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宫墙柳

作品:《穿成女主的嫡姐

    李锦笙只觉得脑子里“轰”了一下,怎么可能?三妹妹怎么会被许给二皇子,她不应该快要死了吗?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她心里惊疑不定,眼神飘忽探究着李锦瑟的表情。是不是这个四妹妹的原因?猛然想起她们这一走,伯公子那里怎么办?她才和伯公子相识,谈得颇为投缘,约好明日辰时去取抄好的经书。

    若是这一走,她岂不是失信于人了还怎么抢在四妹妹的前面,占据伯公子的心?

    “祖母,孙女还有一事。方才我已托好抄经书之人,定好明日交付。要是我们现在走了,那人必会以为我们李家戏耍他。”

    常氏满腹都是抑郁,闻言只觉有些不耐。一个借住寺中的穷书生而已,他们李家何至于看重,留口信给寺中的僧人,让他们告之便是了。

    “你说的也有理,我们付清资费,让寺中僧人转告便是。”

    “祖母,万万不可。读书人大多清高,气节不能损。我们要是这样做了,他定以为我们李家在折辱他。此事是孙女一人与他商定的,不如孙女再跑一趟,与他说明缘由。”

    常氏皱起了眉头,这个孙女最得她的心,今天是怎么了。为了一个穷书生,竟然不顾她的心情。

    “随你吧,你快去快回,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李锦笙也知惹了祖母不高兴,不过自己的终生了祖母比起来,肯定是终生重要。相信祖母这么疼爱她,一定会体谅的。

    她带着芦花,急匆匆地走了。

    段雯秀冷冷一笑,这个庶姐真是可笑,为了一个穷书生,还亲自再跑一趟。也不知那穷书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清高的李锦笙另眼相看。

    她心思转了一下,暗道如果庶姐真和穷书生有了什么,老虔婆还不得气死。

    “三妹妹,你说大姐姐这是在做什么?那书生…”

    “大姐姐一片孝心,自然是不想那人生了怨气,白白折损了祖母的福寿。”

    段雯秀微不可见地撇了一下嘴,这个三妹妹,最近好像真的开窍了,口齿见长。居然也拍李锦笙的马屁,讨好老虔婆。

    别以为将来当了二皇子妃就高人一等,二皇子是个什么情形,封都谁人不知。没看到祖母脸色都变了,这门赐婚是祸不是福。

    怪不得三妹妹要讨好祖母了,肯定是怕迁怒。

    只是再怎么讨好,以老虔婆的性子,心里也容不下了。二皇子是什么人,虽是皇子,却是一个彻底失势无缘帝位的皇子。

    加上皇后与贵妃的关系,京中世家贵族哪个不避着皇后一派,就怕扯出些什么,惹得贵妃不痛快,以后给小鞋穿。

    老虔婆一心一意想攀附上连家,眼下自己的孙女将要成为二皇子妃。料定心中只有怒没有喜,少不得要把气暗自撒在三妹妹的身上。

    “三妹妹,你真是越发懂事了。”

    “都是母亲教得好。”

    李锦素回的这一句,暗含着讽刺,段雯秀不可能听不出来。闻言略皱了眉,转念一想往后三妹妹成了二皇子妃,可有得好戏瞧,心里又痛快起来。

    她就是见不得李家的姑娘强过自己,一个也不行!

    一行人不见喜色地出了大济寺,各自上了马车等候李锦笙。两辆马车,原本是四姐妹共乘一辆,常氏独自一辆。

    常氏疼爱李锦笙,李锦笙一片孝心想亲自服侍祖母。是以,这对祖孙同乘一辆马车。眼下,马车上只有常氏一人。

    “笙姐儿在做什么,那个书生是什么人?”

