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同窗

作品:《侯门嫡长孙

    雍山,位于皇城雍京北面四十里,乃是棋盘山系的一处小峰。

    与京郊的其他村镇不同,雍山一带因着地势复杂,少有良田,故而并无多少定居的人家,更别提什么村镇了。

    只是在归化十四年开始,朝廷却是花了半年的时间急急开辟了一条官道,直通雍山脚下。

    自此,便在此处出现了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雍山军事学院。

    ……

    雍山之上,新建的房舍里,一应教具军械俱全,摆放的很是整洁规范。

    清晨,天色未明将明之时。

    随着三番军鼓之声响起,后院寝舍里的学生们从睡梦中醒来,顶着一双双未醒的睡眼开始穿衣洗漱。

    “天晓得我这是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跑到这里来受罪。”

    天字一号寝舍内,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一跟头从床上坐起来,胡七胡八地抱怨了一通,随即又一仰头倒了下去,拉上被子蒙住头,死活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雍山学院因着初建,房舍不多,故而寝舍都是两人一间。

    而跟这位少年同在一间寝舍的正是顾远舟。

    此时,顾远舟早已换好了衣裳,洗漱之后,见着这人仍卷在床上一动不动,浑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也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捏了捏眉心,顾远舟平静地道:“萧明珝,给我起来。”

    “呼噜……呼噜……”

    床上之人一动不动,回应他的是一阵阵鼾声。

    顾远舟眉尖一挑,也不说话,直接上前抓着被子用力一掀。

    “啊!”

    睡着的萧明珝一下子蹦了起来:“顾远舟!你这是要冻死我啊!”

    因为此时已经入冬,这雍山一带人烟稀少,本就比雍京城里冷上两分,而这雍山军事学院又修在山腰处,自然是更冷了。

    军事学院本就是为了培养合格的将领所设,如此气候显然是有助于锻炼学员的体魄和毅力,自然不会提供炭火取暖。

    这对于那些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学员自然是无所谓的,就是应考进来的武举学员也能受得住,但对于顾远舟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来说,那真是要了老命了。

    经过考评筛选,虽然能进雍山的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品性靠得住,且又有心干一番事业的,但奈何起点太高,在家里都是些公子少爷,从小一饮一食都有人服侍,哪里受过这些。

    故而,这段时间以来,雍山上也是一直热闹着,难得有个安静的时候。

    看着萧明珝急忙抓住被掀翻的被子,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搭,那模样似乎女子被轻薄了一般委屈。

    “快些起来,难道今日又想让人笑话不成?”顾远舟一把抓起床头衣裳扔了过去,说道。

    听了这话,萧明珝更是委屈了:“小爷怎么这么想不开,居然信了老爷子的鬼话。”

    顾远舟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见着这人还窝在床上抱怨,思忖着是不是要想个法子收拾收拾此人。

    这时,却见他们寝舍的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个跟他们年岁相仿的勋贵子弟踏门而入。

    “萧明珝,你倒是快些啊,今儿别又弄得咱们这一学部被人笑话。”

    几人一拥而上,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又是扯被子又是套衣裳。

    “行了行了!”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招呼之下,萧明珝睡意全无,当下忙高声喝止众人:“你们这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斯文何在?世家气度何在?”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萧明珝拿着家里长辈教训他的话来充场面。

    这些话显然是这些勋贵子弟们常听的,一时间从萧明珝嘴里听到,几人都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看着萧明珝仿佛沙雕一般在那里作死,顾远舟摇头一笑,退后一步,等着看众人的发挥。

    “君子当以……”见方才的话起了作用,萧明珝更是来了精神,又继续摆谱。

    “去你的君子!险些被你小子糊弄过去!”

    “就你这模样,还要意思跟我们谈斯文,谈风度。”

    “妈的,刚刚那语气,像极了我们家老爷子,害得我一时都恍神了。”

    “快些起来!”

