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

作品:《暴君叔叔的小桃花

    母女两个携手进了陶士铮的屋子。

    陶士铮靠在床头,剑眉舒展,星目生辉,抱拳笑道:“又要劳烦苏夫人帮忙,陶某真是过意不去。”

    江若婉仪态万方,盈盈屈身褔了一礼,“陶大人是灼灼的父亲,我是灼灼的义母,咱们说起来也不算外人,陶大人有事尽管明言,只要妾身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陶士铮看了女儿一眼,犹豫了一下也没有让她避出去,开口道:“说来惭愧,老太太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葛春茂的表姑,姓罗……”

    他刚说到这里,江若婉的眉头就动了一下,老太太想把女儿嫁给葛春茂,陶士铮给强硬地推掉了,这事刚完就来了个葛家表姑要嫁给陶士铮,老太太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陶士铮苦笑一下,“本来我说是无意续弦,可老太太非说我这样是不孝,族中长者也轮流来劝说。说起来,续弦的话确实对两个孩子都有好处,至少灼灼就不算是丧母长女,将来议亲也不会被人嫌弃。”时人讲究五不娶,其中一条就是“丧妇长子不娶”,说的是就是像女儿这样没有母亲教导的家中长女。

    夭夭走到父亲身边,拉住他的袖口,轻轻摇摇头,她并不在乎这个,而且她现在也不想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想必弟弟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个继母来教导他。

    陶士铮摸了摸夭夭的头,叹道:“若是女方果然贤良淑德,这事也可以成,灼灼和熙哥儿有了母亲,我也更安心。可前面刚出了葛春茂的事,现在又提起葛春茂的表姑,我是担心老太太的意图不纯,也许她是想曲线救国,以达到操控灼灼婚事的目的。”

    江若婉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陶士铮,虽然说他是个武将,心思却很是细腻,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都看得分明。“陶大人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打听一下这位罗家表姑的事?”

    陶士铮点点头,“没错,我这院子里的长随毕竟是男子,打听女眷的事多有不便,只好厚颜再次请苏夫人帮忙。”

    “放心,妾身一定替陶大人打听得明明白白。”江若婉郑重地说道。

    陶士铮抱拳,“那就多谢苏夫人了。”

    夭夭在一旁看着陶家父亲和苏家母亲两人客气,扯了扯父亲的袖口。

    “灼灼怎么了?”陶士铮笑着看看女儿。

    夭夭指了指他的腿。

    陶士铮笑道:“端木先生来检查过一次的,说是长得很好,再有一个月就能走路了,保证跟以前一样。”

    夭夭高兴地抿唇一笑,又指了指父亲的脸。

    陶士铮摸了摸自己的脸,“端木先生给开的方子除了续骨生筋,还能调养身体,我觉得这些天身上很是轻松。”

    江若婉其实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好意思提起。此时见父女两个说到这里,笑道:“我也觉得,这次见陶大人,感觉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陶大人丰神俊朗,龙章凤姿,等伤腿医好之后,一定会娶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为妻。”她觉得最好不要娶那个罗家表姑,老太太说的亲事,肯定不靠谱。

    陶士铮俊脸有些泛红,“哪里那里,苏夫人才是才是仙姿佚貌,端庄娴雅。”

    夭夭见他们两个说着说着话头一转互相夸赞起来了,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扯着父亲的胳膊,笑得软了腰,小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两人说的本来都是客套话,让她这一笑,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微妙,似有似无的暧昧弥漫开来。

    陶士铮连耳根都红了,江若婉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妾身这就去打听罗家表姑之事。”

    陶士铮慌忙抱拳,“有劳苏夫人。”

    江若婉急匆匆地走了,陶士铮无奈地看了看女儿,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轻斥道:“淘气!”

    夭夭抱着父亲的胳膊,仰起小脸一笑。她不反对父亲续弦,可必须人品得好,将来不能上蹿下跳搅得家里不得安宁,不能亏待灼灼和弟弟。

    ……

    陶士铮续弦的好坏与夭夭有莫大的干系,江若婉不敢大意,回到桃花老宅这边略歇了口气,就着手去打听此事。

    葛春茂的表姑名唤罗翠云,是葛春茂父亲的表妹。

    罗翠云刚刚三十岁,前几年丧夫之后一直守寡,膝下没有子女,夫家也不反对她再嫁。

    江若婉本来是极不赞成这门由老太太说合的婚事,可听了罗翠云的情况,她倒是有些犹豫了。罗翠云年龄上与陶士铮很是般配,关键她没有子女,将来嫁到陶府,也许会对夭夭和陶锦熙好一些。至少总比那些有亲生子女的女人强,一碗水端得再平,亲生子女和继子女之间也难免会厚此薄彼。

    夭夭听了也有些迟疑,父亲还年轻,等他的腿好了,还有大好的前程呢,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独身下去,早晚是要续弦的。这罗翠云没有子女,至少将来没有与灼灼和弟弟的利益冲突。

    “不急,再打听打听,有些事要慢慢来。”江若婉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明天是浴兰节,夭夭出去逛逛散散心吧?”

