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清对江峙的脸皮叹为观止。

    她真心诚意地给江峙竖了一个中指, 这位大佬非常坦然且从容地接受了, 并拿起牛肉饼送到嘴边, 挑衅一般, 慢动作咬上一口。

    咔嚓咔嚓的声响, 听得出来的酥脆。

    别说，这个饼还真挺香的。

    高扬波含着满嘴食物都忘记了咀嚼，给江峙递三明治的手拐回来, 用手背撞了撞蒋柏舟，目光复杂地问：“你觉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

    蒋柏舟伸手想接那块三明治，高扬波不知故意还是无意, 拿走了。

    “我觉得你更奇怪。”蒋柏舟说。

    高扬波：“我哪儿奇怪了”

    “你以前不是号称七中小王子，现在……”蒋柏舟停顿。

    “现在怎么了, 你把话说清楚！”

    “怂得跟太监似的。”

    沈都清在后面听到，笑了, 边在手机上打字边说：“挺好的, 从西方回归中国了，代表祖国欢迎你。”

    “……”

    高扬波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气得三明治都吃不下了。

    沈都清给魏子越发了个消息。

    【谢谢你的早餐。以后不用麻烦，我在家里吃。】

    菠萝头秒回：【你爱吃就好啦】附带一个卖萌的表情。

    真的很难跟当初那个不良少年画上等号。

    魏子越对沈都清的拒绝视而不见, 之后每天早上, 都有一份早餐准时放在沈都清的课桌上。

    当然, 每一次都被江峙霸道地强制划归为“儿子给我的贡品”, 心安理得地享用。

    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这份“免费”的早餐, 之后几天他竟然都没有迟到，天天准时到教室。

    薛平大感欣慰，那天特意表扬沈都清：“这个麻烦精最近很老实，都是你的功劳啊。”

    沈都清只能微笑，心说这功劳真不是我的。

    当事人魏子越并不知自己无意间，为一班做出了如此杰出的贡献。

    他也是一位奇人，早餐送了一个多星期，一面都没露过，非常的不图回报。

    第二周开始，除了早餐之外，还会附赠一朵小花，每天都不同：今天是红色月季，明天是黄色乒乓菊，后天是香槟玫瑰。

    江峙第一次在沈都清桌子上看到花时，嗤之以鼻。

    一边翘着二郎腿吃魏子越送来的芝心汉堡，一边把花捏在手中把玩。

    沈都清已经自动退出这个早餐流水线，权当本来就是送给江峙的。

    这两个人，一个非要送，一个抢着吃，她觉得自己在中间好像挺多余的。

    不过，她以为江峙会把花扔掉，没想到这位校霸大佬还有点小资情调，指使高扬波去买了一瓶瓶子外观简约漂亮的饮料，然后把饮料倒掉，瓶子洗干净装上清水，把花养了起来。

    教室后方是一排储物柜，大佬的御用花瓶就摆在上头，一天换一朵，成了一班一景。

    可怜魏子越来送早餐时瞧见，以为是沈都清养的，因自己的心意被“珍惜”而十分感动。

    从此每天送完早餐，都会给花拍一张精心的照片，发朋友圈。

    配文通常是：

    【谢谢你，让我的存在有了价值】

    【今天，因你而晴朗】

    【早晨在路上远远看到你的侧脸，沉闷的周一鲜活了】

    ……

    沈都清没有评论过，但她有看到江峙在下面评论。

    【。】

    【。。】

    【。。。】

    他的评论太诡异，导致其他人都只点赞不敢说话。

    七中的人，真的都奇奇怪怪的呢。:)

    魏子越虽然从来不和沈都清碰面，但每天来一班送早餐送花的行程，瞒不过其他人，渐渐地，消息传出去。

    ——魏子越在追一班的人。

    至于在追谁……

    流言传得很不像样。

    -

    “噗……”魏子越一口脉动呛得从鼻子里喷了出来，扶着操场的铁丝网咳地撕心裂肺，身残志坚地攥住面前那人的衣领，“你说什么”

    对方被吓了一跳：“我听一班的人说的啊，你不是每天给江峙送早餐送花吗，他还把你送的花养起来了……江峙养花诶，听起来就够匪夷所思的，我们班女生当时都疯了，我还以为你俩真的……”

    后半句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魏子越又是一阵巨咳，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他妈草了！”

    那人的声音都变了调：“草了”

    “草你妈！”魏子越气得翻白眼，“我不是给他送的！我他妈吃屎中毒了吗我给他送早餐送花”

    对方讪讪地笑：“那你俩还在朋友圈互动……”

    “互动你妈！！！”魏子越几乎破音。

    -

    “江峙！！！”

    在送了十一天早餐之后，魏子越终于得知真相，气势汹汹杀到了一班。

    大课间，教室里的同学三五人群围在一起闲聊说笑，沈都清被薛平叫走了，高扬波跟另外两个男生围在江峙旁边一起四排打游戏。

    魏子越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让气氛放松愉快的教室一秒钟静止。

    高扬波被惊得手抖了一下，就这半秒钟的分心，被人一枪爆了头。

    就很气，扔下手机站起来：“魏子越你是不是有毛病。”

