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桂花糖

作品:《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

    擒贼先擒王,一阵混战后,侍卫押送着堂主到公子面前,其他人见堂主竟被他们制住,警惕地和同伴眼神会意,不敢妄动了。

    白衣公子从容自得,无视堂主刻毒的目光,径直抽出了他腰间的鸣镝。苏棠认得那东西,射出的短箭能发出尖锐声响,乃是团伙之间报信用的。

    “你!”当着众多兄弟的面被擒,堂主面上火辣辣的,通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白衣公子,良久,又冷笑,“想把武爷招惹来?年纪轻轻,胆色倒不小,难不成是官家的走狗?告诉你,咱们武爷就算去了衙门,也是好吃好喝给供着的,我且要看看你如何自讨苦吃。”

    公子低低笑了一声,没有温度的目光随意掠去几眼:“衙门如何行事与我无关,我先前已说,要见的人是贺武,何故这么自讨没趣?”

    鸣镝被娴熟地放出,尖利似鹰鸣,两急一缓,乃是十万火急的意思。

    堂主暗自惊奇,这青年看着分明是养尊处优的世家贵胄,道上的暗语居然一清二楚?

    苏棠心中叫苦不迭,打都打赢了,先报个官不好吗?待会儿把大部队都引来了怎么办?他身边只有一个侍卫啊!

    公子扔掉空鸣镝,懒懒地挥手示意,侍卫便把人绑了起来。

    发出信号之后,人一时半刻还到不了,他有些无聊,到处打量了一番,见围栏旁有颗歪脖子冬枣树,眉峰微扬,走上前,扯了一丛果子多的枝丫。

    慢悠悠吃了几口冬枣,便听到山寨大门外传来动静。

    脚步声都不急不躁的,沉着而有力,听得出来人数不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凝目远望,深长目光越过山寨大门落在翠微掩映的山道上,忽而笑了笑,随手将树枝塞到呆滞的苏棠手里,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向寨门走去,闲庭信步般。

    从山道远远传来的脚步声行至寨门口,明显地一顿。

    随后,浑厚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稀客稀客。老夫还以为是谁,不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七公子,何以如此大动干戈?”

    声若洪钟,凛冽迫人,每个字都如同千斤重的磐石碾压过心头,苏棠瑟缩了一下。

    贺武身披貂裘,双手隆在衣袖里,举步悠闲,与那位堂主一般的文雅,还更显几分雍容。

    跟着他身后的三大护法却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左侧的,大冬天赤着胳膊,肩上纹着张牙舞爪的青龙。右侧的瞎了一只眼,眼窝里空荡荡的,令人不由地注目,褐色的血肉裸露在外,多看一眼都心头发寒。还有一个悄无声息站在暗处,目光阴森,鬼魅似的。

    三大护法身后,还有一群踱步沉稳,训练有素的手下。

    公子将这排场略略扫过一眼,很是满意,轻笑道:“来的倒是齐。”

    贺武紧盯着他,目光阴冷。这小子近日越发声势显赫,背景却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只知他在家中排行老七,道上兄弟便敬一句“七公子”。黑街的老陆怕他怕得要死,青帮大当家出了名的硬骨头,竟也对他客客气气。贺武一度怀疑他是朝廷鹰犬,但如今亲眼见了却是讶异之极,毫无阴鸷跋扈之气,倒更像翩然如玉的世家子弟。

    之前,贺武并未和这位七公子正面打过交道,一直是隔岸观火,没想到他今日竟这样单枪匹马找上门了,让人摸不清路数。本来这点小打小闹的买卖贺武并不在意,但被踢馆就大不一样了,既然他敢来,自己正好也借此立些威严。

    “可不是巧?老夫今日正好有些兴致,在北面竹山打猎。”贺武爷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七公子,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平白无故搅黄了弟兄们的营生?无论如何,我总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不是?难不成七公子有更好的买卖介绍?”