    夭夭点点头,她本来不爱人多的时候出门,可陶锦熙从来没有和姐姐一起去看过龙舟,前几天就特别期待地缠着她,想在浴兰节这天一起出门去玩。想到弟弟从小就孤独,灼灼不会陪他玩,陶芝芝和陶嘉勋也不会理他,夭夭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陶锦熙就跑到玄都院来了。

    “姐姐!”他没有进卧房,站在明间轻声喊了一句:“姐姐起床了没?”

    夭夭已经洗漱过换好衣服,秀竹正在给她绾发,唤道:“姑娘已经起了,熙哥儿进来吧。”

    陶锦熙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他穿了件松枝纹的蓝缎锦袍,脚上是黑色靴子,小少年神采奕奕,姿容俊美,见姐姐还在梳妆,乖巧地坐在一边等着。

    秀竹还是只会双螺髻,她倒是在那两个小丫鬟头上已经试了不少花样,就是觉得不够熟练,怕扯到了夭夭的头发。绾好双螺髻,秀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想要给夭夭挑一支簪子。除了陶府给的簪子,抽屉里还有不少是苏夫人给的,现在姑娘聪明活泼,就是头上戴了值钱的首饰,也不会被人给哄骗了去。

    夭夭看看镜中的自己,她现在容貌太盛,每次出门都是尽量把自己打扮得不起眼。随手抽了一支简单的银簪别在头上,她起身坐到大桌边,朝着陶锦熙招招手。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熬得稠稠的大米粥、黄黄的小米粥,还有一碟花糕、一碟蒸饺,又配了熏鱼和蒸蛋,有腌好的紫姜丝和酱瓜脯下饭。

    夭夭给弟弟盛了一碗小米粥,将蒸饺推到他面前,给他夹了一筷子紫姜丝。

    陶锦熙果然是没有用早膳就跑来了,到了这里才觉得肚子饿了,夹起一颗蒸饺塞到嘴里。见姐姐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说不出的好看,他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学着夭夭的样子,尽量不要太粗鲁了。

    用过早膳,夭夭给陶锦熙系了自己编的五色缕,又带着他去跟父亲问安,秀竹跟在他们身后。

    这还是陶锦熙第一次收到浴兰节的长命缕。父亲是个男子,并不在意这些,陶府的老太太也不会给他准备,他身边都是小厮,手还没有他灵巧,更不会编这么精巧的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抬着手腕看了半天,红黄绿金黑五根丝线绕在一起,又有同样的五色香珠编在上面,颜色搭配得醒目又雅致,闻起来还有一股树木的清香,像是松枝的味道。

    陶锦熙深深地嗅了一下,裂开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姐姐,手指悄悄地拉住了她的袖口。

    姐弟两个到了陶士铮的院子,夭夭又给父亲送上长命缕,她一边系着长命缕,一边朝着弟弟眨眨眼。

    陶锦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朗声道:“祝愿父亲身体康泰,平安喜乐。”

    “好好。”陶士铮星目含笑,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姐弟两个感情好又都孝顺可爱,女儿现在变得聪明活泼,他的腿眼看也要好起来,除了女儿的喉咙受伤有待医治,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知道他们两个今天要出门去看龙舟,陶士铮安顿了几句,姐弟两个才辞别父亲。

    夭夭带着陶锦熙和秀竹,爬楼梯过到桃花老宅。现在有了楼梯,从陶府到苏府方便多了,可除了夭夭,也没有别人敢从这走。陶芝芝和陶嘉勋倒是试探了两次,可苏府这边的楼梯下面是有婆子守着的,看见他们就给赶回去了。

    夭夭又给母亲也系了长命缕,这才带着弟弟和秀竹、馥莲出门,坐着母亲给她准备的马车直奔临平湖。

    ……

    浴兰节这天,临平湖是京都最热闹的地方,每年的龙舟赛都是在这里举行。

    夭夭到的时候,湖边的游人已经很多了。陶锦熙小心地拉着她的袖子,两个丫鬟护在姐弟两个身侧。

    夭夭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自从萧沉夜坐上皇位,他严刑峻法,处置犯官犯民绝不留情,宵小之辈都不敢乱来,京都的治安一天更比一天好,更何况现在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谁会在这个时候闹事啊。

    她慢悠悠朝着岸边走去,母亲给她准备了一艘小画舫,在岸上的话游人多起来太过拥挤,在自家船上就好多了。往年她也来过几次,有时候是苏府的画舫,有时候是在英王的大船上。

    走了几步,夭夭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示意着秀竹去买了一包。又走了几步,夭夭看见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又让馥莲去买了几串。还没到小船,两个丫鬟的手里已经捧满了东西。

    “灼灼表妹!”正走着,夭夭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夭夭脚步一顿,她没有转身,装作没有听到,拉着弟弟快步往前走,也顾不上指挥着两个丫鬟东买西买了。

    陶锦熙自然也听到了,而且他也听出来这是葛春茂的声音。前阵子老太太想把姐姐许给葛春茂的事他也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鼻孔朝天的表哥,整日游手好闲招猫逗狗,把姐姐嫁给这种人他可一点儿都不放心,幸亏父亲给强硬地推掉了。

    “灼灼表妹,等等我啊,我是你葛家表哥!”