    江峙头都没抬，注意力全部在游戏中。

    魏子越冲进来，浑身都像在冒火，在旁边瞪了他几秒钟，见他理都不带理自己，更生气了。

    一把将坐在沈都清位置上的男生拽开。

    “江峙！”

    江峙依然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喊什么喊，爸爸在呢。”

    魏子越怒气冲冲：“我……”

    刚说一个字，被截断：“闭嘴，等我打完这把。”

    “……”

    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他，魏子越憋屈地闭嘴，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大概是他的瞪视太让人有压力，另外两个男同学明显发挥失常，很快就相继送了人头。

    江峙一个人刚了一会儿，也在最后一次安全圈刷新时被一队人围堵，死了。

    另外俩人立刻溜了，远离战斗现场。

    被影响输了游戏，江峙放下手机，抬眸时有点不耐。

    魏子越再次怒气冲冲说：“我给沈都清买的早餐，是不是都被你吃了还有我的花……”

    他扭头，从柜子顶上把插着百合的饮料瓶抓过来，“你凭什么抢”

    江峙说得理直气壮：“我还以为你这么有孝心，孝敬给我的。”

    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暴走边缘的魏子越更愤怒了，指着他：“你……！”

    江峙眼尾往下一压，戾气显露出来：“给你一秒钟把你的手指收回去。”

    魏子越忿忿地收回手。

    魏子越本来想质问，话到嘴边转了转，冷静不少：“你也要追沈都清吗”

    江峙嗤了一声：“我追她傻逼吧你。”

    “你不追。就别妨碍我追。”魏子越有理有据，说完转身就走。

    江峙一口气儿不顺，不耐烦道：“把我的花放下。”

    魏子越本能惧他，闻言立刻折回来把手里的花瓶放回去，完全不记得这花是自己买来、送给沈都清的，怎么都跟江峙没关系。

    -

    沈都清从办公室回来，在走廊迎面遇到魏子越。

    前一秒还一脸气愤的魏子越立刻变了一副面孔：“嗨。”

    “嗨。”沈都清停下，当面说，“以后不要给我送早餐了。”

    这回魏子越乖乖点头，问她：“你喜欢吃巧克力吗我……”

    沈都清没等他说完，答：“不喜欢。”

    魏子越愣了下：“那糖呢”

    沈都清：“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沈都清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追我吗”

    魏子越抓了抓头发：“是。”

    沈都清笑了下，语气很温柔，却是封死所有路径不留余地的拒绝：

    “学业为重，我对谈恋爱没兴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哦。”

    魏子越没想到自己还没正式开始追，就结束了，懵了。

    沈都清摆手对他说了声“拜拜”，越过他回教室。

    孔嘉妮在听说沈都清拒绝魏子越之后，气得吃不下饭。

    “你拒绝的时候，应该顺便把他介绍给我啊！怎么关键时刻一点都想不到你的好闺蜜”

    沈都清觉得魏子越耿直得有点傻，不过孔嘉妮选男朋友的眼光她一向理解不了。

    她喝着豚骨汤说：“谈恋爱的精力用来学习不好吗”

    孔嘉妮痛心疾首：“学习要是有谈恋爱这么简单，我早就成学霸了，年级第一还有你的位置吗”

    沈都清乐了，放下勺子：“不说第一，你只要能考进前十，算了，太为难你了，前一百吧——如果你能考进年级前一百，我帮你把魏子越搞到手，成吗”

    孔嘉妮撇嘴不屑：“我要是能考前一百，吴彦祖才配得上我。”

    -

    沈都清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到位了，但魏子越并未放弃。

    每日早餐计划被迫中止之后，他开始给沈都清送手工巧克力、造型可爱的糖果、以及其他追女生时惯用的小礼物。

    他长了记性，每次都在小卡片上写好沈都清的名字，并放进沈都清的抽屉，从每一个环节防止某人截胡。

    当天魏子越与江峙的对质许多人都听到了，魏子越在追沈都清、和江峙对沈都清没意思的两个消息同时流传开来。

    这下子，之前许多忌惮着江峙而迟迟不敢行动的男生，纷纷加入了竞争的队伍。

    沈都清收到的信和小礼物越来越多，有些是当面送——她出于礼貌会收下信，礼物一视同仁全部拒绝；有些则是偷偷塞进她的抽屉。

    每天早晨上课前，都要费些时间从抽屉整理那些东西。

    有点发愁。

    江峙每每见到，都是一声冷嗤，对那些来投送情书与礼物的男生很不顺眼。

    有些人选的时机不好，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江峙在，他便会冷冷地盯着对方，用眼神对别人进行精神折磨。

    为了迎接下周上级领导的视察，周五放学前学校组织大扫除。

    沈都清与江峙、高扬波、蒋柏舟一组，被安排去打扫广场，江峙一下午不见人影，干活儿的只有他们三人。

    就这一会儿工夫，好几个眼熟的不眼熟的男生过来跟沈都清搭话。

    高扬波杵着扫把忧心忡忡：“怎么这么多人眼神不好都来追她这样下去，我们学校就成她的天下了。”

