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作品:《暴君叔叔的小桃花

    为了庆祝和离, 晚膳时夭夭和母亲办了个小小的家宴,把陶锦熙也请上了。

    陶府这边却炸了窝。

    二老爷陶士荣回来之后才知道苏阁老和离的事, 他这侄女相当于和阁老攀不上一丝关系了。

    看着满脸气恼的老太太, 陶士荣安慰道:“咱们先别着急, 灼灼那里虽然没希望了, 不是还有茂哥儿吗苏夫人先前不是要把庶女许配给茂哥儿,就算他们夫妻和离了,那说好的亲事应该还算数吧。”

    陶芝芝低着头没敢看父亲和祖母,她把议亲的事偷偷告诉苏梦雪, 父亲和祖母都不知道。

    老太太嘟囔道:“谁知道呢亲事也才是刚刚提起,六礼又没过, 苏阁老那边认不认这门亲事还不一定呢。”

    几个人心神不宁地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没商量出个头绪来,葛府那边却哭上门来了。

    原来, 葛春茂两天不见人影,葛家人都以为他是跟狐朋狗友去哪里玩儿了, 以前他也常常有几天不着家的情况。没想到,没等到葛春茂回家, 却等到了顺天府的人。

    说是葛春茂刺杀英王, 被英王给杀了,尸体在顺天府放了两天,让葛家的人去领。

    陶士荣一听,差点昏厥过去,老太太则是两眼一翻, 直接倒在了椅子上。

    二太太金氏唬得脸色煞白,一边忙着使劲给老太太掐人中,一边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陶士荣怒喝一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请大夫来,是想嚷嚷得街坊四邻都知道吗”

    金氏不敢跟他吵,低声嘟囔了一句,“就算不请大夫,这件事也瞒不住。”

    陶士荣气得眼睛通红,瞪着葛家来报信的仆从,“茂哥儿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行刺英王做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啊,茂哥儿出门的时候,好像是说要去见陶姑娘的,可怎么就变成和英王在一处了他没带小厮,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士荣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最近他春风得意,侄女成了阁老夫人的义女,表侄又要和阁老的亲生女儿议亲,工部上下看他都是满眼羡慕,连大肥差都能落到他的头上,眼看着升官发财唾手可得,怎么就一夕之间全完了!

    苏阁老和离,侄女和阁老没有一点儿关系了,表侄又死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和阁老家的庶女议亲。最可怕的是,葛春茂死就死吧,怎么还是行刺英王被英王给杀了

    这下,他可要被葛春茂害惨了,谁不知道英王权倾朝野,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他的表侄敢行刺英王,他还升什么官发什么财不被人挤兑死就算是好的了!

    老太太幽幽醒来,刚好听到仆从说什么“出门见陶姑娘”,顿时火冒三丈,“陶姑娘,哪个陶姑娘”她说着话,眼睛扫了陶芝芝一眼。

    陶芝芝正暗自欢喜,在她看来,这一定是因为她给苏梦雪告密的结果。苏梦雪定然是求助了英王,英王为了帮苏梦雪解决麻烦,干脆一刀把葛春茂杀了。英王对苏梦雪这么好,显然会将她娶进门,到时候,她就可以借助苏梦雪和英王的关系,为自己觅得一门好亲事。

    听见老太太的问话,陶芝芝一抬头正好看见老太太阴鸷的眼神,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可没有见过表哥。”

    老太太想想也是,陶芝芝和葛春茂一直都不太对盘,两人谁也看不上谁,怎么可能私下里去见面,想必葛春茂见的陶灼灼。自从他要和陶灼灼议亲时起,他就一直惦记着陶灼灼那张勾人的小脸。

    “灼灼呢!”老太太怒道:“把陶灼灼给我抓来!”

    二太太金氏道:“灼灼好像是去了隔壁,听说苏……江夫人要办家宴,庆祝和离,把熙哥儿也叫去了。”

    “庆祝”老太太“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都和离了还要庆祝!灼灼把茂哥儿害死了,还有心思办什么家宴!走,我非得亲手把她抓回来,让她给茂哥儿偿命!”

