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第 29 章

作品:《太子打脸日常

    第二十九章

    他无法触及到她的无力。

    十年的岁月里他背着她,她追着他跑, 看到的是整个他, 知他全貌, 然而待他转过身来, 却发现对身后那个自以为很熟悉的人,竟是一无所知。

    胸口蓦然一酸。

    陈温的眸色缓缓地动了动, 抬起脚终是下了庭阶往里走去, 夜色隐去了他身上的狼狈,从灯火下走过来时, 依旧泰然自若。

    今儿前来沈家贺寿的人, 谁也没有想到, 沈家老夫人竟然还有这等造化,先是瑞王来贺寿, 接着又是当今太子, 沈家的院子瞬间如添了日月光辉, 照得心眼睛发亮。

    陈温进老夫人屋前, 先在外头蹭了蹭脚底的积雪,挺拔的身影一跨进门槛, 映入众人眼里的便是他衣袍上的那龙四纹龙。

    屋子里霎时鸦雀无声, 沈老夫人一个愣神, 正欲行跪礼, 陈温及时虚扶了一把, “沈老夫人免礼。”

    陈温转身落了坐, 又赦免了众人, “起。”

    礼数完毕,才对沈老夫人说了一番贺词,沈老夫人一生虽朴实不愿意去贪图那权势,但心中对圣威的敬畏半分不减,前两回虽听说太子来过沈家,但没碰上面,便也没什么感触,如今见到本人,适才瞥了一眼,便知那传闻中,倒也没说错。

    英姿焕发,一身贵气逼人。

    再观那眉眼之间的冷冽,便知是个稳重内敛之人。

    沈老夫人俯身说道,太子殿下今儿能来我寒舍,真是折煞了老妇。

    陈温说沈老夫人不必拘谨,“沈家世代为医救死扶伤,乃为百姓造福,为国分忧,担得上忠良二字,古人云英雄不论出处,孤以为英雄当也不论官职,将士护国能讨了战功,救人于性命的医者却免不得被忽略,沈家为陈国做出的贡献,又岂不是英雄所为。”

    沈老夫人一向心如止水,如今却也被他这番话激的有了热泪。

    不图富贵,唯盼得一份理解。

    陈温是太子,能说出这番话,是他沈家的福分和造化,沈老夫人倒是觉得可惜了,这样的好人才竟同那丫头无缘。

    陈温又同沈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便也没多留,起身出了屋,顺着沈家的那长廊缓缓地往前走去。

    寿宴的一排长灯笼沿着那条长廊而挂,远远瞧过去起伏绵延,靠近后园的廊道下立着几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谁起的那话头子,又说起了江家姑娘和太子的婚事。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光是听到个传闻,有没有真退谁又知道了,我瞧着那江姑娘精神头好得很,哪里像个被退了婚的人。”话音刚落便被人将话接了过去,“这还能有假,那日在董家,林二爷可是当着江姑娘将退婚的事情挑了出来,江姑娘当时半个字都没反驳,不就是默认了吗。”

    寒冬雪夜里,沈家怕冻着了客人,到处搁的都是火盆,那火星子“霹雳吧啦”几声,碳灰四散,沈霜起身抖了抖裙摆上沾着的白灰,实在是觉得那声音刺耳,正欲走过去,便见江沼从转弯处的鹅暖石道过来,上了几步台阶,竟直接了当地立在了几位姑娘跟前。

    如细蚊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为首的那姑娘正是那日江沼和沈霜在戏楼里,遇上的钱庄刘姑娘。

    本也是悄声议论见不得人,谁知道竟是被那话里的正主儿撞了个正着,神色一时窘迫,赶紧同江沼致歉。

    “江姑娘抱歉得很”

    话还未说话,就听得一声干净的声音,“倒也用不着你们再猜,我同太子殿下的婚约确实已经取消,若各位有心,倒也是还有机会。”

    江沼的眸色很淡,不苟言笑地站在众人面前,姿态落落大方。

    人有七情六欲。

    不去反驳不代表她就不在意。

    一回能忍,断也忍不了第二回。

    早前那乱嚼舌根的传言,她多数也没听见,素云更是特意避之,今儿自己撞上了,听进耳里,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不会在意,既然介意,便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是沈家办寿宴,几位姑娘不过是随着家人过来做客,也明白客人当有客人的礼数,没有去开罪主人的道理,江家姑娘是沈老夫人的亲外孙女,论谁也知道,不该跑到人家的屋檐下来论人是非。

    几位姑娘脸色顿时一阵青红白,羞得无地自容。

    被江沼刺的那句话,也就只能干受着,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贵,也岂能是她们能肖想。

