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临近年底, 宋家每天都非常忙碌，准备过年各种事宜。这种忙碌是幸福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腊八过后就是年，尤其从二十三开始，每日都是有讲究的。

    敬灶神、扫房子、磨豆腐等等，每天都有相应的安排, 最热闹的就是杀猪的这一天, 宋家也同样如此。

    一大清早, 赵婶子就带着几个儿子过来杀猪。虽然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会养猪，可最后自己杀的并不多，不少人家都给直接卖掉了。

    在村子里，活猪比猪肉要好卖，有专门的人上门收，价格虽然不太好，却也比去县里合算。

    有些人家已经联系好买家，因此自己杀, 不仅能多赚一点, 还能把猪下水、骨头东西留下来，富余的还会割下几条肉留着过年。像宋家这样一点不卖的，除了村长家，其他人家都是非常少的。

    这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杀猪的人家都会灌血肠, 只要上门就能分到一些。这不仅是他们难得的零食, 还可以饱腹。

    现在虽然不是荒年, 可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得痛快些，平常不是农忙的时候也就是不饿而已。

    “这头猪养得虽晚，可瞧着还真是够肥的。”有人赞叹。

    赵婶子笑道：“这是宋家他们舍得下料，要我说还能留一阵子，到时候会更肥。”

    养猪不容易，光是喂野菜不长肉，还赵婶子得弄些米糠什么的，因此就算知道养猪能多点进项，可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养得起的。

    若是闹个猪瘟，就全给砸手里了。

    王娘子笑道：“回头我们难得回来，这猪也没必要留着了，现在也够杀的。”

    虽然有赵婶子照料，可若是再养这些畜牲也已经不划算了。若是有钱还不如直接到村子里收，既能做个人情，价格还不高。

    现在生意好，而且很稳定，王娘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扣扣索索，恨不得全家入口的东西都是自个养或者种出来的，明白得有舍有得。有这份精力还不如用在挣钱上，反倒还划算些。

    这次王娘子决定将菜地和田地都留给赵婶子一家种着，年底收粮当租，价格比租借别人的要便宜，条件是赵婶子得时不时帮忙照看一下村子的宅子。

    宅子不住人，若是没人照看，很快就会荒了。

    赵婶子自然愿意，宋家的田地虽然不多，可位置都很不错，地力也还算肥，算是中上田，想要找这么好的地可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年前这段时间，更是积极的往宋家这边跑，给他们搭把手。

    这次杀猪更是最积极，一大早就开始磨刀霍霍。

    肥猪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一看到有人拿着刀走进来，就开始惨叫。

    不过这种惨叫并没有多久，赵婶子的儿子手艺很好，没让它多痛苦就归西了。

    全村的孩子也都涌了过来讨血肠吃，往年家里穷，王娘子都很小气，一个人就一丁点。这一次她很是大方，每个人都比从前多得多。

    宋桃儿和小豆包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孩子样，跟着一群孩子到处讨血肠吃，露出了孩童的天真。跟着小伙伴在一起打闹，无忧无虑的。

    宋云娘看着有些感慨：“多久没看到桃儿这般笑过，咱们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

    小小年纪就开始挣钱养家，怎么瞧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啊，真是恨不得把孩子宠到天上去吗。”王娘子无奈道，“她现在这么开心，就是因为平常可以努力挣钱，而且还能挣到钱，往年可没有这么高兴。你没瞧见这段日子他们两姐弟多得意，一直在使命的显摆。”

    宋云娘闻言心中踏实下来，失笑：“倒是我多想了。”

    “咱们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你没瞧见村子里的人多眼热。”王娘子得意道，虽然露富不好，可也不能因为藏着掖着就让自己日子不好过。

    他们也没有特意炫耀什么，该怎么着怎么着罢了。若说这村子里比他们家底厚的，还是不少的。

    只不过他们家人少，那钱也就能花在每个人身上多一些罢了。

    忙活了十余天，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饭菜，荤菜居多，有鸡有鸭有鱼还有猪肉，非常的丰盛，甚至还摆上了一壶酒。

    王娘子看着一桌子菜，忍不住红了眼。

    “咱们这屋子多少年没有这么喜庆了。”

    从前她男人在的时候，不管多艰苦，年底的时候也会有荤菜。可自从他离开，年底到时候也不过是上一碗白粥和一丁点的猪下水。

    孩子们瘦的能数清楚身上有多少根骨头，小脸都凹陷了，模样蜡黄，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能违心说一句自己孩子好看。

    现在，不过半年就大变样了。

    宋云娘给她倒了一杯酒：“嫂嫂，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对啊，娘，我现在也越来越能干了，以后赚钱养你，你就负责在家数钱！”宋桃儿道。

    小豆包连忙把嘴里的肉吞下：“娘，我会好好读书，以后给你挣诰命！”

    王娘子笑了起来，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好好好，娘和干娘就等着你们以后孝顺我们。”

    说完将杯子里的酒洒在地上，对着屋外道：“孩子爹，你听到没有，你可以安心的走了，我和孩子们都过得很好，我会把咱们孩子都顺顺利利养大，不会辱没咱们宋家的名声。”

    一阵风吹过，仿若故去的人在回应。

    宋云娘也将杯中酒洒在地上，也开口道：“爹，娘，你们放心，孩儿现在很好，不会做傻事，还会好好的活着，你们都安心吧。”

