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惧，一个劲儿地求林小清救她。

    林小清一边安抚她,一边尽量温和地询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在、在外面……”女孩儿捏着林小清递给她的纸,抽抽噎噎地说。

    看来这个女孩儿是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进来偷偷求助的。

    此时洗手间里人虽然不多,但进进出出的也有几个，而且都注意到了她们。

    林小清担心人多口杂,容易被外面的人发现，便将女孩儿拉到墙角，小声问她：“我现在就帮你报警,好吗？”

    “我不能……”女孩儿连忙拉住她，恳求地说，“我、我不能待太久……他们会发现的！”

    “这里是商场,你只要一直待在这里,他们肯定不敢闯进来,只要警察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林小清快速地给孟清禾发了个消息，然后打算立刻报警。

    谁知女孩儿一看她要打电话,顿时变得十分激动,拼命地拉着她的手腕，哭着说：“我不要警察！警察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林小清手指顿了顿。

    她确实听说有的偏远地区不仅会买卖人口，而且当地警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同流合污。

    可A市是个大城市,这儿还是市中心,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女孩儿大概是之前吓怕了,所以才这么抗拒。但是除了报警，林小清也确实想不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自己也是个弱女子呢，总不能跑出去和别人硬刚吧？

    “不报警我怎么帮你呢？”林小清叹了口气。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问：“你、你能不能……帮我给我的爸爸打电话？他会来救我的！”

    林小清一顿，“你是A市人？”

    这女孩儿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林小清完全没听出来她有A市口音。

    “我是。”女孩儿立刻用A市方言说了一句话。

    林小清在A市待了一段时间，自然也能够辨别，女孩儿说的话确实是A市方言。

    于是她也没有怀疑，按照女孩所说的摁下号码，正要拨出电话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孟小禾”。

    这也是在一起之后才改的备注。

    孟清禾一般不会打电话，打电话必定是有急事。

    林小清来不及顾虑其他，立刻接起来。

    一个“喂”字还未出口，孟清禾的声音已经传进她的耳朵：

    “出来，立刻。”

    他的语气严厉而急促，喘息十分粗重。

    林小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孟清禾，一时慌了神，“什么……怎么了？”

    孟清禾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就在门口，你快点出来。”

    林小清看了看眼前可怜兮兮的女孩儿，有些迟疑，“可是我……”

    “快出来吧。”孟清禾软下声音，几乎像是在撒娇，“出来吧宝宝，我现在就想见你。”

    “……”

    林小清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心里感觉有些无奈，正想开口让他别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刚刚分明给孟清禾发了消息的。

    孟清禾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救一个疑似被拐卖的女孩儿，肯定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跑来撒娇。

    而且……他哪里是会撒娇的人。

    再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确也很是反常。

    为什么她怎么都不愿意报警，非要让自己给她的父亲打电话呢？

    一开始她还说不敢再这里耽搁太久，可现在如果要通知她的父亲，那谁知道她父亲离这里远不远呢？A市这么大，说不定得花两三个小时才能赶过来，这时候她又不怕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了吗？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这真的是一个被拐卖，被暴力对待，也对警察有心理阴影的可怜女孩儿呢？

    而且，她的恐惧看起来如此真实，林小清真不相信能有人演出这样的恐惧来。

    自己要是不帮她，还有人帮她吗？

    许多想法皆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林小清顷刻便做出了决定，皱着眉朝电话那边的孟清禾说道：“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出来。”

    说完她立刻挂掉电话，对面前的女孩说：“你别怕，我同行的有好几个男生，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已经发现你说的那些人了。”

    女孩儿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林小清不动声色地向下瞟了一眼，继续道：“你爸爸的电话我已经记下来了，一会儿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现在你就在里面找个隔间待着，千万不要出去，等我和我的同伴解决掉外面那些人，我就进来接你，好吗？”

    女孩死死抓住林小清的手腕，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林小清心中的异样愈发明显，正打算强行挣开时，女孩终于开口了。

    “你……你真的，有很多男性同伴吗？”

    不知为何，她说这句话时，林小清竟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点儿希望的光芒。

    原本林小清已经因为女孩儿的迟疑与愣怔，断定这个女孩儿和人贩子是同伙，现在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是的。”林小清看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我有。”

    “那就好……”女孩儿松开林小清的手腕，改为拽住她衣角，垂着头低声说，“你记得提醒你的朋友……他们、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不，也许还有更多……有我不知道的……”

    林小清惊讶地看着她。

    女孩儿说着，紧张地望了一眼门口，语速变得快了很多，继续说：“他们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女的，如果我很久没出去，那个女的就会进来找我。”