    柴妈妈回道:“大姑娘心善,想是可怜那书生穷困又有些骨气,不忍伤了别人的心。再者原就是替老夫人您祈福,大姑娘更不想因为些许小事损了福气。”

    常氏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你说得没错,笙姐儿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她这么做定是为我这个祖母着想。偏就那孽障,事事都拖累我的笙姐儿。哼,二皇子妃…当谁稀罕…”

    最后一句,微不可闻。

    唯有她心里清楚,这个二皇子妃的名头就是个烫手山芋。封都世家大户避之不及,人人视为灾祸,怎知落在了他们李家。

    当真是祸从天上来,都怪那孽障献嫁妆才引出来的祸事。

    小半个时辰后,李锦笙才急匆匆地赶来汇合。一上马车,常氏的眼神就不赞同地看了过去,面色有些不快。

    李锦笙小声地解释着,与柴妈妈说得大致相同。常氏平了心气,半句苛责的话都没有,命车夫加快行程。

    回到府中,各自快速清洗一番去前厅接旨。传旨的太监已坐了许久,与李复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宫里出来的人,口风极紧。任凭李复儒如何旁敲侧击,也没有问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接完旨后,他脸色复杂难辩,看着眼前似贞娘的三女儿,眼神恍惚。还真是料想不到,三娘竟然被指给二皇子了。

    若是其他的皇子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二皇子?

    这门赐婚,真叫人欢喜不起来。

    “你跟我来。”

    李锦素依言,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去了书房。

    原地的常氏只觉一口痰堵胸口,难受至极。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给这个孽障赐了封号,还有封地?

    帝心难测,她心里左右摇摆。

    李锦笙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为什么今生与前生的事情偏离了这么多?前世再过不了几个月,这个嫡妹就要死了。

    可是看现在的样子,似乎越来越不可能。

    她变成鬼的那些年,出不了锦宁侯府,她所知道的都是听府中奴才私底下说的。宫里的事情奴才们不敢私议,说的多的就是封都贵妇们。

    也正是那样,她才知道四妹妹已经变成人人羡慕的学士夫人,且夫君独宠。

    她看向低头的四妹妹,心里不停打着突。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如果四妹妹和自己一样有机缘,为什么没有事事抢在前对?

    恰在此时,李锦瑟抬起头,不想撞到她的眼神,心头惊骇。大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自己抢了她什么东西一样,吓得忙重低下头去。

    眼看着大姐扶着祖母走远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段雯秀和巩氏母女俩有一肚子的话,自然也跟着走了,找个地方商议去了。

    前院书房内,李复儒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低眉顺目的三女儿。这个女儿,怎么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之举。

    她为什么不能像家中的其他姐妹一样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呆在后宅,将来配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

    “你被陛下赐婚给二皇子,这是皇恩。你以前行事鲁莽,惹出过不少事情。为父瞧着,最近你懂事了许多,有些事情为父也能和你交待一二。你要嫁的是皇子,不是寻常人家,你往后切不可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管不顾。既然要嫁皇子,自是要万事准备妥当,不可有任何的差错,你可知要如何行事?”

    “女儿不知。”

    知也是不知,反正她在别人眼中,就是个不开化的。

    李复儒有些烦躁,世间最难测的帝王心,最难说清的就是皇家。三娘偏又是姐妹中最不让人省心的,他怎么能不担心?

    万一三娘嫁给二皇子后,行事不妥,连累的可是整个李家。

    “陛下膝下有三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贵妃娘娘所出,二皇子是皇后嫡子。二皇子如今的模样,是不可能承继大统的。你以后一定要谨记,无论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如何相处,你势必站在贵妃娘娘一边。多和大皇子妃走动走动,若能相交自是更好,万不可与她们作对,你可记住了?”

    当今天子膝下唯有三位皇子,两位就是贵妃所出。也就是说除了陈皇后,宫中再无妃嫔生下皇子。

    真真是好手段。

    “父亲,女儿真嫁过去了,嫡亲的婆母是皇后娘娘,我为何要与贵妃娘娘站在一边?”

