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柠糖

作品:《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

    苏棠想了想, 他说的也有道理,光是弯腰站一会儿脸都会发胀发热, 更何况还要倒立这么久。

    “世子爷!”

    头顶的出口传来焦灼的呼唤, 她抬头, 看见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正在往里边探望。

    方重衣也不看来人, 只是将苏棠拽到身边,同时淡淡吩咐道:“拿绳子。”

    “是。”

    脚步声跑远了,过一会儿又匆匆而回。苏棠听见头顶传来窸窣的声音,随即, 一捆绳梯自洞口迅速坠下来。

    “你先上去。”方重衣看她一眼,轻声道。

    苏棠点点头。

    方重衣守在底下, 看她稳稳当当爬了出去, 缓缓收回了视线,身侧无人之时, 他眸底才闪过几分隐忍的痛苦。

    这毒愈演愈烈,他觉得连关节都开始僵硬, 仿佛塞进了无数细小而锋利的石子,动一下便撕心裂肺。

    后舱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光线温和, 时而闪烁一下,墙角屯了些修缮工具和木板、绳索等。苏棠从天窗往外望去,夜空中悬着一轮皎月,点点繁星围绕,是个宁静的夜晚。

    她收回视线, 转头去看,不知何时方重衣已经上来了,那个侍卫也被打发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那世子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她僵硬地告了个别,拔腿欲跑。

    方重衣似笑非笑望着她,不紧不慢道:“你的一百两黄金也掉进仓库里了,不要吗”

    苏棠又迈不动腿了,小声道:“那是我实至名归得来的,当然要,不过这场赛事的规则是‘无双公子’定的,若公子要收回,我也没有办法啊……”

    “既然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声音低缓,如此时的夜色般宁静、柔和。

    苏棠脚底画着圈,脑袋里填满了方才那些温和柔软的话语,心口被温热包围,仿佛有一道坚固的墙在一点点崩塌。

    方重衣眸色一转,又问:“这辫子可是你的杰作”因为是质问,温润的嗓音恢复了些许凌厉。

    苏棠蓦地抬头去看。

    如今有光线,她才有机会打量他今日的装束,月白面墨蓝底的箭袖长袍,暗纹繁复却不显累赘,反倒穿出几分疏朗干净的少年气,束腰的玉带尤显腰身劲瘦,线条优美。

    至于容貌……更是不必说,如今柔光暖火一衬,更显得丰神俊朗、卓然如玉,眉目流转皆是风景。

    哪里都很好,唯独那两根歪歪扭扭的辫子有点碍眼。

    他眼中浮着轻笑,不疾不徐道:“谁做的好事,谁来解决。”

    苏棠哽咽了一下,不声不响走到他面前,抬手去给他解辫子,顺便把垂落的碎发理顺了,因为要整理脑后的头发,就几乎要环住他脖颈,整个人也不得不踮脚贴上去。

    方重衣目光微微不稳,她手上沾了毒引,所经之处都是钻心刺骨的疼,但那只手跟小猫爪似的,畏缩又谨慎的触碰,时而撩起丝丝痒痒的热意,直抵心间,脸几乎埋在他颈窝,清甜的气息也近在咫尺。

    他根本不忍心推开,嘴角甚至弯起轻松愉悦的笑。

    苏棠十分专心致志,给他理好了头发,刚要收回手,腰身就忽地被他手臂扣住,同时往里一收。她一个踉跄,往他怀里栽了一步,额头也磕在他胸口上。

    两人这次严严实实贴上了。

    “世子!”她抽气,小声地惊呼。

    方重衣缓缓低下头,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发间、耳廓,低笑了一声:“未经本世子允许擅自出逃,你的胆子很大啊……”

    苏棠头皮冒起密密麻麻的战栗,像小针在扎,湿热的吐息拂过耳边,她根本不敢抬头,怕一个不慎就亲到了。

    “世子这话就不对了……”她尽量平复情绪,“当时您已经同意,我也交足了赎卖身契的银子,大家好聚好散,怎么算是擅自出逃呢”

    仿佛惩罚一般,扣在腰间的手猛一下收更紧,她不得已又往前趔趄半步,整个人都窝进他怀里。

    “证据呢本世子何时同意了”金玉般清朗透彻的嗓音如今微微沙哑,暗含几分挑衅意味。

    苏棠刚想说话,耳朵就被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全身立刻变得僵硬,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份解契书没有我的落款和盖印,不过就是废纸一张,纵然你交够了银子又如何”耳边的声音氤氲如雾气,一字一句,渗人心神。

    苏棠没想到他竟明晃晃地耍赖,心下惶然,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又不服气地抬头去看。

    烛光半昏半明,他目光深凝,眸子里有浅浅光华流转,精致近妖的好皮相,像盛放极致的罂粟,华美而危险。

    “本世子早就说过,不要生逃跑的念头,更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薄唇轻轻贴着她耳廓,“你看你……这不是乖乖回来了吗”