    林小清没问那个女的为什么一开始没进来监视女孩儿，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不要给我爸爸打电话。”女孩儿蓦然抬起头，靠近林小清，一字一顿地说，“报警。”

    林小清点点头，在女孩儿背上拍了拍，也压着声音，“你赶紧找个隔间躲着。”

    看着女孩儿钻进隔间，林小清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脊背有些冷意。

    女孩儿说有四个人。

    她后面的话应该都是真话了。

    可林小清加孟清禾只有两个人，而且林小清知道自己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现在想想，女孩儿为什么不敢报警呢？大概就是因为那群人贩子中还有个女人。

    在警察赶到之前，这个女人就会闯进来将她带走，而且外面还有那么多同伙，自然能够非常有力地震慑这个女孩儿。

    其实商场人这么多，奋起反抗说不定也是有一线生机的。

    但看这个女孩儿的模样，她应该不是第一天被拐了，中间不知道遭受过什么折磨，估计根本不敢冒这样的险。

    就连林小清现在也不算很有底气，即便她还有孟清禾。

    厕所这边没有监控，那群人可能会比较嚣张。何况这边经过的人不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人都不会插手。

    必须先报警。

    林小清来不及犹豫，迅速地打110先报了警，然后理了理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朝洗手间外面走去。

    孟清禾果然就在门外。

    他似乎有点儿焦躁，甚至都没在外面等，而是就站在男女厕所之间的狭窄走道内。

    看见林小清走出来，孟清禾立刻上前拥住她，偏头在她脖子旁边深深吸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林小清觉得他拥抱着自己的手臂竟然有些发抖。

    “这么粘人呀。”林小清笑着推开他，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我手还没干呢。”

    说着，她使劲儿甩了甩手上的水，踮起脚，手臂环住孟清禾的脖子。

    孟清禾微微愣了愣。

    林小清侧过头，唇就在孟清禾的耳边。

    “我得救她。”她轻声说，“已经报警了。”

    孟清禾身体一僵，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腰，低低答：“好。”

    余光里，林小清看见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两个男人各自站着，一个在玩手机，另一个在抽烟。

    而就在她和孟清禾说话时间里，一个中长发的中年妇女进了女厕所。

    林小清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办？有个同伙进去了……”

    因为怕被发现，想要做出情人间窃窃私语的模样，林小清的嘴唇离孟清禾耳朵很近，说话时免不了一直蹭他。

    孟清禾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

    他现在满心焦虑，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快点带林小清离开这里。

    “我们先出去。”孟清禾说。

    林小清还想问什么，又担心在这儿腻得太久引人注目，只好任由孟清禾带着自己往外面走。

    大商场里进厕所的通道一般都比较长，而且中途还会有个岔口，连接着出商场的楼梯安全通道。

    两个人走到岔口处时，林小清的脚步顿了顿。

    她有些担心女孩儿被那些人从这个岔道口弄走。

    然而孟清禾强硬地揽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出去。

    走出通道，外面的人就变得多多了，灯光明亮耀眼，行人衣着光鲜。

    可谁能知道，就在这样繁华的商场里，竟然正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呢？

    先前进女厕所的那个中年妇女很有可能就是女孩儿口中的那个女人，林小清忧心着女孩儿的处境，一出来就焦急地扯住孟清禾的毛衣，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孟清禾没出声，一直将她带到护栏旁边，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才开口道：“回学校。”

    “……什么？”林小清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里面还……”

    “她是同伙。”孟清禾打断她。

    林小清连忙解释：“她是，可她也是被害人，她刚刚还提醒我……”

    “她想害你。”孟清禾再次打断她的话。

    “可是我……”林小清紧紧揪着孟清禾的衣裳，声音里带着点儿哭腔，“我曾经……也很想要别人来救我……”

    孟清禾陡然收紧手臂，气息不稳地说：“我救你。但我只能救你……我不可能离开半步……”

    林小清知道自己的情绪此时是不太对劲的。

    她经常会有情绪不对劲的时候，但今天还好，在她可调节的范围内。

    可是……孟清禾的情绪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不稳定。

    他一向都是稳重的，就算自己刚刚差点儿有危险，也不该让他出现这个反应才对……

    林小清手在他外套里，缓缓伸到他的后背，想要安抚一下他。

    隔着毛衣，却触及一手热汗。

    寒冬腊月，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耳边一直有细碎的声音，林小清听不太清，凝神半晌，才听清孟清禾喃喃的内容。

    他口中一直反复地，机械地重复：“我不能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