    李锦素不解地问道,暗觉这个便宜爹有些拎不清。她再讨好贵妃,难道贵妃就不会视二皇子为眼中钉了?难道贵妃就不想取皇后而代之了?

    真要是有那一天,她这个二皇子妃能落下什么好。

    李复儒强压着心中的烦躁,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记住为父说的话。否则不光是你今后日子举步维艰,我们李家也会跟着受牵连,明白吗?”

    “女儿记下了。”

    “那就好,你是有封号封地的乡君,这是陛下对你的恩赏。有这些东西,你只要劝着二皇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李锦素明白他的意思,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二皇子真可怜,怎么就摊上这么苦的命。明明是皇后嫡子,却落到今天的地步,连朝臣们都不想沾惹,视若瘟神。

    见她听进去了,李复儒心里的烦躁总算散了一些。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这一夜,于李家人而言,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锦素辗转难眠,眼看着云耳从窗户溜了进来,朝它招了招手。云耳瞪大着琉璃眼珠儿,似乎不太情愿地过来。

    它的尾巴上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来送信的啊?”

    她抚摸着它的毛发,眼眸弯起,“还真让你主子说对了,她说宫里有意把我许给二皇子,没想到真的赐婚了。哎…说不定啊,我还真像她说的,将来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寡妇。如此说来,这门婚事也不算太差。”

    云耳舒服地眯起眼,变得乖顺了一些,任由她抚摸着毛发。

    “我觉得二皇子也挺可怜的,爹不疼的孩子,就算是做了再多,功劳再大,也都是替别人做嫁衣。他在受苦的时候,他的异父兄弟们却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若我是他,哼哼,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他真傻,干嘛躲着不见人。要是我,天天在陛下面前晃,凭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还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窗外响起细微的声音,像是风吹叶子发出来的。

    云耳猛地睁开了眼,两只耳朵竖了起来。摇了一下尾巴,挣脱她的抚摸,一下子跳下床,钻出了窗户。

    李锦素叹了一口气,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敢对猫说。扯过被子盖好,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床顶的纱幔,缓缓地闭上。

    窗户外,立着一道黑影。

    修长的身影似一道幽灵,黑衣墨发,眉染寒霜,眸色冰冷。

    隔日,李锦素被皇后一道口谕召进宫中。

    福禧殿中富丽而空旷,与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领路的宫女将她领进来后,便退在一边。殿上坐着的是皇后娘娘,威仪高贵。

    行了礼,听到皇后娘娘说赐座,紧接着有宫人搬了凳子过来。

    她堪堪侧坐着,一副恭敬的模样。

    陈皇后有些满意,到底是佟贞娘的女儿。就算京里那些风言风语传得厉害,都不如自己眼见的真切。

    “好孩子,莫要拘谨,且当是在自己家中。”

    这话,李锦素是不敢接的,也不敢真当在家里一样。

    陈皇后大约是猜到她的心思,起身扶着宫人的手,慢慢朝她走过来。她忙站起来,弯腰半屈着膝。

    “看把这孩子拘谨的…也罢,这殿内确实让人不太自在,不如你随本宫到外面走走。”

    她自是不敢有异议,跟在陈皇后的身后。

    陈皇后有意和她接近,慢走一步,与她并行。

    后宫之中,小景处处。假山楼阁,花草碧池。往来的杏衣宫女,朱衣太监,皆都低头弯腰,穿梭忙碌。

    这个时节,宫外也已是嫩绿一片,何况宫中。

    早开的花引来了蝶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陈皇后眉色舒展,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微飘着,似睨视众生。

    “又是一年春了。”

    她转过头,看向李锦素,“也不知大济寺的桃花开了没有?”

