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叶秋无语地盯着他。

    宁愿反应过来：“不认识。您现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名字。”

    “……”宁叶秋不太确定地道，“可我看这张照片，怎么感觉你们还挺……高兴的？”

    宁愿拿过结婚证一看，别说，从照片上来看，两个人都一脸甜蜜的表情，宁愿还有点羞涩。

    想到拍照时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宁愿感觉脸颊有点发烫，支吾道：“照相么……您看我还高兴呢。”

    “你难道不该高兴吗？白捡了个好老公。”宁叶秋白了他一眼，“锦骁不比吴晓好太多？又帅又年轻，看着还靠谱，你捡大便宜了。”

    对于宁母这样连人都没见过，就叫得这么亲热的行为，宁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岔开话题：“您不生气？”

    “气。”宁叶秋叹了口气，“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是啊，没办法。

    吴晓渣又怎么样？渣又不犯法，两人本来就还没结婚。

    真要去闹或者怎么样，别人只怕还倒打一耙说宁愿没魅力，连自己男朋友都留不住。

    而且，现在吴晓和沐泽洋才是正经两口子，宁愿再出现，反倒变成小三了。

    真是讽刺。

    “嗯，您别去找吴晓麻烦，我会解决好的。”宁愿知道母亲的性子，怕她背地里去找吴晓吃亏，“其实吴晓有句话说得对，我们也才认识三个月，的确没什么感情。当时我答应和他结婚，也只是想着赶一次潮流，现在看来我果然就不是一个潮人。领证前闹掰，早点止损，这是好事。要是真跟他领了证才知道枕边人心里装着别人，多可怕，您说是吧？”

    “的确是好事，我不去找他，你也别放在心上。”宁叶秋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他能答应和吴晓结婚，就不可能没感情，现在这么说，不过是强撑着自欺欺人罢了，反过来安慰他，“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吴晓算什么东西！我看锦骁就很好……我能见见这个锦骁吗？”

    宁愿不明白宁叶秋为什么对傅锦骁这么感兴趣，猜测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反驳她：“我跟他说好了，等他空下来就给我打电话。我还得和他去把离婚证领了，戒指也得还给他。而且，他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至少得请人吃顿饭。我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我们一起请他吃饭，给他道谢。”

    “对，请吃饭。要不就在家里请吧，我来做，显得有诚意。”宁叶秋拍拍手，“知道锦骁爱吃什么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宁愿：“……”

    宁叶秋这么热情，宁愿有点尴尬，劝道：“妈，人家只是路见不平，您别搞尴尬了，到时候我们请他去外面吃就行。”

    宁叶秋答应得飞快：“好了，我知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估计昨晚没睡好。”

    宁愿的确头疼得厉害，强撑着跟宁叶秋说了这么多已经很累了，点点头朝卧室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宁愿又回过头来道：“妈，对不起。”

    宁叶秋一愣：“说什么对不起？”

    “我没听您的话。”宁愿说，“害得您要跟着丢人了。”

    宁叶秋一直不怎么喜欢吴晓，对两人结婚的事情也表示过反对，但宁愿没听她的话。

    在今天之前，宁愿对吴晓是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算特别帅，但也温文儒雅，挣的不是特别多，但也够用。成熟稳重、体贴周到，每次约会都先到，而且不催不急。出去玩或者和朋友家人在一起时，不沉默寡言也不过分张扬闹腾，连职业也是受人尊敬的教师……实在没什么好挑的。

    但宁叶秋就是不怎么喜欢他。

    宁愿跟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很尊重她的意见。结婚这种大事，宁愿当然也会征求她的意见。问题就是，宁叶秋说不出到底对吴晓哪里不满意。

    宁愿咨询过好些人，得到的答案无外乎都是宁母对儿子的独占欲作祟。

    二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日子，让宁母习惯了儿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冷不丁谈了恋爱要结婚，以后他要和别人组成一个家庭，当妈的心里抵触，所以看儿子的另一半就怎么都不顺眼。