    蒋柏舟习惯性拆台：“你确定不是你眼神不好”

    “你跟谁一伙儿的。”高扬波瞪他，“皮囊而已，你们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

    放学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沈都清和孔嘉妮离校时，很巧遇到魏子越和总是跟着他的两个男生。

    魏子越跟她们打了招呼，自然地并肩一起往校门走。

    孔嘉妮对他有兴趣，本就是话痨，一路聊得很是开心。

    到了校门，男生们跟她们告别，沈都清便笑着挥挥手。

    转身正要朝自家车子走去，瞧见不远处，江峙踩着山地车，凉凉的眼神斜睨她。

    他身旁是同样骑车的高扬波与蒋柏舟，蒋柏舟还算正常，抬了下手打招呼；高扬波则将仇视进行到底。

    沈都清从他们跟前经过，听到江峙嘲讽道：“你是交际花吗，来者不拒”

    沈都清停下脚步，看向他：“这叫礼貌，谢谢——哦，抱歉，我忘记了，你的词典里面没有这个词。”

    江峙不爽。

    “回去学习一下吧，这是立人之本。”沈都清笑眯眯说完，扭头走了。

    -

    上车才发现沈霏霏也在。

    “姐姐！”沈霏霏带着笑，“我今天放学早，跟妈妈说了，专门来等你一起回去。”

    “可以，但没必要。”沈都清关上车门，摘下书包。

    沈霏霏嘟嘟嘴，车子调头驶离七中。

    一班女生群里在商量下周国庆节前的聚会，艾特了沈都清，沈都清回了个【去】。

    沈霏霏瞄见，问她：“你跟同学相处得好吗”

    “挺好的。”沈都清围观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没抬头。

    沈霏霏“哦”了一声，似乎有点低落。

    沈都清没说话，沈霏霏瞄了她好几眼，该配合她演出的沈都清演视而不见。

    晚上吃饭，饭桌上，沈霏霏又问沈都清：“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当着林念君的面，沈都清不能不理她：“你问吧。”

    “你以前在十五中跟童雅她们关系不好吗”沈霏霏问。

    沈都清抬眼：“没有，关系很好。”

    沈霏霏小心道：“那为什么她们有点排斥我我以为是你和她们有过节。”

    有什么过节，她在十五中时关系最好的就是童雅那几个。

    但这事儿沈都清不清楚，想着回头问问童雅。

    “相处不来别强求，你不用为了我去和她们做朋友，交朋友找你处得来就是。”沈都清迫于林念君的压力，给她灌了个鸡汤。

    沈霏霏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沈都清回房间，躺在沙发上给童雅发信息，还没等到童雅的回复，先接到了孔嘉妮的视频。

    一接通，孔嘉妮敷着面膜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中央，尖叫：“天呐天呐！”

    沈都清冷不丁被她吓得，差点把手机砸脸上。

    “干嘛呢，”她把手机捡回来，“你在演鬼片吗”

    孔嘉妮连和她插科打诨的心情都没有，语速飞快道：“你看论坛了吗竟然有人在黑你！”

    “谁”沈都清没当回事。

    “不知道诶，都是你的丑照，我的妈我都没你这么多丑照。”

    孔嘉妮的大脸依然凑在屏幕跟前，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但显然是在看别的东西，边看边发出：“卧槽哈哈哈哈鹅鹅鹅鹅！”的笑声。

    她癫狂的笑声让沈都清觉得事情不简单。

    坐起来，“把链接给我。”

    孔嘉妮立刻甩了链接过来，继续津津有味地边看边鹅笑：“你这张也太丑了吧！完了完了，你的女神形象要终结了。”

    语气听起来很是幸灾乐祸。

    沈都清打开帖子划了一下，脸色一僵。

    标题很高冷：【。。。】

    主楼也很高冷：【呵呵】

    紧接着就是一张乍眼一看就让人精神一凛的巨丑高清照片：

    沈都清头发凌乱蹲在地上，面前是一个摔成稀巴烂的草莓蛋糕，而她，一脸灵魂出窍的表情，双眼死死挤在一起，嘴巴大张，嘴唇又红又肿犹如腊肠……

    沈都清：“……”

    周五晚上的论坛从来冷清，这个标题如此不起眼的帖子却已经在首页飘红。

    一世英名，喂了狗了……

    沈都清随手往下拨了拨，楼里热闹得像过年。

    评论几乎全是整齐的哈哈哈哈，中间穿插着一些其他评论：

    “竟然是女神小时候的照片楼主到底是谁，和女神什么关系”

    “不丑啊我觉得好可爱啊，想捏捏她的小脸蛋……”

    “丑！太丑了！你们都散了吧，把女神留给我，我愿意牺牲自己！”

    “好看好看，我还想看，楼主呢，快把存货都交出来！”

    ……

    脚指头都用不上，沈都清用头发丝都知道帖子是谁发的。

    给她一把狙.击枪，她现在就去崩了江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