    江沼一走,那里头的一位姑娘就青了脸,低声斥了一句,“该,说什么来着,嘴巴子一张,话吐出来容易,吞进去就难了。”

    这头几人正煎熬得难受,沈霜急忙地过去,倒不是来劝和,而是为了澄清了适才江沼说的那话,“姐姐妹妹们,亏得你们有那胆子议论,表妹不过是同殿下在闹别扭,又何来的退婚。”

    刚说完,姑娘们还一脸错愕,身后的红柱后,便走出来了两人。

    陈温和周顺。

    宴席开在后园,人潮都往那头挤,姑娘们一时没察觉身后有人,此时人都到了跟前了才听到动静回头,瞧清是何人,赶紧地蹲身行礼。

    陈温的脚步从几人跟前穿过,一言不发,跟着江沼离去的方向去了后园。

    待那衣角消失在拐角,众人才起身长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就缓了一瞬,细细一想,便又觉得气短了。

    沈霜那话多半没说错。

    江沼前脚走,殿下后脚跟上,这不像是退婚,确实像是闹别扭。

    就她们刚才那番言论,若是殿下计较起来,随便一个妄议太子的罪名扣下来,就有得她们受。

    几位反应快的姑娘便拉着沈霜,顿时焉了气儿,“我的好妹妹,可千万要替咱们求求情,别让江姑娘记到心里去,咱们也就是嘴巴子没关门,可不想惹了祸事。”

    沈霜没应。

    几个姑娘又拽住她袖子一摇,沈霜便松了口,“往后可莫要乱传了,就算是侥幸保得了一回,可保不了第二回。”

    后园中的席位,分了内客和外客。

    姑娘夫人们一边,公子爷们儿们一边。

    沈老爷单独腾出来了一个雅间,让专人伺候着太子和瑞王,离那临时搭建的绷子也不远,宴席开始后,虽瞧不见外头的人,但说话声还是能传进来。

    宴席上的人几轮美酒进肚,声音愈发高涨,昨儿沈颂提到的那位买了罗姑娘为妾室的商人,今儿也在,那人姓张,名号张二爷。

    同沈家打交道多年,也算是同沈老夫人有些交情,不仅如此,沈老爷在世时,两人没少一起饮过酒。

    做药材买卖的人和治病的大夫,归根结底,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子,两者相辅相成,行业里的那些传言和风声,也早已经互通。

    包括沈家是如何起家,先祖拜师何处,张二爷都清楚。

    宴席开始后,张二爷兴致很高,同几位小药铺的老板聊得正是得意,见沈大爷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立马拉了他过来,屁股往旁边一挪,硬是给他挤出来一个位置。

    “我该同沈大爷道声贺喜,沈家能有今日,也是你们应得的。”

    沈大爷眉目轻皱,“张爷何出此言”

    张二爷回头往那雅间的方向一望,悄声附在沈大爷耳边说道,“今儿沈老夫人寿宴,能请太子和瑞王前来贺寿,沈家的飞黄腾达,不就是指日可待了”

    这话听着是在道喜。

    却带了些酸。

    沈大爷一笑,“我道是何事,今日太子和殿下过来,不过是为了灾情,张二爷这声道喜,我沈家可受不得,莫非张爷还不清楚,我沈家自来不求名誉,只求能保住祖上的基业。”

    话头本也该就此结束了,沈大爷人都已经站起来了,那张二爷却是没想罢休,一把又将他拉了回去,满身酒气地说道,“沈家的基业,我倒是清楚。”

    “当年香山谷的药王顾先生,收了八个徒弟,几十年过去,能撑到如今的,也就只有你们沈家,我突然想起来,沈老爷子在世时,来我这里买了几位特殊的药材,虽未告诉我要做何用,不过我猜,八成也是顾先生留的那药方子上头的东西。”

    沈大爷脸色一变,对不远处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张二爷喝醉了,先扶他下去休息。”

    两人刚靠近,张二爷一把便将其推开,一个起身蹭倒了身后的板凳,立在了那宴席中间,声音突然就提了起来,耍起了酒疯,“谁都知道你们沈家每代都会找一位资质优秀的人,来继承顾先生的衣钵,几代下来皆是传男不传女,谁知沈老爷子当年却偏生棋走险招,竟越过了你这个嫡长子,直接传给了沈家的四娘子,只可惜四娘子终究还是负了他,不肯留在沈家,坚决要嫁进江陵江家。”