    陶士荣正在忧心自己的前途,陶芝芝则是幻想着将来能嫁入高门,谁也没有理会老太太,老太太硬是扯着二太太去了隔壁的桃花府。

    夭夭正在和母亲、弟弟一起用膳。

    虽然只是三个人,可也办得极为丰盛。

    夭夭心情甚好,虽然刚刚经过英王下药的事,让她对相处三年的未婚夫彻底寒了心,可母亲终于离开了苏照德,而父亲的腿这两天就能拆除夹板,她的喉咙也让端木青看过,一个月后就能正常说话,三个月后就能痊愈,这一切都是越来越好的势头。

    陶锦熙虽然不知道和离了为什么还要庆祝,不是应该哭哭啼啼地要人安慰吗,可他见姐姐高兴,江夫人也是一脸轻松惬意,也就不想那么多了,端起薄胎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清甜,带着百花的香气,一点儿都不辣。

    陶锦熙颇为嫌弃地咽了下去。他本来是要喝梨花白的,可姐姐非说他年纪小,不能喝那么烈的酒,只给他百花酿。这百花酿是女人喝的,男人都是喝烈酒,陶锦熙觉得百花酿喝起来是真的好喝,可就是让他觉得太女气了。

    夭夭看着他明明很享受还非要撇着小嘴装着不满意的样子,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他的小酒杯斟满。

    江若婉给陶锦熙夹了一块野兔肉,这孩子和自己的女儿关系很是要好,女儿也喜欢他,爱屋及乌,她也觉得这小少年很是不错。

    毕竟是家宴,也不讲究食不言了,夭夭说话不方便,江若婉和陶锦熙有一句没一句的边吃边说,江若婉问着陶锦熙学堂里的事,她主要是看看有没人欺负他。

    学堂是族里的,陶士铮受伤闲赋在家,陶士荣却是工部主事,算起来也是六品,所以陶锦熙在学堂里自然没有陶嘉勋受宠。不过族里其他子弟也都在这个学堂上课,家里境况比陶士铮不如的也有很多,再加上陶锦熙爽朗活泼,并没有人与他为难。

    三个人正在高高兴兴地用膳,馥莲突然进来禀报,说是陶府老太太和二太太过来了,两个人的神色很是难看。

    夭夭和母亲对视一眼,她知道一旦母亲和离,陶府老太太和二房必然会变脸,可也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如此无耻,还敢闹到母亲这里来。说起来她虽然是陶府的孙女,可母亲就算和离了,也不能受陶府的气。

    江若婉慢慢地玉箸放下,“让她们进来吧。”

    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进了屋,二太太金氏缩手缩脚地跟在她后面,一路上她都试图劝老太太回去,虽然江若婉和苏阁老和离了,可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夫人,难道就没有个其他门路人人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觉得,就算江若婉成了下堂妇,也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

    可老太太一心觉得葛春茂之死就是陶灼灼害的,盛怒之下,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劝说,一进屋就指着夭夭骂了起来,“好你个小蹄子!把茂哥儿害死了,还能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喝酒吃肉!”

    三个人都没起身,夭夭连看都看她一眼,倒是陶锦熙有些诧异,“怎么,表哥死了吗”

    “你也不是好东西!”老太太又骂陶锦熙,“你们姐弟两个都是丧门星!连你们那个残废的父亲,一家子祸害!”

    江若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是怎么说的,葛春茂死了和灼灼有什么关系”

    她养尊处优惯了,身上的气势自然就高人一等,老太太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顺天府的人说茂哥儿行刺英王,被英王给杀了,尸体在顺天府放了两人,让去领人呢。可葛府的仆从说,茂哥儿出门的时候,好像是说了是去见灼灼的。”

    江若婉冷笑一声,“灼灼可没有与他约好见面,他说去见灼灼,兴许只是想来陶府,可半路上却遇到了英王。谁知道他是怎么就起意想要刺杀英王了呢”

    说实话,老太太也不知道葛春茂怎么就和英王扯到一起了,可她就是想让灼灼给葛春茂偿命,“不管他是怎么遇上英王的,反正他是为了见灼灼才出门的!”