    苏棠往回缩了缩,耳边泛起酥麻的痒,渗入心底却化作寒意,她放弃和他胡搅蛮缠,咬牙想了想,决定祭出最后一张底牌。</p>

    “我如今在翰林院当差,官品虽低,好歹也是朝廷的人,世子若觉得那契书有争议,和皇上理论去,我人微言轻,做不了主。”说完,便仰起脸,直直凝视着他。

    方重衣听罢目色一冷,他对上她的目光,水光盈盈的眸子充满了抗拒,毫无温度,看得他心头火起。

    他微微眯眼,冷笑道:“和皇上理论当然可以。听闻你还倒欠国库五十三两银子是吧届时,我再和皇上参你一本,你怕是熬到下辈子都领不到俸禄。”

    这次苏棠终于被逼急,一下子炸毛:“爱告告去,我就算沿街乞讨、喝西北风,甚至饿死,我也不想再跟你有半点关系!”

    方重衣怒不可遏,手臂收更紧不让她挣脱,厉声道:“你再说一遍我就——”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太过凌厉,苏棠无防备,被吓住了,整个人身子一抖,随之而来的是瑟瑟寒意,在胸腔蔓延,又浸入五脏六腑。

    他大多时候是不怒自威的,也有寡言沉郁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冲她发火。

    方重衣明显感觉到怀中人蔫了下去,还发抖,心头的怒意一下子全被抽空,余下的话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连手足都像被冻住了。

    “你仗势欺人,你就知道欺负我……”苏棠鼻子一酸,连日来的委屈铺天盖地淹没她,眼眶骤然间发胀发热,眼泪不可抑止涌了出来。

    方重衣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苏棠哭。此时体内的毒又发作,他眼前猛地一黑,竟觉得就要这么昏过去,第一反应是把人抱紧了,只是这次尽量控制了力道。

    他进退两难,重一点怕吓着她,轻了又怕她跑。

    苏棠的脾气来去如风,哭完一场人也舒服了,静静站着不动。方重衣不言不语,跟一块石头似的,她也不管,只把人晾在一边。

    方重衣深吸一口气,手在半途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地凑近,轻轻掠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苏棠挪开脸,他也跟着转过去,她又躲,他又跟着凑过去,两人别别扭扭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薄唇微动,许久后,低哑的声音轻轻问:“渴不渴”

    苏棠听他憋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懒懒抬起眼,不冷不热道:“渴又怎么样,这有水吗”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没话找话,方重衣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去门外,对侍卫低声吩咐:“上茶来。”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得一愣一愣,他们都听说世子中毒了,所有人都在忙着找解药,可世子怎么还有心思在后舱这种破地方喝茶

    “世子,解药——”

    方重衣极随意地挥了挥手,意思是别来烦他。

    苏棠见他从门口折回来,又把脸别去一旁,不看了。她听到谨慎又犹豫的脚步走近自己,然后,手被轻轻地握住。

    他的手心还是冷的,有些细汗。

    “总站着不累”低柔的声音在身边道。

    没等苏棠回答,他就牵着人到墙边的木箱边,拂了拂灰尘,让她坐下,又若无其事并排坐在她旁边。

    后舱简陋,就这么个能坐人的箱子,还只一尺多宽。苏棠不愿和他靠这么近,皱起眉往旁边挪,没一下就挪到边缘,差点跌下去。

    “你小心。”他不动声色地开口。

    苏棠不买账,幽幽地瞪他一眼:“那谁要你坐这儿的你走开我不就有地方了”

    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笑道:“这木箱子难道是你的”

    “那我不坐了!”苏棠要起身,被他一把拉回去,肩背也被揽住,根本动不了。

    他歪头,眸光清澈眉眼疏朗,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意。

    “这整艘船都是我的,难不成你要跳湖去”

    苏棠正要回嘴,那人的手却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把残余的眼泪擦干了,又用袖角一点点、轻柔地沾去眼睫上的水光。

    她还是不开心,顺手把他袖子扯过来,擤了把鼻涕。

    方重衣面色微变,手在半空僵了僵,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收回去。

    “世子爷,茶来了。”门外响起恭敬的声音。

    他起身去门外,不知低声交代几句什么,才端着红木托盘折返。这屋子没桌子椅子,唯一的一个木箱还被当凳子用了,他没办法,只能端着茶盏坐下。

    “渴就喝。”

    苏棠偷偷看他一眼,眉目温和,平日那份深邃的凌厉早就收敛不见,嗓音也是轻轻缓缓的,像丝绸一样柔和。

    她讪讪捧起杯子,小口地喝茶。

    良久,温柔的嗓音又在身侧响起:“我听说,你父母要来找你了,太后有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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