    呼唤声越来越近,陶锦熙拉着夭夭走得飞快,他本来就只比夭夭矮上一点点,自幼习武身子比夭夭可要强壮得多,此时加快脚步,倒是他拉着夭夭在走了。

    奈何他才九岁,夭夭又是讲究仪态的大家闺秀,自小受的严苛教导刻在骨子里,姐弟两个再快也快不过葛春茂,走了没一会儿就被他追上了。

    葛春茂气喘吁吁地拦住夭夭前面,“我说表妹,听见表哥喊你怎么还走得这么快,也不说等等表哥,看把表哥我累的。”

    葛春茂一双小眼睛贪婪地在夭夭脸上转了两圈,激动得都快要晕死过去了。这么漂亮的表妹,他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要是早早得了手,把她收到后院里做个妾室,现在恐怕要醉死在温柔乡里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晚,反正她还没有定下人家,还机缘巧合认了阁老夫人做义母,他要是把她娶到家里,那真是什么都有了。

    陶锦熙挡住姐姐,他也知道姐姐不想理会葛春茂,说道:“表哥既然累了,就赶紧回家歇着好了,等会儿人多了拥挤起来,想离开都不容易呢。”

    夭夭懒得搭理他,刚想绕过他,葛春茂双臂一伸,小眼睛眯缝着笑道:“表哥再累,看到表妹就不累了。既然等会儿人多,要是挤到表妹可就不好了,就由表哥我护着表妹吧。表妹怎么不看我呢,是不是害羞呢?哎呀,我说这男女大了自然要议亲成婚,将来咱们成了一家人,难道表妹还害羞不成?”

    夭夭恨不得手里有个鸡毛掸子,再劈头盖脸地给他抽上一顿,父亲明明已经拒绝了,他竟然还拿这事来说。

    秀竹护在夭夭身边,瞪着葛春茂,馥莲上前站在夭夭前面,板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位公子慎言!我们姑娘清清白白,待字闺中并未许配人家,说什么议亲成婚,说什么一家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葛春茂也知道夭夭身边有个丫鬟是苏夫人派来的,他不敢开罪馥莲,笑嘻嘻地让到一边,“表妹请。”

    夭夭看也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去。葛春茂也不走开,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起的。

    陶锦熙剑眉皱起,“表哥何不去别处?我们并不想与表哥同行。”

    葛春茂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这路这么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也没有妨碍到谁。怎么,难道你走了就不许别人走不成?那这路上这么多的游人,是不是都得离开?”

    陶锦熙气得星目圆睁,夭夭捏了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

    陶锦熙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葛春茂。跟这种人生气毫无意义,反正等会儿到了岸边,他们自然会上船,葛春茂想跟也跟不上了。

    有葛春茂跟着,几个人没了刚才的悠闲,脚步都比别人要快一些。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夭夭突然看见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雪白的流仙裙飘逸无暇,玉白锦袍长身玉立,正是苏梦雪和萧会廷。

    夭夭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她每次见到萧会廷,他都和苏梦雪在一起?

    ……

    萧会廷本来并不想来临平湖看什么龙舟赛,却耐不住找上门来的苏梦雪细细劝说:“往年殿下常常和姐姐一起去看龙舟赛的,今年姐姐看不到了,不如殿下去临平湖,就当作是替姐姐看了。”

    萧会廷犹豫片刻,还是过来了。

    苏梦雪神情忧郁,突然指了指路边一个木雕的笔筒,“殿下您看,这个笔筒要是姐姐见了肯定喜欢,姐姐她向来喜欢这种简单质朴又有雅趣的东西。”

    萧会廷看了一眼,吩咐侍卫去买了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没错,要是送给夭夭,她一定会喜欢的。可惜……”

    他盯着笔筒看了一会儿,神色蓦然变得有些凶狠,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险些将手中的笔筒捏裂,“这个狠心的丫头,竟然就这么走了!”他随手将笔筒抛在苏梦雪怀里,“买了她也看不到了,送给你吧。”

    苏梦雪惊喜地抱着笔筒,“这、这是给我的?殿下,真的给我了吗?”

    萧会廷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激动的苏梦雪,“不过一个笔筒而已,给你了,反正我买再多的礼物,夭夭也收不到了。”

    苏梦雪神色一黯,手指紧紧地抠着笔筒,“那、那我收下了,就当作是替姐姐收着。”

    苏梦雪咬咬牙,往年英王送给苏夭夭那么多礼物,却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哪怕是一张废纸她都没有收到过。这是英王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却还是因为那个已经死了的苏夭夭!

    她低下头看看怀中的笔筒,本来应该甜蜜的礼物,此时也变得丑陋而烫手。

    没关系,挡在她前面的苏夭夭已经死了,做为苏夭夭的妹妹,她在英王面前有别的女子没有的天然优势。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苏梦雪调整好心情,笑着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行人,走在中间的正是那个同样讨厌的陶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