    ……

    在众人的闹腾之中,萧明珝换好了衣裳,又胡乱束了发。

    “想我堂堂一小王爷,何至于此!”

    沉痛地叹了一声,萧明珝一脸的悲壮:“不行,赶明儿,我就要回去告诉皇叔,这雍山军事学院,小爷不待了。”

    不错,这萧明珝正是出自萧氏皇族。

    萧明珝的父亲萧霖,与当今归化帝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得封魏王,而这萧明珝,便是魏王萧霖的嫡次子,亦是归化帝的亲侄儿。

    因着魏王世子萧明谕才名远播,又兼君子之风,在这样的兄长之下,萧明珝在自觉幸运钦佩之余,又颇感压力。

    毕竟同是一根苗上长出的倭瓜,总是会被人拿来作比。也是由于这个缘故,萧明珝也极想在某一方面超越兄长。

    故而,雍山军事学院一开山,被他那魏王老爹一激,萧明珝便跑去大明宫抱着皇叔归化帝的大腿,死气白咧地求着走后门进了这雍山,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经由考核进来的学员。

    学院内,共分为四个学部,按学部授课。

    这学部的划分,不仅考虑到了年龄,还综合了其他因素。

    首先是雷霆学部,这里的学员大多是来自于军方,有不错的武艺和战场经验,而且年岁都是在二十五岁左右,这些人只是在用兵之道和战事指挥上有所欠缺,故而专门编设一部,系统的学习行军布阵之道。

    因着雷霆部底子最好,又正当壮年,故此这一学部很是得宣武馆重视。

    毕竟这一批学员,肯定是最先从他们雍山出去,而后将成为归化帝撒向各军中的第一批钉子。

    其次是鹤临部,这一学部学员主要以两个标准选人,其一是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其二是身怀武艺且熟知兵法。鹤临部学员大多都是极有才干的武举,勋贵子弟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这些人皆算得上颇通兵法,且又天资不错,通过几年时间的培养,再加以实战淬炼,必然能迅速成长为一批优秀的将领。

    濂沧学部是人数最多的学部,拢共有七十三人,这一学部的学员,大多是被鹤临部跟雷霆部选剩下的人,年岁都在十八岁以上。

    虽是不如雷霆跟鹤临两部强劲,但耐不住人多,也颇有一番声势。

    最后便是顾远舟所在的鸿鹄部,这一学部除了几名在武艺上才能不显的武举之外,剩余的全是十八岁以下的勋贵子弟,人数也最少,一共是三十六人。

    按着雍山的学部划分,很明显,他们这一部的学员良莠不齐,又普遍年岁偏小,不论是作战经验还是兵法武略,那都是不能与其余三部相比,因而,这一部学员显然是要晚于其他三部出雍山。

    对于这一点,可是让这些摩拳擦掌,想要投身行伍干一番事业的公子少爷们着急不已。

    他们进雍山,那是为了带兵打仗,怎么瞅着眼下这个形势,却似要被拘在这里读几年书的样子?

    不过这些学员好歹也是宣武馆一层一层筛选考校过的,虽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谁真的撂挑子。

    毕竟都是存了当将军上战场的心思,谁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都是一群热血青年,聚在一处,又划分了学部,没过几日,四个学部之间便开始了暗暗较劲,学院对这般的良性竞争也是保持默许的态度。

    顾远舟他们鸿鹄部人最少,又年岁偏小,自然不是不敌其余三部。

    但因着学院明令不可欺压同门,加上他们这一部大多出身名门望族,即便是势若一些,也不会有人真敢欺负到他们头上。

    当然,取笑什么的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些日子以来,鸿鹄部的学员都一改往日在家里养尊处优的状态,卯足劲要在课业上下功夫,灭一灭其余三部的威风。

