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陆楠

作品:《亲爱的物理学家

    物理教授说:你对我的爱有没有超过刚体极限的70%?  等她离开,他对萧与时感激地说:“谢谢你送她回来。”

    萧与时只道是举手之劳, 又说:“机场可能已经恢复正常, 我该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沈如磐月底就将结束追踪观察, 她的出院总结报告需要给你看一下。”

    萧与时方才记起还有这件事。

    现在是寒假, 也是他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他早就计划好飞往奥地利, 和父母短暂团聚,新学期开学前才回来。但那时沈如磐已经回国……

    费恩见他久不说话, 懂了:“你事情多, 不看也没关系,我会仔细把关沈如磐出院的事。”

    他拍拍年轻后辈的肩膀,和蔼地笑了笑:“快走吧,好好享受假期。”

    萧与时驱车往回走的时候是9点, 正值早高峰,道路养护人员铲雪除冰的速度有限, 庞大的车流全挤在唯一清理出来的车道。

    这条道, 他和沈如磐刚刚走过。也许是两人说说笑笑分散了注意力,他当时并不觉得行车艰难。现在他独自驾车,即便耐着性子停停走走,也难免感到前路漫长。

    他昨夜没睡好,头疼嗓子不舒服,想喝点水提提精神。他扫了眼杯架,凭直觉从两杯外观一模一样的饮料里选了杯,喝了口。

    液体顺着盖孔流入嘴里,苦味凸出, 但又带着浓厚的奶香。两种滋味碰撞,形成了醇和顺滑的口感。

    ——那是沈如磐的咖啡牛奶。

    萧与时静默一会,视线投向窗外,远远地看一眼医院的方向。

    这里是老城区,曾经将柏林划分为东西二德的隔离墙就经过这里。时移世易,隔离墙早就拆除,城区高楼林立,错落地遮挡了他想看的目标物。

    他刚要收回目光,却瞥见一栋大楼的外立面上画满了涂鸦。

    柏林是涂鸦之城。建筑立面,地铁站,廊桥,随处可见。眼前的涂鸦恰巧是一辆东德汽车特拉比(trabi),威风凛凛冲破隔离墙驶入西德。这是历史上两德统一的经典画面,巧的是,特拉比便是由潘科区废弃工厂制造生产。

    萧与时情不自禁想起昨夜的情景。细细密密的飞雪,明明灭灭的灯光带,以及临别前老太太对他的的交待。

    “年轻人,她很担心你,从路口回来的时候,羽绒服被雪浸透。”

    他当时听了,转身回眸,远远地和沈如磐对视上,见到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牢牢地攫着自己,心中莫名一软。

    这么想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从胸口泛开,似要突破什么,但又勉强克制住。

    他不该忘记她的归期,至少在医院门口分开时,他还能和她道别,而不像现在,两人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萧与时抬手轻揉太阳穴,陷入沉思。

    另一边,沈如磐老老实实在运动损伤科求诊。

    医生让她卷起长裤露出膝关节和后侧韧带,轻轻按压几下,初步确定没有大碍,再开张单子让她去放射科拍片。等到片子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一上午的时间都消磨过去。

    她这才有空看手机,却见有多条未读消息,皆来自陆楠,大意是:“如磐,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怎么了不开心吗术后恢复出现问题”

    沈如磐后知后觉想起昨夜手机一下子跳出很多讯息,其中就有陆楠的。她赶紧打字:“抱歉,我忘记回复你,一切都好。”

    大概是被她失联吓到了,陆楠回了个“泪流”的表情。

    恰是这个表情,沈如磐想到不久前和萧与时的聊天。

    当年她的母亲做了很过分的事,陆楠从未迁怒她;如今她生了病,不能肩负搭档应有的责任,陆楠从不抱怨,隔着千山万水关心她。

    她诚恳地补了句:“陆楠,对不起。”

    “嗯”

    “就是感到惭愧,想和你说对不起。”

    这个时候革命同志的战斗情谊就体现出来了,陆楠用语音回复,声音暖暖的,含着明朗的笑意:“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她心中顿暖,也关心他:“你还好吗”

    “当然。你好我就好。”