    “好了好了，大家都赶紧吃饭，今晚一起守夜，让老祖宗们务必保佑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王娘子招呼着。

    大家又拿起了筷子，热热闹闹的开始品尝美食。

    他们现在日子虽然好了，却也不会铺张，每天为了身体健康会有荤腥，可到底不会像今天这样。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大快朵颐，吃得肚儿圆才停了下来。一边烤着火，一边还嗑着瓜子，很是逍遥自在。

    临睡前，宋桃儿忍不住感叹：“若是年年是这样就好了。”

    宋云娘笑着摇头：“明年不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宋桃儿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因为明年会比这更好，看今天仿佛在吃苦。”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若这也是苦，这世界上的甜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

    大年初一，一家人起了个大早，给缸里挑满了新水，就赶着去庙里烧香。

    距离村子教程大约两个时辰的地方，有一处香火很旺盛，听说非常灵验的庙宇，十里八乡的人，大年初一都喜欢去那里烧香。

    头柱香，一般老百姓都抢不到，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头晚上就过去守着。他们安慰自己，只要心诚菩萨总会听见他们的愿望的。

    路途遥远，宋云娘他们还带着吃的，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嫌闷。

    中午日头最晒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庙宇，这个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乌压压一片，平常很难看到这盛况。

    “咱们得走紧点，别被人群给冲散了。人多最是危险，一连几年都有孩子和落单的娘子被掳走的。”王娘子并没有那么兴奋，而是一脸警惕。

    宋云娘诧异：“寺庙这样的地方还会有拐子？这可是有神明看着呢，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能做这种事的人，哪里会怕什么报应。”王娘子愤愤不平，“真是杀千刀的，这么作孽可老天都好像看不见似的，到现在都没抓着人呢，一年还比一年猖狂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王娘子极少初一过来烧香。可现在日子好了，王娘子害怕菩萨把这福分收回去，便是过来烧香。

    宋云娘听到这样的话也紧张起来，抓着宋桃儿的手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一到人潮拥挤的地方，就宁可放慢速度也不要往前冲。

    四人一路很是小心，走半天还在外围徘徊。

    可人实在是太多，而且时不时人浪冲过来，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力气到底太小，手抓得牢却没什么用，没一会就给冲散了。

    宋云娘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离自己远去，想要上前却非常艰难。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并且往高处走，追寻熟悉的身影。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她看到了小豆包。正打算招手呼唤，就看到一个男人用手刀将小豆包劈晕，将人直接扛走了。

    行动的时候那个男人身边的人好像围成一堵墙，外面的人看不清究竟，等男人将小豆包扛走，其他人还以为他是趴在男人肩上睡着了。

    宋云娘慌张极了，一边大声呼喊着有拐子，一边拼命的往那边挤，想要追上去。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现场十分的嘈杂混乱，根本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唤。宋云娘只能一边跟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求救，一边往小豆包方向挤。

    这个时候也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她一起去寻找，可是人太多了，一听到有拐子，现场更加混乱。

    宋云娘脑子如同炸开一般，整个人都懵了，全身发冷，完全无法思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小豆包。

    等回过神，宋云娘发现自己已经跟到了偏僻的山林中，远离了挤挤嚷嚷的寺庙。

    “这位娘子既然这么想要跟着，爷我要是不收还真是对不住你。”一个男人突然跳了出来，目光扫向宋云娘，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跟毒蛇一样令人厌憎发寒。

    宋云娘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她会跟上对方，身边帮忙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原来都是这个男人故意对她暴露行踪的。

    宋云娘看到小豆包被掳走的那一幕，整个人完全了乱了方寸，一开始还记得叫人，后来场面太过混乱，她生怕跟丢了，完全顾不上想其他，只顾拼命的追，也就很轻易的落入了陷阱。

    手紧紧握住，让指甲掐入之肉中，宋云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一定有办法让她和小豆包脱身的。

    她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这里很荒凉，就算叫救命也没有人听见。在男人的身后，她看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小豆包。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看到小豆包的一刹那安心了不少。

    小豆包那么小，被带走就没有回来的可能，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至少还能想想办法。

    宋云娘捡起身边一根比较粗的木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势汹汹：“放开那个孩子，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拐子直接笑了起来，不仅不害怕还一步步的逼近：“来啊来啊，朝这打，不需要客气，我就喜欢娘子这种泼辣的人。”

    宋云娘捏紧手里的木棍，盯着他身上的几处穴位，在计算自己快速出手，是否能够打中。

    可那拐子明显是有些本事的，宋云娘趁其不备举棍挥过去，却被对方抓住棍子直接一把扯走扔到一旁。

    宋云娘想要用脚踢，那人直接一把将她撂倒在地。

    “既然你这么心急，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今天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做男人。”

    宋云娘恶狠狠的瞪着他，手里暗暗抓着一根尖锐的细棍，只要那个男人敢压下来，她就扎入他的脖子。面上她却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非常无害的模样。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拐子哈哈大笑：“尽管来，爷还怕你太客气不尽兴呢。”

    扯开腰带，敞开胸膛正想欺压下去，拐子突然尖叫一声，就倒在了宋云娘的身边。

    定睛一看，拐子心脏部位被射入一支箭，鲜血涌出，很是恐怖。

    此时，一个男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