    这是没办法解决的事情，除非宁愿不结婚，否则宁母就看谁都不顺眼。宁愿倒是能接受一辈子单身，可宁母又接受不了。

    就结婚来说，吴晓的条件，宁愿是非常满意的。

    宁愿这个词，多用于“宁愿……也不……”或者“相比……宁愿……”这样的语境，总感觉好像带了点小倔强小固执的味道。

    宁愿人如其名，也有点小固执。大部分时候他是好说话的，但在一些别人觉得不值一提的小原则上，他却意外地坚持。

    比如，绝对不和比自己年龄小的人谈恋爱。

    宁愿二十六，吴晓三十，年龄差刚刚好。

    再比如，绝对不和家世背景相差太多的人谈恋爱。

    宁愿没有爸爸，吴晓没有妈妈，两人收入也相当。

    吴晓简直像是上天为宁愿量身打造的一个结婚对象。

    只可惜，事实证明，他通过这些条件筛选出来的人，还不如宁叶秋的第六感靠谱。

    宁叶秋向来好强，又爱面子。

    这次吴晓一逃婚，他们只怕要沦为别人的笑柄了。

    宁愿自己无所谓，除了宁叶秋，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可宁叶秋在乎啊。

    想到要让母亲因为自己而被别人指指点点，宁愿心里就难受。

    而且，之前宁叶秋明明反对过，是他自己眼瞎，一意孤行。

    “说什么呢？”宁叶秋眼眶微红，语气刻意装得很轻松，“我一直就跟他们说，我瞧不上吴晓，现在你俩吹了，我简直想放鞭炮庆祝，别提多高兴了。而且，也不丢人啊，没了吴晓，咱们有锦骁。锦骁多帅啊，比吴晓帅多了，还是公务员，他们肯定羡慕得要死。”

    又是锦骁，宁愿不敢再说了，怕她真把主意打到傅锦骁身上。

    “算了，我睡一会儿。”宁愿进了卧室。

    床上还随意扔着好几件白衬衫，白得有些刺眼。

    这是今天早上宁愿找出来的。

    他想挑一件最好看的白衬衫去领证，就把自己所有白衬衫都翻出来了，一件件试，还让宁叶秋帮忙给意见。

    那时候他有多开心，现在看到这些衬衫就有多讽刺。

    宁愿把所有白衬衫全都塞到床底下，眼不见……心也烦。

    认真说起来，吴晓算是宁愿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象。

    早在初中的时候，宁愿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与多数人不一样了。但那时候他不敢表明自己的性向，而且年纪小，当然也就没恋爱可谈。

    说起来，高中的时候倒是有个小学弟跟他表白过，不过既然是小学弟，那年龄这关第一个过不了，宁愿想也没想，就给拒了。

    上了大学后，环境好了一点，身边也能见到出柜的同性情侣。可宁愿只是个普通小宅男，相比谈恋爱，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里谈恋爱倒OK。

    还别说，他还真在游戏里来了段网恋。但在对方在情人节为他豪掷千金，砸下七位数装备后，成功吓退了宁愿。

    毕业后，宁愿做了高中老师。

    那时候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化，在不少人眼里，同性恋还是变态，是有病。尤其是学校那种环境，有不少家长觉得老师是同性恋会对孩子造成极坏的影响，所以学校要求宁愿不能公开自己的性向。

    他性格里固执的部分作祟，不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就干脆不爱，所以一直单身。

    后来从学校辞职，又遇到同性婚姻合法化，宁愿才开始相亲。

    相亲总是能遇到很多奇葩，有要求不公开的，有要求代孕的，甚至还有在同性婚姻合法后还要去形婚的……这样对比下来，吴晓真的算是绝顶好男人，然后他就一头栽进去了。

    现在想想，宁愿忽然很感谢当初那段网恋，虽然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但好歹把自己的初恋交出去了。

    如果吴晓是初恋，宁愿会更加郁闷。

    宁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一下课就躲在宿舍玩游戏。

    游戏新出了成亲任务，可以结婚了，但仅限于一男一女。

    宁愿跟网络另一端的男朋友商量，两人中一个去玩人妖号，这样就可以结婚了。宁愿自己不想玩人妖号，就怂恿男朋友去玩。

    男朋友也没意见，但提出一个要求，他玩人妖号，就要叫宁愿老婆。

    宁愿觉得反正网络上叫叫也没关系，爽快答应。

    宁愿带着男朋友的新号练级，很快就到了可以结婚的级数，宁愿特别开心。

    两人到三生石前许下誓言，又到月老庙前祈福，最后回到洞房。

    游戏里男朋友穿着女装，还盖着红盖头，宁愿欢欢喜喜地揭开红盖头……忽然看到吴晓站在一边，冷冷地盯着他。

    宁愿猛地睁开眼，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他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客厅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传进来。

    家里就宁叶秋，她在跟谁说话？

    宁愿揉揉发昏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打开门。

    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站在客厅跟宁叶秋寒暄。

    宁叶秋一脸慈眉善目：“锦骁？对吧？”

    傅锦骁笑出两排漂亮的小白牙：“妈。”

    宁愿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