    这一吵闹,场面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张二爷借着那股酒劲,不吐不快,“要不是十年前的那场瘟疫,连我也被沈老爷子给骗了,你我皆知那瘟疫一起直毁人肺腑,根本就是无药可医,要不是四姑娘,围城中能有人活着回来”张二爷说完又是一脸疑惑,“不过我就是好奇,那么多人都活了下来,怎的四姑娘自个儿却没能出来,若我猜得没错,怕不是沈老爷子制成的那丹药”

    最后一句张二爷没能说出来。

    沈大爷立在他身后,从袖子底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往张二爷后腰上一戳,张二爷整个人一软,身子直接瘫在沈家两家丁怀里。

    沈老夫人派来的人也才赶到。

    张二爷刚耍酒疯,大哥儿沈鸿立马就去了沈老夫人跟前,江沼也在,只见大表哥附在外祖母耳边说了什么,外祖母的脸色突然就变了,问了一句,“当真提了这事”

    大哥儿点了头。

    沈老夫人赶紧让鸿哥儿过去,“甭管是什么法子,止了他那张嘴再说。”

    江沼正要问沈老夫人发生了何事,沈老夫人却是先转过身抓了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姑娘先回你竹苑,今儿人多,咱就不图这热闹了。”

    说完便也将沈家的几个姑娘,都支了出去,“都去你表妹屋里坐坐。”

    几人一道起身,走到廊下,大姑娘和二姑娘眼睛却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外客的方向望了望。

    今儿虽被沈霜臊了一顿,两人还是暗地里收拾打扮了一番,本想借这机会瞧一眼自个儿的未婚夫,谁知还没瞧见人,那头就出了事。

    江沼笑她们那做贼似的模样,也扭过头顺着那视线望过去,却一眼就看到了陈温。

    江沼适才跟着瑞王出了那鹅暖石路,便分了道,瞧着时辰也快到了宴席,江沼便往长廊上走,这才错过了与陈温在沈老夫人屋里的碰面。

    宴席一开,宾客分了内外。

    若不是此时看到陈温,江沼还不知他今儿来了沈家,江沼眸子一淡立马收了视线转身走人,大姑娘二姑娘左顾右盼地瞧了两眼,赶紧跟上。

    “是出了何事”走在路上沈桐心头还是不安,问了一句,三十多桌的宴席,这会子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谁都想知道。

    后来快到竹苑了沈桐实在忍不住,便揪住沈家三公子沈康过来,让他去打听打听出了何事,沈康没去多久就回来了,也带回了消息,“外客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了点事,姐姐们不用惊慌。”

    沈霜自来会察言观色,更何况是自个儿同父同母的弟弟,见沈康低着头,眼神打飘,便知事情有蹊跷,没过多久便寻了个借口跟了出去,匆匆找到了沈康,“有什么事瞒得过今晚,也瞒不过明日。”

    沈康便同她说了,“张二爷今日在宴席上,提起了沈家那张药单子,还提了四姑姑的死,这事三姐可莫让表姐听见,祖母可是特意嘱咐了,能瞒一阵是一阵。”

    沈霜这回也被震住了。

    沈家那药单子就如同天上的九霄云殿,玄乎得很,说没有人人又都听说过,要说有,却无人看到过。

    别说沈霜,就连沈大爷怕都没见到。

    沈家上下今儿四处都忙,没人顾得上清扫庭院,沈霜一时失神,没注意到脚下,踩在了一根积雪压断的枯枝上,身子一个失重,眼见着就要屁股着地,胳膊肘及时地被一只手托住,带着一股轻风,沈霜能闻到清淡的薄荷香。

    “小心。”

    待沈霜回过神,对面的人已经松开她,直朝着宴席的位置而去。

    沈霜瞧着那挺直的背影,竟是哑了声,忘了问姓名。

    好在沈家的官家跟了过来,沈霜便抓住官家问了句,“刚才那人是谁”

    “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秦将军。”

    沈霜深吸了一口长气,愣了好久,脸色渐渐地开始发烫。

    秦将军本在外头候着,见院子里的热闹声突然安静了下来,便立马进去找陈温,刚过去就见陈温和瑞王迎面走了出来。

    张二爷说的那话,不懂的人听了,就当是酒后胡话,没往心里去。

    但同行之人,知道内情的人听了,便会忍不住多想。既然沈四娘子继承了沈家衣钵,如今人都死了十年了,那又是谁继承了衣钵。

    陈温出来见到沈老夫人,还未开口,就听沈老夫人先福身说道,“今儿是我沈家招待不周,还望殿下和王爷见谅。”

    陈温便不好再问,也没有再呆下去,有他和陈誉在,沈家只会更忙。

    出了沈家大门,瑞王才终于将那沈四娘子对上号,“沈四娘子不就是江二夫人吗。”

    陈温脚步很快,根本没搭理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