套着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

    头上簪着八宝簇珠白玉凤纹钗

    都说养移体,居易气。

    如今的平儿早已非二年前之平儿,气度得体雍然。

    再配上这样一身“顶配”的奢靡行头,真好似天宫仙女下凡,哪里还是一个丫头

    她本就面相柔和亲切,这般一穿,更是美不胜收,赏心悦目。

    可是

    她们这是要去安慰新寡之人啊,这样穿,合适吗

    贾琮看着平儿近在咫尺娇美犹疑的脸,在她并未涂脂的玉软香唇上啄了啄,微笑道“二嫂子如今是钻牛角尖儿里了,虽然等时间慢慢熬,她也能明白过来,用不了太久。但我却舍不得你跟着她一并为难,所以就下一剂猛药,催她一把若是好言相劝,那必是没用的。对她那样自负偏执,连鬼神都不信的人,言语并没太大的作用。所以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平儿闻言明白过来后,却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担忧道“可别刺激狠了”

    贾琮轻轻揽住她柔软的腰,往外带道“不刺激一下,她未必能缓得过来走吧,不妨事的。”

    平儿只能跟随贾琮,乘着一架八宝簪缨车,往东路院去了。

    东路院,东厢。

    丰儿又往熏笼里添了几块银霜炭,彩明提着食盒从外进来,想去问王熙凤可要用晚饭。

    丰儿面色担忧的往里间看了眼,对彩明摇了摇头。

    彩明见之轻轻一叹,看了看周遭,虽还是往日里的家俬古董,奢靡华贵,可这会儿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凄凉酸楚感。

    人没了,家也就败了,这些阿堵物儿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看彩明落下泪来,丰儿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想几年前,她主子何等风光。

    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宠的孙媳妇,太太也倚重她理家,大权在握,阖族上下,无不称赞。

    那会儿琏二爷虽也总是寻机会偷吃,但对二奶奶还好,也有温存体贴之时。

    家里总断不了来禀事的管事媳妇,和各处来寻她主子做主拿主意的丫头。

    那会儿累归累,但心里却是痛快的。

    却不想如今

    大老爷、大太太先后走了,如今竟连琏二爷也没了。

    她们主子在老太太、太太跟前也不似当年那样得宠了,下人们都开始拿她们主子说笑话取笑。

    若不是琮三爷狠狠发作了一回,怕更没规矩。

    唉

    “吱呀”

    正当王熙凤手下两个丫头正满腹凄凉悲意时,就听外间房门忽然响起。

    二人唬了一跳,摸不准这个时候怎还会有人来

    常听说人死后鬼魂晚上会回门,两人唬的小脸都白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走近,二人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丰儿壮起胆子,用变了腔调的声音问了声“谁谁”

    就一道温婉和善的声音传来“是我,我和侯爷来看看奶奶。”

    丰儿和彩明海松了口气,听说连贾琮也来了,忙打开里间门,挑起撒红软帘,迎了进来。

    二人先与贾琮行礼罢,目光就落在一身奢美华服的平儿身上,见此,两人面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这算什么

    不过当着贾琮的面,谁敢说平儿的不是

    平儿心里愈发忐忑,看向贾琮。

    贾琮对她微微摇头,示意无事,又问丰儿“你们奶奶呢”

    丰儿瓮声道“在东暖阁。”

    贾琮也不以为忤,牵起平儿的手往东暖阁行去。

    东暖阁,花雕檀木大床上,王熙凤静静的坐在床边。

    一动也不动,身上也不见一点生气。

    丹凤眼内,目光木然。

    心里,却是一阵阵凄苦钻心的痛。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苦什么痛什么

    有时会想到贾琏,想到二人当年恩爱时,但这样想的时候不多。

    她更多时候,想的是命运的苦痛

    有时也会后悔,当年若不那么好嫉,没将贾琏房里人都撵走,或许他也不会绝了血脉。

    贾母、王夫人甚至贾政等人,也不会对她如此不满。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没为贾家诞下血脉,又不准让贾琏收房里人,如此便犯了七出中好妒之罪。