    哎,尽会嘴甜。

    和陆楠聊完近况,沈如磐又想起那位聪明绝顶的物理学家,遂在短信箱里找到昨夜萧与时发给她的消息,回复过去。</p>

    “萧教授,麻烦你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把油费还有住宿费转过来。请不要拒绝,我昨夜叨扰你,如果连开销都不承担,实在过意不去。”

    不一会儿,她收到萧与时的答复:“小事而已,不必。”

    既然文字无法说服他,沈如磐索性拨电话。电话刚接通,只听到他喂了一声,那边随之传来震动耳膜的登机提醒,她愣住了。

    原来萧与时收到她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办理值机手续,只好简单回复。现在接到她的电话,他刚开口,广播突兀地响起,带着巨大的回音,完全盖过他的嗓音。

    广播循环几遍,候机大厅里的人流自觉向登机口靠拢,只有他止步不前,修身长立侧着头通话,与熙熙攘攘、聚散匆匆的离别气氛一点都不搭。

    播报结束,两人才有机会对话。

    “沈如磐,不要计较钱的事。”

    “不行,如果你坚持不收,我只能向费恩医生要一个基金会的账号,把钱转过去。”

    她的语气认真又固执,萧与时只得顿了顿:“这样好吗,以后有机会你请我吃饭,也算大家有来有往。”

    吃饭沈如磐当然不同意:“你这么忙,经常飞来飞去,哪有时间和我吃饭不如还是——”

    “工作再忙,饭总要吃。”

    沈如磐感到一丝讶异。莫非萧与时没和她客气

    不回答显得她不大方,沈如磐只好不失礼貌地接过话:“好啊,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联系我。” 不过要尽快,她月底回国,过期不候。

    仿佛听到了她的腹诽,萧与时回道“那就麻烦你稍等几日,我忙完私事,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啊

    她只想迅速还钱,怎么一来二去演变成和他共进晚餐这种事,看起来不像礼尚往来更像在约会。

    广播再度响起,提醒未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登机。沈如磐暂且撇开凌乱的思绪,打算匆匆收线。

    萧与时却唤住她:“稍等——”

    “什么”

    “下次见,沈如磐。”

    她顿了一秒,有样学样回答:“下次见,萧与时。”

    广播嘈杂,但她吐字清晰,“萧”字后面明明要接“教授”,但又随之一转,轻快明确唤出他的名字。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消除了生疏感,萧与时的心毫无防备地被触碰到了。

    其实前往机场的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多年前科尔对她的欣赏,他和她短暂的照面,以及她乐观展望冬奥会的模样。所有的画面都已成为过去,但又不是过去。

    毕竟他和她再度相遇,发生交集。

    当车一路疾驰,离医院越远也是离她越来越遥远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心口挥之不去的、悄无声息泛滥的情绪是什么。

    是萌芽。

    萧与时第一次留意到花样滑冰的赛事,是六、七年前。

    那时,他和科尔在暗物质研究领域取得了一点不错的成果,受邀去欧洲五国出席学术研讨会议。

    那天的情形和今夜相似,他们在伦敦转机,遇到极端天气,暂时滞留在候机室。

    萧与时向来惜时,抓紧时间写报告,当他从复杂烧脑的物理公式中抬起视线,却见科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的电视,而电视屏幕正在重播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的比赛。

    冬奥会的气氛紧张窒息,金牌的竞争又异常激烈,他默不作声观看了小半会,见到好几对组合表现亮眼,尤其是参加过两届冬奥会的俄罗斯队,以精湛的发挥拿下最高分。

    这给随后上场的选手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日本、德国、法国……一线强队皆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最后登场的,是非常年轻的中国组合。

    男选手高大帅气,女选手高挑纤细,两人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和谐地般配。尤其是女选手,她的头发精致地盘起,簪了一朵花,服装是粉末蓝烫钻连身短裙,细节不必说,单单配色就优雅到了心里。

    她立在闪闪发亮的冰面上,仅是摆出开场动作的站姿,就已沉稳柔美得像一首诗。

    萧与时看一眼电视屏幕左上角的名字:shenrupan/lunan(沈如磐/陆楠)。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boy正面刚。

    晚上更新是因为改一改个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