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但凡泄出一丝, 接下来便会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林小清在迷茫中抬起眼皮, 感觉天色比刚刚亮了不少, 连忙猛拍孟清禾的肩膀。

    孟清禾停下来，意犹未尽地咬着她脖子上的那层皮，轻轻磨了磨。

    “……放、放我下去……”林小清推了推他的肩。

    孟清禾隔着羽绒服捏了下她的腿, “把你放在门口，赶紧进去穿衣服, 恩”

    林小清点点头。

    孟清禾托着她往门口走, 拉开拉链, 将她放下来。

    “那你呢”林小清扒着门问。

    孟清禾抬手看了眼时间，“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不是要见家长”

    “啊, 不用那样……”林小清忙扯住他袖子，“你一夜没睡了, 进来歇会儿吧”

    “不用, 现在很精神。”孟清禾伸手钳住她的脸, 将她嘴唇捏成鱼嘴，“快进去, 感冒了。”

    “好吧……”林小清手指在门板上抠了抠，“那你……别买太贵的……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她竖起尾指和拇指, 做成话筒的形状, 在耳边晃了晃。

    “好。”

    孟清禾看着她，心里在呐喊——

    她怎么这么可爱！

    啊。

    他死了。

    离开别墅区，孟清禾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些东西, 然后就近定了个酒店，过去洗澡洗头，换了身衣裳，看着时间已经快十点，才从酒店出发。

    这次他不需要押身份证了，当着门卫的面儿给林小清拨电话。

    明明这人看起来挺冷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门卫大叔就是觉得自己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儿炫耀的意思。

    打完电话，没过多久林小清就小跑着出来接他，顺手帮他提了一个小口袋，孟清禾也没拦着，满脸享受地看着她。

    “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他们正在家里等你呢。”林小清看起来心情不错，走路都带着点儿雀跃。

    孟清禾慢悠悠跟在她旁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紧张了。

    来之前他真的没想过见家长这回事儿。

    但是来了之后，就发现好像不见不行。

    都到人家家门口了……

    “你早上跟他们说的他们什么反应”孟清禾问。

    “也没什么，”林小清笑了笑，“就是觉得有点儿突然。”

    “你之前有没有告诉他们你恋爱了”

    林小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跟我母亲说过，但是她当时很忙，好像没有注意到，也没跟我父亲讲……”

    她和父亲的关系不太熟稔，平时打电话也很少交流自己的生活，所以早上提起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给父亲讲过这个。

    对于自家女儿的男朋友要上门拜访这件事，林小清父母还是接受得挺快的，也都没太惊讶。

    林小清简单地和他们讲了下孟清禾的情况（主要是吹），两人都觉得还是比较满意。

    林父只觉得女儿居然是初恋这件事挺值得惊讶的，毕竟他女儿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

    孟清禾进门的时候，林父林母都坐在沙发上，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矜持地喝咖啡。

    林小清关上门，觉得有点儿好笑。

    父亲平时是不看报纸的，他只看各种文艺杂志，而看实事报纸的从来都是母亲。

    母亲也很少会这么优雅地喝咖啡，她一般都是觉得犯困了就猛灌一大杯。

    两个人都很少出现在客厅沙发上。

    母亲日常奔忙，回家就进书房，深夜才回卧室睡觉。

    父亲……父亲在家的时候基本都待在琴房里，同在一个屋檐下，林小清都很少挺少能看见他。

    孟清禾进屋先将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冲两人鞠了个躬，做自我介绍。

    林母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林父。

    林父满脸懵逼。

    林母放下咖啡杯，微笑里渐露刀光。

    林父无声地“哦”了一声，对孟清禾摆摆手，“不用客气，坐吧。”

    孟清禾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林母等了几秒，突然察觉到什么，面色尴尬地看向林小清。

    林小清秒懂——没人给孟清禾上茶。

    这要是平时，阿姨肯定在孟清禾进门的时候就备好了茶，母亲也习惯性这么认为。

    然而现在是大年初一，阿姨放假了，家里没人伺候这位尊客。

    “我去给你倒杯果汁。”林小清连忙跑向厨房。

    片刻后，她端着两杯果汁出来，三个人还在沉默地坐着。

    林小清看见母亲在玩手机，几秒种后，她的电话震了一下。

    她放下果汁，坐在孟清禾旁边稍远的地方，摸出手机，看见母亲发过来的消息——

    【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不是说他很善谈吗半天了没一句话】

    【看着还有点儿凶】

    【平时没欺负你吧】

    林小清正想回复，那边又过来一条：

    【不过挺帅的】

    【比你爸帅】

    【有眼光】

    林小清：“……”

    她的颜控果然是遗传的。

    【他可能有点儿紧张】

    林小清回复完这排字，突然觉得很是稀罕。

    孟清禾很紧张，她能感受得出来。

    但是孟清禾居然会紧张！

    孟神居然会有紧张这种情绪！

    太不可思议了吧……</p>

    满屋子不善言谈的人，再加上一个紧张版孟清禾，最后还是只能林小清自己出马打破尴尬——

    “爸，我刚刚都忘了跟你说，清禾的小提琴拉得特别好。”林小清朝孟清禾那边挪了挪，笑道，“我爸爸是作曲人，只要一提音乐，他的话就特别多。”

