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的这群年轻人明显都是夜猫子，先前七、八点的时候大家还很优雅很安静,到了九点,一群人就跟疯了似的，闹得钢琴声都听不见了。

    林小清是咬着牙才把时间弹满,然后到点儿立马起身收拾东西。

    刚把谱子装好，她忽然感到右肩一重。

    “可以再给我弹首生日歌吗？”右边传来一道女声。

    但是里面太嘈杂了,这女孩儿说话又柔，林小清一时没听清，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女孩儿穿着藕粉色的长裙,手里端着香槟杯，温温柔柔地冲她笑。

    “不好意思，”林小清盖上琴盖,歉意地问,“你说什么？”

    “恩？”女孩儿愣了一下,“不愿意吗？”

    林小清：“？”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儿后面有个高个子女生立刻拧眉，“叫你来不就是弹曲子的么？怎么,让你弹首生日歌你还委屈了？”

    高个子女生声音很大,林小清总算明白过来，忙说：“哦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可是我也没委屈啊，我弹一晚上生日歌了。”

    “你弹什么了？我们又没听见。”高个子女生怒道,“现在想让你弹一首不行吗？给了钱还不办事儿啊？”

    林小清深吸一口气,“行。”

    来之前夏筱就说过有可能会遇到这种人,林小清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往心里去。

    何况这是人家生日，她也不想让大家都不开心，反正也就一首生日歌。

    最主要的是，林小清不想给夏筱添麻烦。万一之后别人觉得是夏筱爱惹事儿，她就很难接到工作了。

    

    孟清禾老远就看见那边的动静，本以为林小清有麻烦，却见她重新坐下来，弹的曲子也是应景的生日歌，便没太在意。

    他尽量不想让林小清知道自己在这儿。

    想到这姑娘以前买自行车都是买二手的，后来又在图书馆兼职，现在居然还接校外的工作，孟清禾猜测她家境可能不是很好。

    而且这姑娘平时也确实挺省的，也不怎么化妆打扮……

    现在这场合碰面，可能会让她觉得尴尬。

    因此他自打来到这儿，就一直站得远远的。

    “不是，我说你这一晚上的都在看哪儿呢？”旁边一个男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哦我说呢，看沈婉呢。”

    孟清禾完全没听他说话，敷衍地“恩”了一声。

    生日歌很短，弹完以后，林小清重新站起身。

    孟清禾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她是要走了，于是自己也直起身来，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不能在这儿见面，一会儿出去见总行了吧？

    就当是偶遇。

    这大半夜的，太不安全了。

    ……她怎么总这么不让人省心！

    “要过去找她了么？”旁边的男生问。

    孟清禾转头看他一眼，满脸“关你屁事”的表情。

    “卧槽？”男生问，“你这一脸陌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在一块儿吃好几次饭了，你不认识我？”

    “没印象。”孟清禾冷淡地说，“借过。”

    

    林小清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毛病。

    本来弹了一晚上生日歌了，各个版本的她都弹了个遍，临走了，他们突然又跑过来说要听生日歌。

    行吧那就当他们都是音痴好了。

    ……但是弹完琴又让她喝酒是几个意思？

    Hello？我们认识吗？

    “我不会喝酒。”老这么拦着不让走，林小清心里有点儿生气了，语气也不怎么好，“我的工作是弹琴到九点半，现在已经九点四十了。”

    “给你加钱行不行？”高个子女生说，“就让你喝杯酒说个生日快乐，要你命了？”

    “生日快乐。”林小清说，“但我不喝酒。”

    后边儿有个男生笑起来，“给钱都不喝？你弹一晚上钢琴多少钱？咱给十倍买你一杯酒啊。婉婉也是喜欢你才给你敬酒，一般来弹个琴的，咱还没注意过呢。”

    “哎行了行了，大家别逼她了。”藕粉长裙的女孩儿笑了笑，从旁边托盘里换了杯果汁，递到林小清眼前，“那咱们喝果汁好不好呀？我只是特别喜欢你弹的琴，咱们就交个朋友嘛。”

    林小清盯着那杯果汁，有些犹豫。

    这和先前管事的中年男人给的食物不同，这帮人明显就是想看她笑话的，谁知道杯子里加了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别人也没必要专门儿害她吧？大家都不认识，何必呢？

    会不会是自己过于谨慎，以恶意揣测别人了？

    思索片刻，林小清伸手接过长裙女孩儿手里的果汁。

    女孩儿另一只手上端着酒，见状，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很高兴认识……啊！”

    随着一声尖叫，女孩儿突然身体失衡往前一栽，整个人都扑到了林小清怀里，连带着她手里的酒以及林小清手上的果汁，全洒在了林小清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儿很快被周围的人扶起来，连连道歉。

    林小清因惯性没停下来，脚勾住旁边的琴凳，一屁股栽在琴凳上，手里玻璃杯没拿稳，砰地一声掉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她今天穿的是针织裙，特别吸水，这会儿感觉腰上那一块儿沾了水的地方都沉甸甸地往下坠。

    不过这都还好，更难受的是——它黏糊糊的。

    林小清简直绝望，抬首不满地看向长裙女孩儿。

    “你们挤我干什么呀！”女孩儿没看她，正冲后面几个男生发火。

    “哎是是是，我们错我们错。”男生赔笑，“那你怎么样啊？”

    “脚崴了。”女孩儿皱眉揉着脚腕。

    “……”