    陶锦熙也看出老太太来者不善,“就算表哥是想见姐姐了才出门,可这和姐姐也没有关系。”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没有关系灼灼得给茂哥儿偿命才是!”

    夭夭不可思议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她知道老太太无耻又贪婪,可真没想到她这么疯狂,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陶锦熙被气得小脸涨红星目圆睁,他小拳头紧握霍然起身,刚想开口反驳,胳膊就被江若婉按住了。</p>

    江若婉嘴角勾着一丝浅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老太太和葛春茂很是亲近啊,那葛春茂刺杀英王,同党还没有找到吧既然老太太和葛春茂关系这么好,那想必应该知道他的同党是谁,或者,老太太你自己就是——”

    “不是!”老太太惊得跳了起来,“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瞎说!”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葛春茂死了,老太太就这么急切地想要找人给他偿命,显然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也就是英王权势大,不然你可能会杀到英王府去了吧”江若婉以手支颐,笑盈盈地道:“我想英王一定还没弄清楚葛春茂刺杀的原因,也没有找到背后指使之人,要不,我告诉他老太太与葛春茂关系亲近,让英王找老太太来问一问”

    “没有没有!”老太太急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我和葛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走动过了,我和茂哥儿一点儿都不亲近,他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我是糊涂了,灼灼别生祖母的气,祖母也是担心你被葛春茂那个畜生连累了,这才有些着急,言语上严厉了些。”

    老太太轻轻在自己的嘴巴上抽了一下,“灼灼别怪祖母嘴巴太凶,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夭夭懒得看她拙劣的样子,端起小酒杯抿了一口百花酿。

    二太太金氏悄悄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老太太满脸堆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呵呵,我就不打扰了。”

    来的时候气急败坏趾高气昂,走得时候脚步飞快垂头耷肩。

    ……

    陶士荣果然没有猜错,葛春茂刺杀英王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不过两天时间,他在工部的处境就变得举步维艰了。

    谁也不愿意同刺杀英王凶手的表叔走得太近,同僚们一个个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人跟他说话,甚至没有人看他。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明明几个人在一起说话,他一走过就立刻就一哄而散。

    至于工部的尚书,他本来也见不到几次,左右侍郎看他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刻将他从工部赶出去。

    如果只是没人搭理倒也罢了,更要命的是到手的肥差恐怕要飞了。

    先前黄侍郎已经暗示过他,工部要采买一大批木材,只要他有所准备,这个肥差十有八|九要落在他头上的。

    陶士荣怎么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同葛家的南北杂货铺子一起,两家把所有的银钱都压上,采买了大批木材,就等着这次肥差到手好好地捞上一笔。

    可灼灼的义母突然和苏阁老和离,葛春茂又成了刺杀英王的凶徒,这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走了。

    陶士荣这两天就在担心这件事,他可是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上面了,还有葛家也是如此,为了尽快采买够工部需要的木材,他收购的时候甚至比市价略微高一些,反正只要卖给工部,就能大赚一笔。

    要是这件差事飞了,那他可就亏吐血了。

    正好赶上休沐,陶士荣私下里找到黄侍郎,以家里有两罐上好的茶叶想要孝敬为由,死缠烂打,硬是把黄侍郎请到了自己家里。他也不敢去外面的酒楼,现在葛春茂的事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去了酒楼被人议论不自在不说,黄侍郎肯定也不愿意同他一起在外面公开露面。

    黄侍郎本来不想来,他的女儿黄依兰和陶士荣的女儿陶芝芝一向交好,这两天都刻意避免着和陶芝芝有来往,甚至把陶芝芝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可他又贪陶士荣口中的两罐极品雀舌,再说,有些事也总得说明白,就算私下里不说,到了工部也一样得告诉他。

    黄侍郎专门坐着没有黄府标记的马车来的,下车的时候也是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看见。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不想遇到人,却偏偏在陶府门口碰到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人一身竹青色锦袍,墨发上插着白玉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身后跟着的小童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黄侍郎同他一起进了府,暗道:“幸好是个大夫,反正也不认得我。”