    一字一句带着威胁,话中警告之意非常明显,他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恐怕便走不了了。

    “有,自然是有的。”白衣公子笑意洒脱,“咱们今日若能谈成,武爷只怕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哦?”贺武爷挑了挑眉,似有些兴趣,警惕的目光向旁扫去,轻飘飘落在苏棠身上,“不过,这里还有双多余的眼睛……”

    一瞬间,几十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到苏棠身上,像凛冽的锐箭直射而来。

    她背后嗖的冒出一身汗,双手双足冰冷如铁,心想完了完了,本以为能侥幸逃出去,没成想是黑吃黑,还撞见大佬们谈机密,这下子自己岂不是要被灭口?

    幽魂似的护法阴恻恻一笑,在贺武身边附耳:“这么好的皮囊,挖眼拔舌有些可惜,武爷倒不如交给我……”

    白衣公子看也没看,随意地朝侍卫摆手,吩咐道:“拖出去做掉,别在这碍眼。”

    轻描淡写的语气跟要捻死蚂蚁似的。

    贺武不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便由他去了。

    苏棠看侍卫冷着脸走来,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喉咙发紧喊不出一个字。刀光一闪,她跟着一抖,惶惶中发现自己还活着,脚腕却松了,原来上面的麻绳已经被斩断。

    她全身僵硬,任由侍卫把自己拖走。

    寨子大门外是平缓的山坡,东面有密林,潺潺溪流从山涧顺势而下。

    侍卫见苏棠双眼空洞,手中还无意识拽着果树枝,愣了愣。

    “还吃吗?”

    苏棠慢吞吞抬头,眼中闪过几分悲戚,哆嗦着嘴唇问:“最后一餐?”

    侍卫听罢不禁失笑,淡然道:“公子不会杀你的。”

    “啊?”她木然动了动嘴唇,目光迟缓,好半天才恢复了点神采,仰头去看。

    不同于之前的杀伐果断,他面色随和,甚至开玩笑似的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咱们公子若要杀人,绝不会这般绕弯子,还特地知会一声。依我看,寨里那些人才是死到临头了。”

    苏棠半信半疑望向高耸的围栏,人影幢幢看不清晰。刚刚他还和颜悦色的,说要谈买卖,这就要动手了?

    侍卫的话音才落,拳脚打斗声、刀剑碰撞声连绵不绝传来,还有贺武爷诧异的怒吼,护法的惨呼,沙哑而惊惧的求饶等等,听得苏棠心惊肉跳。

    “这、这位兄台不去帮忙么?”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营寨里的战况是一对几十来着?那位公子可还无恙?

    “我叫韩蕴。”侍卫双手环着胸,背靠大树,望营寨遥遥张望,“公子出手很利落的,看样子也差不多了,我去只会添麻烦。”

    的确如他所言,打斗声没一会儿便偃旗息鼓,苏棠终于听到那位公子的声音,仍然清冷如常,什么“不懂规矩”,“顶着侯府的名号干这种糟污事”……等等。

    渐渐地,求饶声低了下去,刀剑与嘶吼也销声匿迹,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一潭死水的气氛让苏棠毛骨悚然,凉意从背后窜出,直直冲向头顶。

    那些人都怎么了?

    全被他杀了?

    午时,灼灼艳阳迎头而下,苏棠却手足冰冷,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烈日刺眼至极,山寨大门的石板路折射出一片虚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她眯着眼,余光看见长身玉立的影子从那片虚幻的光中走出来,风姿胜雪,轻袍如云,可白衣被血迹染红,平白又添了几分邪戾,行止之间妖娆生花。

    韩蕴立刻迎上前,站正身姿。

    “公子。”

    他点头,眼神示意停在空地的马车,吩咐道:“问问那些姑娘都是哪里的,送回去。”

    瑟缩在一旁的苏棠仔细听着,心中燃起了希望,这意思是可以走了?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句冷淡的话飘进耳中,淬着冬日的严霜。

    “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