    “回皇后娘娘的话,前两日臣女和祖母姐妹们去时,桃花皆已含苞。有些早露头的已经开了,想来这两日应是都开了吧。”

    陈皇后的面上渐渐现出怀念之色,“应是不错的,每年大抵都是这个时候开。本宫在闺中时,常与家人去寺中小住。大济寺的祈福井,最是灵验,本宫每年都会挂一个福袋上去。如今想想,应验之事竟有五成之多。”

    不过是凑巧。

    李锦素想着,依旧垂首。

    陈皇后感慨而已,并不需要旁人说什么。眼看着前面便是一座八角亭,早有眼色的宫人摆好了茶果点心,并垫好软垫,生好炉子。

    “坐吧。”

    李锦素依言,略略地坐下。

    八角亭之上写着听风二字,应是名为听风亭。亭子座落在碧池边,可见不远处的假山垂柳,和吹皱的水波。

    “本宫好久不曾与人来此处坐一坐,也不知么的。见到你,总似见到贞娘,好像自己还在闺中一样。”

    陈皇后是国公府嫡女,在闺中时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她性情端雅,常与好友赏花喝茶,好不快活。

    一眨眼,多年过去。

    故人有些已经不在了,久居深宫,恍若隔世。

    李锦素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些许怅然,不知如何接话。

    陈皇后看了她好大一会儿,微微一笑,“你看你,反倒不如上一次。本宫上次见你,就知你是个有胆有谋的姑娘,你实在不必如此拘谨。”

    “臣女自知行事鲁莽,唯恐再有不妥之举,请皇后娘娘见谅。”

    “你这孩子,当真是有些像贞娘。每每有外人在时,她最是规矩不过。孰不知她私底下,最是个促狭不过的人。”

    佟氏还是个调皮的人?

    李锦素想象不出来,真是一个性子开朗欢脱的女子,怎么会为了不拖累男人而自杀?

    陈皇后垂眸,“本宫初闻噩耗,委实不能相信。贞娘好生痴傻,怎么忍心丢下年幼的女儿独自赴了黄泉?”

    李锦素默然,佟氏之死,李家人的态度占了主要。以常氏的性情,再加上凉薄的李复儒,她必是心灰意冷之极,才会走上绝路的。

    陈皇后用锦帕按了眼角,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生生转换一个,“邑儿这孩子想来你是没有见过的,他一直住在皇子府中。如今陛下已经赐了婚,本宫也不瞒你。邑儿身体不好,又受了许多的苦,性子是有些不太好。将来你多顺着他一些,他自然不会对你摆脸色。本宫膝下唯有邑儿一子,只盼你们夫妻和美,相敬如宾。”

    说到动情处,陈皇后拉住了李锦素的手。

    李锦素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暖,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看陈皇后的样子,应该不是一个恶婆婆。

    其实说起来,对于在这个时代嫁人,她从不抱任何希望。嫁得好又怎么样,谁也挡不住男人可以随意纳妾的习俗。

    如果二皇子性情真的孤僻,至少说明他在女色上没什么心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皇后娘娘,臣女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

    “好孩子,本宫就知道没有看错人。”

    亭子纱帘从外面掀开,进来一个老太监。在陈皇后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陈皇后眼神有些冷意,扶着嬷嬷的手起身。

    “本宫有些事,你且再坐一会。”

    李锦素心里纳闷,恭送她离开后,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

    望着宫殿高墙,心里泛起不真实的感觉。这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世间最令人向往的富贵之地。

    置身于这样的地方,为何她半点不觉欢喜,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亭子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宫女。她们如两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保持着最卑微谦恭的模样。眼前的景致,处处都是人工精造而成,让人失了欣赏的乐趣。

    视线由近至远,池水、假山、新抽细芽的垂柳。

    突然呼吸一窒,那池边柳树下,不知何时有两道身影。一道玄衣站立,似护卫之人。另一人坐在椅子上,脸上覆着面具。

    那是……

    她的心像被钩子勾了一下,扯起提到嗓子眼。

    能出现在后宫之中的男子,而且还坐在椅子上。一看便是不良于行之人,这人还戴着面具,几乎不用去猜,她就知道他的身份。

    她的未婚夫,二皇子越千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