    孟清禾从紧张中回过神，面上依然不紧不慢，“原来您是作曲人，那您可能和我母亲特别聊得来。我母亲也特别热爱音乐，是个小提琴演奏者，现在在音乐学院兼任教授。”

    闻言，林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立刻放下报纸，问道：“哪个音乐学院”

    孟清禾说了个名字，林父猛地一拍手，“太有缘了！是我以前就读的学校！”

    林母扯了扯嘴角。

    两个人愉快地聊了起来，后面孟清禾又说了自己母亲的名字，林父竟然也是认识的。

    再后来，两个人就聊到了作曲相关的专业知识，连林小清都听得有点儿不知所谓，更何况完全不了解音乐的林母。

    眼看着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黑，林小清深怕连孟清禾的脸都无法拯救他，赶紧转移话题，趁着孟清禾和父亲聊天的间隙道：“哎，妈，你之前不是说你可能认识清禾的父亲吗”

    孟清禾一顿，这才察觉自己居然冷落了未来岳母！连忙恭维一番，然后报出父亲姓名。

    果然，又是认识的。

    不过这也并不出乎意料。

    以孟家在a市的地位，林母的日常工作不可能没有接触到。

    于是两个人又谈起了商业。

    林小清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慨世界真小的同时，也感慨于孟清禾的知识面之宽广。

    她学了这么多年钢琴，对于作曲依然是一窍不通。

    但孟清禾就知道。

    听母亲和他的聊天，林小清才知道他不仅已经在他们自家公司任职，自己也有创业。

    怪不得平时这么忙。

    谈恋爱都没时间！

    几个人聊了一上午，孟清禾渐入佳境，竟然能同时兼顾林父的音乐话题和林母的商业话题。

    只有林小清完全插不上话。

    吃完午饭，林母大概是终于觉得自己和丈夫的瓦数过大，让林小清带着孟清禾去她房里参观。

    然后两个人一下午都没出房门。

    林母倒还好，说放人就放人，整个下午都没过问他俩。

    不过林父就要忧心一些，每隔半小时就得进门探个班。

    林小清从来不知道她家居然有这么多水果种类！

    下午两个人其实也没干什么。

    因为林父时不时就要进来，所以林小清干脆没关门，孟清禾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连碰都没碰她，硬生生翻了一下午的相册。

    晚上，林母留孟清禾过夜，连房间都收拾好了。

    孟清禾感觉这里待着略压抑，便委婉地拒绝，推说家里有事，自己已经买了机票，要立刻赶回去。

    其实他屁事没有，在桐樟定了一周的酒店，打算和林小清来个地下情。

    林小清非常能理解他，因为她也受不了每隔半个小时就被父亲塞一盘水果下肚，于是帮着孟清禾撒谎。

    吃完晚饭，林小清借口送孟清禾去机场，和他一起逃了出来。

    路上，孟清禾回想这一天的经历，纳罕道：“你爸妈问了我一堆，但是居然没问我为什么今天来这边。”

    “因为他们知道你为什么来。”林小清说，“他们知道我心情不好，你是过来看我的。”

    孟清禾看她一眼，忽然想起凌晨时她发过来的消息，点了点头，没深问。

    ——怕他生气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孟清禾不想刨根问底。

    “你父母挺关心你的。”他伸手揽住林小清的肩，“这一下午吃水果都吃撑了。”

    林小清也觉得好笑，摸了摸他的肚子，歉疚道：“他以前不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女儿快被人拐跑了，当然要多关注一下。”孟清禾按住她的手。

    “啊。”林小清干巴巴道，“他应该……”

    不在意吧

    他在意吗

    林小清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太能摸得准父亲的想法。

    要说他不在意自己，可是当年说和奶奶断绝关系就断绝了。

    昨天也是，立刻就跟着她们离开了奶奶家。

    可要说在意……从小到大，他真的没对自己的成长上过心。

    “要看那人是否爱你，也不是单纯地看他付出了多少，而是要看他如何付出。”孟清禾说，“或许还可以看看他会为你放弃什么。他放弃的那些东西，对他自己是否重要。性格所致，有的人可能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五十，但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百分之百，难道做到百分之百的人就一定比百分之五十的人更爱你吗”

    林小清低着头没说话。

    ——老爸有点儿妈宝，林小清很早就能感受出来。

    但是他可以为了自己和他的母亲断绝关系。

    这算爱她吗

    她想不清楚。

    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在父亲的人生中一定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他付出得艰难，所以即便付出很少，我也要感激他吗”

    林小清喃喃道：“可是我想做最重要的。”

    “我想要即使艰难，也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她抬头看向孟清禾，“是我太贪心了吗”

    “不贪心。”孟清禾捏了捏她的手，“你完全可以这么想。任何人都有资格这么想。”

    顿了顿，他含笑问：“你觉得我对你的付出够艰难吗有没有百分之百”

    林小清咬着唇，摇头，“我不知道。”

    “刚刚的话没说完。”孟清禾说，“除了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百以外，还有一种情况。”

    林小清仰头，疑惑地问：“什么情况”

    “就是对别人好难才能到达的百分之五十，对你轻而易举。”孟清禾说，“对别人宁死都不愿意交付的东西，可以轻易地交给你。一不小心就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两百。

    “大方得不像我了。

    “大方得要怀疑我是不是被附身了。

    “但是一想到你，就能知道，我还是我。

    “我还能更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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