    心里一阵阵乱七八糟的想法,事事不顺,也事事不对。

    自苦,自责,自怨,自恨。

    但她也恨贾琏,恨贾家,恨王家

    恨贾琏淫奸庶母,才丢了爵位。

    恨贾家不能约束管教子弟,任贾琏行下那等狗皮倒灶的事,准许他养外宅。

    恨王家,在这种时候,却连为她出头安慰她一声的人也无

    她恨别人,恨自己,恨活人,恨死人,恨整个世间。

    这便是厌世的心态。

    贾琮与平儿进来后,便看到一尊雕像一样的妇人,木然的坐在那。

    平儿见之,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心疼万分的唤了声“奶奶”

    王熙凤并没什么反应,她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若人厌弃了整个世间,连生死都不在乎,那还在乎什么呢

    “奶奶”

    平儿见她这般,愈发心碎,上前握住王熙凤的手,又唤了声。

    可还是没用

    平儿担忧的哭出声来,贾琮上前,看了王熙凤一眼后,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个瓜崩儿

    “哎哟野牛肏的”

    王熙凤受此剧痛,一下从癔想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破口就骂。

    不过抬头看到贾琮那双清冷的眼睛后,又一下闭住了口,眼泪却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流了下来,抽噎道“三弟你,你竟打我”

    “爷啊”

    平儿也极恼火的看着贾琮。

    贾琮没好气道“你都快跪下叫她了也叫不醒,不这样还怎么办”

    平儿一边替王熙凤轻轻揉着额前,一边哭笑不得的嗔怪了贾琮一眼,不过眼中多了分笑意。

    她就万万想不到,还能用这样的法子叫人

    王熙凤低着头收敛了下神思,心底依旧一片冰凉,语气中也没多少热气,问贾琮道“三弟多咱来的”

    贾琮在妆台前寻了把椅子坐下,看了眼桌前的一个紫檀木精雕妆奁,随口道“来了一会儿了,平儿放心不下你,请你到东府去住。”

    王熙凤闻言,缓缓将平儿在她额前轻揉的手拉下,转头看向她,本想说些安抚的话,就送客走人。

    然后就看到了光彩夺目鲜亮耀眼的平儿

    王熙凤原本木然的丹凤眼中,腾的一下冒起两朵既嫉且怒的火苗,并逐渐壮大,最终充斥着整双眼眸。

    她一点点咬起牙,看着面色不安的平儿,恨声道“小浪蹄子,你穿成这样是来看我,还是准备气死我黑了心的小娼妇,显摆到我跟前来了”

    平儿委屈的要落泪,面红耳赤,正想解释什么,就见贾琮一只画眉笔丢了过来,丢在了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一下转过来,丹凤眼竖起,厉声道“你再来动手试试”

    外面一直偷听的丰儿和彩明一下冲了进来,虽唬的要命,脸色发白,可还是倔强的挡在王熙凤身前,嘴唇颤啊颤的看着贾琮,眼睛尽力瞪的凶猛些。

    贾琮呵呵笑道“你们主子从里到外,整个心都快冰住了,和死人都差不离儿,我若不帮她点把火,驱驱心里的冰凉寒气,她非得一场要命的大病不可。你们再看她现在,人都快着起来了,这样就好多了。”

    丰儿和彩明也不是傻子,联想到之前王熙凤的状态,再回头看看这会儿的王熙凤,登时恍然。

    再看贾琮的目光,如敬神明

    平儿原也只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些贾琮的心思,这会儿才彻底明白,目光尊崇的看着贾琮,高兴的笑了起来。

    这一梨花带雨充满感情的笑容,更是明人

    王熙凤原本明白贾琮的心思后,一下感动的不得了,这个时候还能这般为她着想,她心里真的生出暖意来。

    可一看平儿美成这个样子,又气恼的在她身上掐了把,骂道“你倒是会寻爷们儿,合起伙来欺负我”

    平儿正想解释,就听贾琮又道“别怕她,和她打”

    平儿哭笑不得,看着气的差点没背过气的王熙凤,对贾琮嗔怪道“爷啊”

