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8章 敲打敲打

作品:《长门好细腰

    “买地。”冯蕴在他的身侧坐下,端起他放在桌上的茶盏,不见外地轻啜一口,这才笑盈盈从食盒里掏出一张黄纸。

    “请将军过目,大生意。”

    上面是她算好的账。

    以及在鸣泉买地的可行性。

    她习惯把每件事情,先捋清楚再交给裴獗。

    一目了然。

    裴獗轻描淡写看一眼,眉头略微打结。

    “和议结束,鸣泉便无用了。荒地不产粮,难有进项。蕴娘买地做甚”

    乱世底下地广人稀。

    大量抛荒的地,无人耕种。

    要买也该买良田,她的行为很是令人费解。

    “我买地,不是用来种的。”冯蕴狡黠地笑,“我阿母书上说,两国交界,水陆双通,那叫通商口岸,是往来互市的好地方在晋国占领信州前,鸣泉当然不算通商口岸,但往后就是了。白菜价买口岸好地,我不赚谁赚”

    裴獗没有吭声。

    屋子里寂静一片,没有生火,冯蕴十分畏寒,觉得冷,坐得离他近些,双手挽到他胳膊里,身子靠住他,看上去很是亲近,就像是寻常夫妻在商量家里的金钱用度。

    “原本我也是犹豫的,可今日去实地看了以后,发现鸣泉是个好地方,官道直达,有渡口河流,来往十分便利再有一个议馆横跨两国,等和议以后,通商互市,必会发展成来往客商的贸易之地。到时候,我那些荒地,就值大价钱了”

    裴獗盯着他,眼神黑漆漆的。

    冯蕴又轻轻肘他,兴奋地眨眼

    “最紧要的是,地价低廉,相当便宜。”

    裴獗问“有多低廉”

    简短地说完,他好似见不得她怕冷的样子,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连人带氅子裹住。

    冯蕴身上一暖,声音便软和下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亩价不足千钱。小州今日去谈,出八百钱便有人意动,这还只是眼下的价格。再有两日,会更便宜。”

    裴獗察觉她语气的笃定,看来一眼。

    “何出此言”

    冯蕴笑了笑,将今日在鸣泉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齐国有探子混入鸣泉,将军难道不想除之而后快吗若由得萧呈抢占先机,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裴獗“哦这与地价何干”

    冯蕴莞尔,笑得神秘,“一旦将军派人过去清理,民众一看有人杀人放火,心下更是恐慌,地价就更不值钱了,岂不是更为低廉”

    全让她给算计明白了。

    算来算去,算到他的头上。

    裴獗沉默一下,“我没有钱。”

    冯蕴轻咳两声,大失所望地看着他。

    “将军的钱呢”

    裴獗看着她“离中京时久,身无长物,仅有的私产,全置办了聘礼。”

    聘礼

    冯蕴如梦初醒。

    “对啊,你的聘礼呢”

    裴獗看她浑然没当回事,一副这才想起来的样子,眉头皱了皱,“撤离并州那日,让覃大金抬上了战船。”

    冯蕴眼皮跳了下,“然后呢”

    裴獗“没了。”

    冯蕴问“哪里去了”

    裴獗沉吟道“军中冬衣短缺,我让覃大金拿去换钱,先在民间采购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冬衣都要靠裴大将军自掏腰包采购了

    冯蕴想想那十二抬聘礼,有点肉痛。那里面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结果抬到她面前让她看了一眼,就抬走了。

    果然大婚什么的,全是假的。

    当然,她也知道轻重缓急,虽然有点可惜,倒不觉得裴獗这么做是有错的。换了她,也会先保障手下人的温饱,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如何领兵都是空谈。

    她不说什么,脑子里在想去哪里搞钱,裴獗语气却带了一丝愧意,手在她腰上紧了紧,低低道

    “等回中京,我给你置办更好的。”

    屋里光线暗淡,他眼里更显幽深。

    冯蕴抿唇看过去,目光微炽。

    “将军不觉得憋屈吗”

    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每天吃喝拉撒都是数目巨大的开支,朝廷再一拖延,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到了上眼药的时候,冯蕴毫不含糊。

    她凑近裴獗,盯住他的眼睛。

    “三军无寸布御寒,丞相有黄金置宅。赏罚不明,人为草芥。如此昏聩之主,怎配将军效犬马”

    裴獗握住她的手,目光微沉。

    “连年征战,国库不丰。按旧例,北雍军应在当地征粮征税”

    这是晋国朝廷的说法。

    北雍军占领万宁安渡等地后,按旧例本该在当地征粮征税,以作军务开支。

    也就是说打一路吃一路,就食于民。

    可是,因为裴獗的战时政令,分田免税,救济民生,百姓日子是好过了,但军务开支却少了。

    冯蕴觉得这是裴獗在为李桑若找借口,哼笑一声,看着他道

    “依我看,这是朝廷对将军的敲打。让将军以后不要再独断行事。”

    裴獗静默不语。

    冯蕴俯身为裴獗夹菜,喂到他嘴里。

    裴獗皱眉偏头,不肯就。

    冯蕴手伸在半空,执意要喂。

    裴獗静默,片刻张开了嘴。

    冯蕴笑着送过去,眼里的锐光碎开了,声音如同和煦的微风。

    “强将弱国,朝廷防着将军也是常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士们跟着将军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到头来竟然被人克扣温饱,岂不是令人寒心”

