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香盒

作品:《穿成权臣的心尖宠

    裴徵的身手不弱,架子花式风流,在一群侯府护卫围攻中显得游刃有余。

    他笑:“带回侯府怕不好罢?”

    宋吟晚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径自放下了帘子,“抓了送春晖阁。”

    “……”

    那春晖阁不是别处,正是汴京城中最有名气的小倌楼。不得不说,同裴徵此刻无处安放的‘风骚’真真是契合。

    马车利落起步,余下十数名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男人,摩拳擦掌。

    两炷香后,侯府偏厅。

    “吾等失职,请夫人责罚!”护卫首领正正跪在堂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狼狈。

    十几个魁梧汉子都不是那人对手,让人跑了。

    宋吟晚垂眸沉吟,送春晖阁到底是意气话,不过确有抓了人关上拷问的念头,只是对方的能耐大大出乎了预料。这样的人屈就个戏班班主,与相府往来,实在可疑。

    “你等司侯府护卫之职,若再遇上这等情况,必要确保侯爷安危,不计手段,你可明白?”

    护卫首领愕然抬首,面前这葱指丹蔻的绝色美人看似柔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

    宋吟晚摆了摆手让人退下,临了又唤住,道是此事由她亲自同侯爷说明。

    待人出去,眠春蹙眉不展,“那狂徒委实大胆,几次三番纠缠当真是不怕事么,吃准咱拿他没辙?”

    “谁说没辙。”

    “嗯?”眠春一脸不明。

    宋吟晚可不是认吃亏的主儿,不疾不徐道,“衡阳的蛊。”

    眠春一顿,瞧向主子嘴角的恶劣笑意,虽不知下的什么蛊,但直觉会比国公府二小姐的还要惨烈。

    那蛊在人体内至多停留七日,便是要查都极难查,却又下到‘要害’。宋吟晚的思绪随之回到了被那人打断之事上。

    笑意略止。

    于三娘查得清楚,封元氏是由老乞儿养大的孤女,老乞儿殁在元亓八年的霜降。时值盛夏,那些个金箔香烛又是给何人上?

    直到未时末,枕月方带回了消息。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奴婢询了香烛店的老板,翠云每年这时候都上他那买,估摸着又四五年了。再询去处,老板提起说有一回帮忙修葺,去的城郊小别山。”

    “于三娘正是在小别山那找到那主仆二人,未作惊动,便让人来报了。”

    宋吟晚颦眉,“何人墓地?”

    “周万良,周远安,周元氏。”三座相连。

    “周远安。”宋吟晚嚼着中间那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再细想霎时恍然,面露诧色,“周远安死了?”

    枕月点头:“周家夜里遭了盗匪,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不但抢了,还一把火将十几口都活活烧死了。”

    “……”

    周家是做当铺营生的,老实本分,独子周远安却是个油腔滑调的纨绔子,虽在金兰书院读书,却为人浮夸,喜好结交权贵。当初令‘宋吟晚’羞怒万分的《奴儿媚》恰是出自这人。

    ‘桃花脸薄柳眉长,娇吟无力倚软帐,笑问郎君,奴儿娇还是晚儿媚。’

    为迎合低俗恶趣,将她的名拆了融入其中,意思昭昭,传遍汴京。‘宋吟晚’再一次成为举京议论的‘笑话’。

    从宋吟霜那得知的正主,当即找上了书院。周远安却将此当是得意之作朗声高念,狡称无辜,是其想多。

    言语之间无赖泼皮且不说,更是色胆包天。‘宋吟晚’在众人哄笑声中怒不可遏,让人打砸书院,始作俑者周远安则险些断了一双腿。

    明明是自个受了委屈屈辱,宋国公却更嫌她在外丢人。拘在府中,罚跪祠堂月余。

    周家的灭门惨案恰恰是发生在她关禁闭的日子里,并无所知。

    眠春回想起:“这事初时闹得凶,坊间流言与小姐脱不得关系,后来随着盗匪伏法,声儿才小了下去。”并因此皱了眉头,“这和元少夫人有何干系?”

    “元是从的母姓,她本应姓周可对?”宋吟晚道。

    “那怎说的什么周家独子……”眠春还一头雾水,不知这推测从何而来。

    枕月:“周家曾有个孩子被拍花子拐了,一直找寻未果。然在灭门前听说已经找着了,过两日就要宴请族中叔公上家谱,邻里也是恭贺,谁料变故……论年纪,那孩子与元少夫人相仿。”

    九成便是她了。

    宋吟晚甚是无言地叹息了声,苦笑道,“得到过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更让人痛苦。”被人冤屈的滋味不好受,何况是扣了这样的血海深仇。可这桩,哪怕她磨破了嘴皮子,元澜都不会信她无辜。

    两个丫鬟静默陪侍,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法。

    “这事烂了肚子里,暂不要告诉任何人。”宋吟晚揉了揉额际,又补充一言,“包括侯爷。”

    枕月嘴快正想问,此时被打住,心底里却不免担忧。这人毕竟在侯府里,万一有点差池可怎么办。

    全然不知,门外停驻的颀长身影顿默一刻,转身离开。

    傍晚将至,天空红霞低垂,如同被火烧着了一般猩红透亮,连成一片。

    宋吟晚在周司侍施针时躺睡了过去,这一觉便睡到了这个时辰,大抵是沉了睡眠,睡醒时整个人都觉得十分舒快。

    思路似也捋顺了。

    “侯爷呢?”

    “姑爷早回来了,传了话,等您起了就一道用饭。”

    等宋吟晚移步到花厅,却不见封鹤廷的身影,只有桌上两三道菜冒着热气。

    棕红的芡汁浇在青黑的草鱼背上,透亮温润,似融成一块硕大的琥珀。琥珀下包裹的鱼儿活脱欲出。

    金灿灿的酸汤肉片,白菜嫩芯拌的凉菜,掺了橘皮丝儿,扑面而来的酸香气。

    宋吟晚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牙齿微微倒酸,就见封鹤廷端了一道糖醋藕丁走了进来,才是惊了。

    “这些……?”

    “我做的。”封鹤廷惯是少言,只是今个更甚。

    宋吟晚仍是难以置信,原还以为是丰乐楼送来的。她眸光闪动凝着他,可关于为何会做,却未再透露。

    封鹤廷替她斟茶。

    宋吟晚受宠若惊之余,觉到了不对劲,应该说是很不对劲。一盏茶握了手里,丝丝缕缕的酸橘团茶。“……”

    还有这一桌子。

    她心底微动,唤了一声‘四叔’。

    “嗯?”封鹤廷夹了一筷子最嫩的鱼肉过去,泰然自若。

    “醋多了。”宋吟晚若蚊蝇小声。

    不料男人嘴角一扬,“嗯,打翻了。”

    宋吟晚不想他承认得如此痛快,且还一本正经,怔愣过后,忽然明白了过来,眼角便压不住眼底顷刻绽放的潋滟光华,“偶尔食酸颇有好处。”

    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了那泠泠笑意。

    一字一句仿若从厮磨着的牙缝中发出,“这辈子都休想和离!”

    宋吟晚心底被他眼底蕴着的深沉情绪狠狠一撞,不及回应,随着细碎索吻,却也没空再回应。

    云隐斋寝房里,熏香又一次燃尽。

    当值的丫鬟从抽屉里取了一只鎏金葵瓣的香盒,拣了一根放进去,关上门出去了。

    屋里,霎时漫开氤氲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