    这又幽怨又娇媚的声音,却成了压垮王熙凤的最后一根稻草,王熙凤拿贾琮没办法,只能扑倒平儿,将她的头发挠乱,又去撕扯她身上华美的衣裳。

    平儿连连惊叫,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倒不是笑王熙凤,而是笑贾琮怎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哄人。

    她真的太喜欢,也太高兴了。

    可这充满情意的笑却让王熙凤忽然住了手,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唬了平儿一跳。

    平儿忙收住笑脸,惊慌叫了声“奶奶”

    就被王熙凤一把抱住,王熙凤伏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贾琮走到跟前,对平儿微微点头,示意无事。

    用口型告诉她“哭完这一场,她就好了。”

    平儿这才敛起面上的惊慌之色,轻轻的抱住了王熙凤,让她哭个痛快

    大运河上,一艘高大的楼船缓缓行驶在河道中央。

    楼船桅杆上悬一面大旗,上书“锦衣贾”三个大字。

    这面大旗,护着此船行走在河道上,一路畅通无阻

    楼船三楼,一间华美温暖的房间内,

    着一月白蝶纹束烟霞银罗花绡裙,头上簪着白玉南红如意珠钗的黛玉,面容震惊甚至惊骇的看着面前一妇人,道“吴嬷嬷,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这妇人是贾琮特意差人为她寻来懂杏林之术的嬷嬷。

    紫鹃和小八一脸懵然的看着妇人。

    房间内两个老成的嬷嬷则沉下脸来,池玉、李蓉的面色也都不好看

    妇人叹息一声,也觉得此事对面前这位和善的小姐太残忍,可她还是道“是真的,贵府那位姨娘果真有了身子,已经五个月了她今日昏倒,便是因为近来吃的太少,且用束巾勒了肚子”

    黛玉闻言,简直凌乱。

    她记得,五个月前,她爹爹早已昏迷不醒多时了

    她虽懂的不多,可是,怎么

    怎么可能

    这等耻辱之事,让黛玉登时红了眼圈儿,泪珠儿滑下,直觉得没脸见人。

    如今她爹爹昏迷不醒,林家只她一条血脉

    贾琮又不在,她觉得快要难过的窒息了。

    紫鹃忙上前扶着她,却不知该怎么相劝。

    她也不过是个没经人事的女孩子,哪里懂这些

    倒是后面两个嬷嬷,其中一个上前,沉声道“姑娘不用难过,这世上多的是不守妇道的下贱娼妇对这种不要脸的人,何须动气直接使人打杀了也没人说什么。不过姑娘还是尊贵的女儿家,这些事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交给我们这些婆子来处置便是”

    话没说完,却见黛玉连连摇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怎能伤人性命断不能如此。”

    另一嬷嬷道“姑娘是好心,可这贱人却不知羞耻。不过既然姑娘心善,不愿伤人性命,那就趁着下回靠岸时,将人赶下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黛玉闻言,又犹疑起来,拿不定主意。

    正这时,一直沉默的紫鹃却似忽然拿定了主意,她伏在黛玉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然后就见黛玉又惊又怒道“果真”

    紫鹃叹息一声,道“原不愿让这等脏事污了姑娘的耳朵,再者三爷一来,就将他打发走了,我想着断了这层关系,往后也就没事了。却不想”

    黛玉噙着泪,涨红脸道“二哥哥怎敢如此他他”虽然真想骂一声臭不要脸,可她哪里骂的出口。

    紫鹃叹息道“二爷不是一直这样吗”

    黛玉委屈气恼的落泪道“那该怎么办”

    紫鹃想了想,道“姑娘不妨先不管,这样的事,等回京后交给三爷去处置罢。想来,三爷总会让二爷给姑娘一个交代”

    黛玉闻言无法,以为只能这样,虽然心里憋屈的不行,却到底还是善良,落着泪对吴嬷嬷道“嬷嬷还是先医她一医吧,让她让她养好身子,等回了京,再送她去寻琏二哥。”

    吴嬷嬷看着相貌清秀妍丽的黛玉笑着点点头,道“姑娘菩萨一样的心肠,往后必有大福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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