    按他们的说法是,虽然比不过雷霆学部跟鹤临学部那些变态,但也不能被濂沧部的那几颗蒜压在头上。

    对于此,鸿鹄部仅有两个人看得开。

    一是顾远舟,一是萧明珝。

    顾远舟是豁达,萧明珝是面皮厚。

    鸿鹄部的学员在怒其不争的同时,却又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办法来整治这两人。

    然而,入冬之后,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在好几次早间集结时候因萧明珝迟到,害得他们鸿鹄部被取笑之后,学员们再也耐不住了,索性每天早上直接冲进顾远舟他们的寝舍,从被窝里掏人。

    看着萧明珝那似醒未醒的样子,顾远舟不紧不慢地道:“魏王世子惊才绝艳,据说不日便将回京了?”

    听了这话,萧明珝目色一正。

    “可不是,明瑜世子游历三年,可算是要回京了。”齐国公次孙王豫之说道。

    “唉,他一回来,我们这些人只怕连站都没地方站了。”永昌伯长子陆安衍叹息。

    “我家老头子也成日念叨什么生子当如萧明瑜。”威远侯之孙刘杰林直直摇头。

    “诶,我说萧明珝,我可真是羡慕你能有如此兄长……”

    ……

    顾远舟一点拨,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皆故作不在意之状,开始说起萧明瑜如何如何了得,不断地往萧明珝心上戳刀。

    他们这一群人,谁不晓得萧明珝上赶着要到雍山,就是为了摆脱他兄长的名声,自己闯一番事业。

    “呸,小爷雄才伟略,乃千古难见之帅才,今次离了这雍山是小,他日尔等缺了我这一帷幄千里的主帅,难以踏平蛮族牧场是大。”

    萧明珝一面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一面哼声道:“便是为了我华朝的大好河山,今日这雍山再冷,小爷也定要忍下来,谁叫小爷我乃萧氏子弟呢。”

    此话一落,众人鄙夷嘘声不断。

    见此间事了,顾远舟只挑眉一笑,转身往外,深藏功与名。

    一出屋子,迎面就是一阵风来。

    刺骨的寒意灌透全身,顾远舟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雍山未免也太冷了……

    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顾远舟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回屋加衣的冲动。

    他的身体经由这近一年的调养,已经基本无碍,只是因着底子太差,还需服药保养三五年,方才能大好。

    顾远舟心里清楚,以如今这身体的体质,即便是大好了,也不会比现在强多少。

    因而,他决定提早开始准备,一步一步加强自己身体对寒冷天气的适应力。

    毕竟北疆那边的气温只会比这更低,既然准备今后去北疆,若不提前想好应对之策的话,以他的身体素质,说不定过去没几天就没命了。

    深吸一口气,顾远舟放平呼吸,感觉那股冷意没有先前那般凛冽,方才回身看向身后的萧明珝、王豫之几人。

    这群人虽是出身勋贵,平日里吆五喝六看似不着四五,但一个个都有一颗赤子之心。

    虽是抱着不同的目的进入这雍山,但心底深处,都与他一样,存了保家卫国之志。

    这群人,不仅是他们顾家世交的子弟,更是他顾远舟的同窗和好友。

    想到这里,顾远舟不由唇角微弯,面上也牵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哎哟,远舟,我说你能不能别看着我这样笑啊……”

    原本走在最前头的王豫之双目刚好落在顾远舟脸上,瞬间俊脸一红,扶额哀嚎道。

    闻言,萧明珝一步上前拍开王豫之,一脸嫌弃地道:“瞧你那点出息,赶明儿我进宫找皇叔给你要俩绝色的宫女,让你开开眼。”

    “得了吧,我又不是没去过宫里,即便那些贵人娘娘,都未必有远舟的容貌,更何况宫女……”陆安衍嗤笑一声。

    ……

    三人正说的起劲非常,一旁的顾远舟早已一脸黑线。

    什么同窗之谊,什么知己好友,不存在的!

    只要有机会,他绝对弄死这仨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