    说罢见裴獗蹙着眉头,又笑开。

    “不好吃吗”

    裴獗道“好吃。”

    冯蕴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尤其对裴獗这种死脑筋大木头来说,要他背叛大晋朝廷背叛李桑若,只怕比让大兄跟萧呈决裂还要难上许多。

    她知道急不得,更逼不得,否则意图太明显,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不再多说,而是俯耳上前,吐气如兰。

    “还有更好的,将军要不要吃”

    裴獗低头,腹下的隆起便被小手包住。

    女郎看着他,眼睛里柔得滴水似的,轻轻挠动,“晚上好好侍候将军。”

    裴獗

    不是月信来了吗

    冯蕴大胆与他对视着,看那冷峻的面孔和深邃的眼,忽地很是兴起,偷偷用力捏一把,用口型叹息一声“好大”。

    裴獗气息略紧,咬牙,“蕴娘”

    那小手轻微地挠动,缓慢酥痒,隔着布料传递的快感,让他几乎立刻便亢奋着苏醒过来。

    “这是大营。”

    “妾明白。”冯蕴微微倾身,细腰扭动,胸前的风光便落在他眼前,一片细白幼嫩的肌肤泛着光似的,很是招惹人。

    裴獗伸手想搂,女郎却滑过去,起身退开,朝他款款行礼。

    “将军晚上早些回来。”

    说罢,轻盈得蝴蝶似的,飞走了。

    裴獗看着那背影,捻了捻指间。

    细微的轻抚留下了凝脂般的触感。

    他低头看一眼高高叫嚣的下腹,微微阖眼。

    “左仲。”

    左仲上前拱手,“属下在。”

    裴獗将冯蕴方才说的见闻告诉他,沉声吩咐。

    “鸣泉镇,派人走一趟。”

    入夜,信州城又下起了小雨,突然降温,要冻死人似的,街上不见行人,春酲馆里也早早就合上了门,连鳌崽都冷得将身子缩在冯蕴的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房里生着炭炉,飘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冯蕴望着飘在窗外的雨丝,回头叫小满。

    “备水吧,我要沐浴。”

    她算着时辰,裴獗该要过来了。

    想了想,又吩咐小满,让灶上多烧些水备着。

    小满嗯声应下,脸颊红扑扑的。

    她渐渐有些明白,将军过来便会与女郎亲近,然后就需要更多的热水

    想到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声音,她红着耳根出门,莫名想到左侍卫

    然后,人就出现在面前。

    “小满,夫人可在”

    小满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

    直到左仲朝她拱了拱手,再次出声提醒。

    小满恍然清醒,羞得结结巴巴,“在,在女郎让备水让小满给将军备水”

    越说越不糊涂。

    她更羞了。

    左仲也不知听懂没有,诧异地看向她脸上的红霞,道“劳烦通传,我有要事禀报。”

    冯蕴在里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有些好笑。

    她整理好衣裳,披上氅子走出来,漫不经心地问“左侍卫,何事”

    左仲垂着眼,行了個礼。

    “将军有急事去了平阳,差属下来告诉夫人,大抵要好几日才回信州,无须挂念。”

    这个节骨眼上,去平阳做什么

    冯蕴心下有疑惑,但没有多问便笑着点头。

    “知道了。”

    左仲行个礼便急着走了。

    小满看冯蕴站在那里没动,小心翼翼地问

    “女郎,还备水吗”

    冯蕴看她一眼,“将军不来,我便不用沐浴了吗”

    小满察觉到女郎情绪不佳,哦一声,瘪着嘴下去了。

    夜凉风急,打在窗户上如同呜咽。

    这一夜,冯蕴很不好睡,辗转难眠。

    鳌崽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软软地将肚皮露给她,双眼圆瞪,四脚朝天,一动都不动。

    冯蕴抚着它软软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次日天一亮,雨仍然没有停下。

    冯蕴用过早食,就让葛广去叫丛文田,商讨鸣泉议馆的事情。

    不料,葛广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听人说,朝廷昨夜突然来了旨意。”

    冯蕴心里一跳,“可知何事”

    葛广道“太后亲临信州,令将军前往平阳接驾。”

    平阳在中京到信州的中间,从安渡郡出去尚有二百里,从中京过来,必从平阳经过

    离和议尚有时日,让将军如此远距离接驾,李桑若是懂得如何耍威风的。

    而裴獗

    也真的是一片赤诚呢。

    明知她在等他,义无反顾地走了。

    冯蕴微微勾唇浅笑,眼睛里阴凉凉的,莫名的邪火窜上心间。

    那些许久没有想过的画面,上辈子在安渡别院里看到李桑若那一身淫乱不堪的红痕,突然便跃入脑海。

    “女郎”

    大满撑着伞过来,在檐下唤她。

    “敖小将军求见。”

    冯蕴“不见。”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极冷。

    大满吓一跳,将伞合上放下来,又小声道“仆女看敖小将军,拎了鱼来,说是想鳌崽,给鳌崽吃的”

    冯蕴抬起眼皮,静默着又沉下。

    “让他进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