    林小清深吸一口气，从琴凳上站起来。

    刚刚那么一摔，她的谱子也都被揉得皱巴巴的了。

    感觉非常烦躁。

    “啊对了。”女孩儿像是终于想起林小清似的，看向她说，“你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吧？要不你去我房间挑一件好吗？都是没拆过的。”

    林小清这时候才想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刚刚两人明明一起倒了，这女孩儿身上却干干净净的。

    “你那些衣服都什么价啊，这也舍得送？”高个子女生瞥了林小清一眼，“搞半天是个碰瓷的。”

    林小清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抬脚就走，“不用了，我自己有。”

    “哎等等。”有个男生叫住她。

    林小清下意识回头。

    下一秒，她脸上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了一下。

    回过神，才看见那是几张崭新的粉红色钞票。

    “钱别忘了啊。”男生笑道。

    “……”

    林小清摸了摸脸，还好没受伤。

    不过还是要气疯了。

    先前这几个人说钱的时候，她就特别想摸出一沓钞票来砸他们脸上。

    可惜她现在都不带现金了。

    没想到转眼就被钞票砸了！

    林小清低头，看见散落一地的粉色钞票，忽然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点儿？侮辱谁呢？”她抬起头，看着那男生，一字一顿道，“穷，鬼。”

    

    卫生间里，林小清哆哆嗦嗦地用湿巾把身上擦干净，然后换上先前带的那条薄裙子。

    还好大衣是干净的，不然她今晚上真是要被冷死了……

    先前她怼完那句就赶紧跑了，怕被他们打。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对夏筱造成什么影响。

    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口气她要是不吐出来，她至少一个月睡不着觉。

    太过分了！

    想了想，她还是给夏筱打电话解释了一下。

    “天哪，他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夏筱在电话那头也气得不行，“那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没事，我有多的衣服，一会儿打个车就回去了。”林小清手指敲着隔间的门，愧疚地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不会，没关系的，你不用考虑我。”夏筱忙说，“你赶紧回学校吧，别感冒了。”

    “好。”

    挂掉电话，林小清心里轻松多了。

    她将东西整理好，然后叫了个车。

    卫生间也还在那些人的地盘。

    林小清生怕再有什么麻烦，走出隔间就一路狂奔，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快跑到大门口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林小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脚步还是顿了顿。

    “跑那么快干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话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林小清怔了下，回过身，惊道：“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孟清禾绷着脸走到她面前。

    林小清莫名有些紧张，“学长？”

    孟清禾垂眸，手指搭在她大衣扣子上。

    “冷么？”他问。

    “啊……”林小清退了半步，“还、还行……”

    “跑什么。”孟清禾勾着她大衣扣子将她扯回来，随后手指一拧解开了她的大衣。

    “！”林小清连忙拉住自己衣服，羞恼地问，“你干嘛？！”

    “就穿这么点儿？”孟清禾看见她里面那条裙子，皱着眉，“你打算就穿成这样回学校？”

    “我哪样了！”林小清扣好扣子，气得踢他，“我穿得好好的！你、你干嘛啊你！”

    孟清禾沉默地凝视着她。

    林小清的大衣就一颗扣子，上面领口开得很大，里面那条裙子很薄，锁骨那一片都是露出来的，大衣领子那么开，都没看到肩带。

    孟清禾磨牙，“你就穿成这样。”

    “我也不想啊！”林小清烦躁得不行，动作粗鲁地竖起大衣领子，扯着将它们拉到一起。

    本来先前那些破事儿就够烦的了，一出来这么冷也烦得不行，看见孟清禾的时候本来心情还不错的，结果他就这样。

    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

    林小清转身就走。

    “你站住。”孟清禾扯住她衣领。

    林小清跺脚，“你再动手动脚的我要咬人了！”

    孟清禾原本还一肚子火气，突然就被她这句话浇灭了。

    他忍不住笑了，手指没松，淡淡道：“你咬。”

    林小清扭头就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嘶——”孟清禾笑着说，“你还挺狠。”

    林小清瞪着他，“松手！”

    孟清禾看她许久，松开手。

    林小清又要走。

    孟清禾再次扯住她衣领。

    “！”林小清杀人的心都有了，“你到底要干嘛！”

    孟清禾拽着她衣领扯了扯，“你答应别跑，我就松手。”

    林小清长长地吐了口气，点点头。

    孟清禾放开她，脱掉自己的外套递过去，“拿着。”

    林小清瞟了眼，没好气地说：“我不要。”

    孟清禾好笑地说：“谁说给你了？帮我拿着。”

    林小清咬着唇，接过外套。

    孟清禾扬手又脱掉了毛衣。

    林小清一惊，下意识退后，“你干嘛！”

    孟清禾抬了抬眼皮，“大庭广众的我还能怎么你？”

    他不耐烦地勾住她大衣扣子，“让你别跑，怎么那么不听话？”

    “我扣子要被你扯掉了！”林小清挥开他的手。

    孟清禾拿过自己的外套，盯着她，“大衣脱了。”

    林小清看看他的毛衣，顿时领悟，“我不！”

    “听话。”孟清禾面无表情，“不然我帮你。”

    “……”林小清踢他，“你无耻！”

    踢完又想跑，被眼疾手快的孟清禾再一次扯住衣领。

    他从身后按住她的肩，手从腰侧伸到前面，手指搭在大衣扣子上。

    “那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