    端木青去了陶士铮的院子,黄侍郎则是被陶家仆从迎到了陶士荣的院子。

    陶士荣为了宴请黄侍郎,特意准备了丰盛的美酒佳肴,屏退了左右,打算和黄侍郎好好沟通一番。

    黄侍郎不想同他一起用膳,可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说“我只是来拿你说的那两罐极品香茶”的,只好坐下来,想着略微意思一下就行。

    菜是山珍海味,酒是琼浆玉液。

    醇香甘洌的美酒一入口,黄侍郎就舍不得走了,两人推杯换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陶士荣的酒量没有黄侍郎好,他觉得自己脑子都喝木了,眼睛看东西都是重影,舌头都大了,黄侍郎才终于愿意接他的话头,说到了曾近许诺的肥差上面。

    “陶主事啊。”黄侍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也知道最近的风声,都说你和刺杀英王一案有些关联。”

    陶士荣小眼睛一瞪就想辩白,黄侍郎又道:“你别急,我自然是不相信这个。不说别的,你与人为善可是有口皆碑,咱们工部的同僚都看在眼里的,谁也不相信你会同你那个表侄有什么勾连。”

    “可是,在这紧要关头,咱们总得低调行事对吧。”黄侍郎喝得也有些醉,摇头晃脑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接了工部采买的差事,多是和葛家的南北杂货铺子合作,这个时候,咱们工部可万万不敢与葛家扯上关系。所以啊,这两年工部采买的差事你就不要想了。”

    陶士荣脑袋嗡嗡直响,看黄侍郎的意思,不光是这一次他要血本无归,以后也不能再得到翻身的机会了。

    “黄大人,我和葛家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那表侄也是多年没有走动了,可不能因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让我来背锅啊。”

    黄侍郎遥遥头,“你这话我可不信,先前你接了采买的差事,不是都和葛家铺子合作的吗”

    “那也只是偶然一两次,再说,只是银钱上有些往来,葛春茂做的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黄大人,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陶士荣激动地站了起来。

    黄侍郎不悦地瞪着他,“陶主事,人要随机应变顺势而为。先前那是什么情况,啊你的侄女是阁老夫人的义女,听说你的表侄也……算了,不说这个晦气的人了,你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现在不是和苏阁老有关联,而是和刺杀英王的凶犯有关联!别说差事了,你能在工部继续待下去,就已经得谢天谢地了。”

    “可……可我的全部身家都已经……”

    “这我可管不了。”黄侍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也不能在你这里多待,我得走了,以后咱们少私下里接触吧。”

    “不行,你不能走啊。咱们这事还没解决呢!”陶士荣一把拉住了黄侍郎。

    黄侍郎伸手推他,“放手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黄大人,这个差事你得给我,就算是最后一次,下次我保证就不求你了。”陶士荣拉着黄侍郎的衣袖。

    黄侍郎嘟嘟囔囔地说道:“没、没有下一次,也没有这一次,一次都、都没有!”

    因为要密谈,陶士荣是屏退了左右的,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两人拉拉扯扯既无人劝阻,也没有下人搀扶,两个醉酒的人东倒西歪地纠缠着,终于脚下一软,也不知道是谁先摔倒,两个人你拉我我扯你一起摔倒。

    陶士荣比黄侍郎还醉得厉害,一双手胡乱挥舞着,抓到了桌上铺着的银缎五福桌布,将桌布硬生生扯了下来,桌上的杯盘碗盏叮叮哐哐全都掉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身上。

    屋外候着的侍从听到动静不对,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陶士荣喊道:“快、快进来,扶老爷我起来,可摔死我了!”

    侍从慌忙进屋,一看屋里的情形,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半晌才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黄大人他他他、他摔死了!”

    陶士荣骂道:“胡说什么,还不快点扶我和黄大人起来!”

    “老爷,您、您看啊,黄大人真、真的——”

    陶士荣挤挤小眼睛,勉强凝神看去,酒顿时就醒了大半。

    黄侍郎倒在地上,他摔下来时脑袋正好砸在碎了的茶壶上,那茶壶的碎片好巧不巧刺进了他的太阳穴,此时他双眸紧闭,头下一道蜿蜒的血迹,看起来生息全无。

    “啊——”陶士荣尖叫一声,犹如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里,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