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式微

作品:《穿成权臣的心尖宠

    宋吟晚原先一直怀疑建安县主是被后宫嫔妃所杀, 周姜二人嫌疑最重。是以姜贵妃入狱, 她便来探一探,不曾想探到这样一番对话。

    若非那二人, 又还能有谁!

    当年自缢定案,所留线索几近于无, 派出的探子再无踪迹。

    宋吟晚站在牢内, 涌上一股莫名深寒,隐绰联想到一人……

    大梁王朝的储位之争,最终以姜氏的惨败告终。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一门分崩离析,成为又一没落无名的汴京世家。

    周氏门第独大, 二皇子即将入主东宫的消息不知被谁攒说出去,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可在朝堂上,周家却不敢有半点造次,愈是兢兢战战。自秋狝归来后, 官家忙于政事, 始终未提立储之事, 唯一在官家面前提了的李阁老是周皇后胞兄的岳丈,而后就‘告老还乡’了。二皇子因‘病’旷朝数日, 屡被官家训斥,言辞之间大有难堪大任之意。

    这尚且是朝堂之上,后宫之内,从前巴不得侍候的嫔妃们没一个敢往官家面前凑的, 至于被翻到牌子侍寝的嫔妃,离开后也绝不敢多提一个字,否则便会落得和淳妃一样的下场,在宫里‘彻底消失’。

    官家的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上一刻还在笑着要赏,下一刻便剜了人眼珠子,概因那人的目光在官家的膝盖那多停留了一瞬。

    官家是真瘫了,且累及房事。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唯恐触怒龙颜,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遂联合请官家移驾温泉行宫‘治病疗养’,另觅他法。

    如此情形,未选代理监国之人,一应奏折暂由内阁老臣批复后再送到行宫阅目。又过几日,行宫传来官家病危的消息,周皇后和二皇子前往探看却被拒之门外。

    在此期间,官家独独招过一回文郡公。

    不免诱人深想。

    秋末式微。

    姜氏案子牵起旧事,当初作证三皇子贪赃枉法的几名证人反口,道是受了姜相指使陷害三皇子,如今姜相被除,几人于心难安恳请为三皇子翻案。

    却在这时,传来三皇子病死在流放途中的消息。

    官家再受打击,悲痛不已,下令彻查。

    以封鹤廷为首的主案之人皆受牵连。

    官家收回了龙鳞卫符,剥夺文郡公爵位,降为绥安侯,封鹤廷手中再无实权。坊间‘忌惮架空’之言叫嚣尘上。

    云隐斋外,暖阳倾洒透过廊檐,一方案几被搬到檐下。闲赋在家的封鹤廷悠哉陪着宋吟晚一道,摆弄起摘下来的海棠果。

    宋吟晚心血来潮想做‘蜜渍海棠果’。苑儿里几株海棠树结果丰硕,她垂涎已久。

    此时宋吟晚的小腹已经有些微的凸起,裙衫宽松,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并不明显。封鹤廷则在她旁边拿着小刀剔掉果子底部的黑蒂,去核,放进圆钵里。

    红通通的果子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带着水珠儿,透亮透亮的,能看见里面的饱满果肉。惹得宋吟晚想到它酸甜味儿,悄悄咽了下口水。

    一抬眸,就对了封鹤廷携趣的眼神。

    宋吟晚把果子用细签儿扎几个小眼,以便糖渍入味。旁边堆着的小坛子叫她想起一事,笑道,“这胎要生的是个女儿,四叔可还得酿一回酒。我爹在桂花树下藏了不少,大姐出嫁时掘出来几坛,这回是二姐姐出嫁,只怕是凑不上。”

    怎么算,肚子里的小家伙出来都得是明年入夏了,不得自由。

    封鹤廷在旁停住动作,没声没响儿。

    宋吟晚瞧去,见他深思,“怎的了”

    “我有些理解乔将军的心情了。”

    “……”

    “晚晚,若是女儿,咱们招赘罢。”

    宋吟晚盯着那张俊脸上一本正经的神情好一会儿,扑哧乐了,“还没影儿的事。”

    “什么没影的事儿”一道欢快的女声横插了进来,衡阳洗脱嫌疑换回女装过来串门,好奇打量着宋吟晚手里的钵盆,注意力一下就被牵走。“这是在做什么”

    边上的小铜锅还咕嘟咕嘟煮着。

    蔗糖和水熬煮出来的汤汁儿慢慢收起,起了一连串的小泡,待海棠果都变作透明状时,宋吟晚盛到了小碗里。

    大白天的,为了口吃的在府里自个捣鼓,宋吟晚大抵是独一份的。

    衡阳瞟了眼她坐着时微微鼓出来的小肚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宋姐姐,要不还是少吃点儿……罢”

    宋吟晚杏眸微眯,从锅子里又盛了一碗,分给衡阳,“自己做的蜜渍海棠果,你尝尝看。”

    衡阳早就馋了,舀起一颗呼呼吹了两口就心急吃了,当即一张脸皱在了一块,浑身激灵得打了个冷颤。

    “好酸呀这!”

    枕月捂着嘴偷笑,这些果子可还得浸渍过才入味道,制成了搁到冰窖里随用随取。刚主子馋,煮的都是颜色带青的,明摆了是坑衡阳公主的。

    衡阳呆呆看着宋吟晚一颗接着一颗,差点又不信邪地要再尝一口,牙齿咯吱咯吱的,“……不酸吗”

    “不酸。”宋吟晚顿了顿,摸了摸小腹,“我家小的爱吃。”

    “你家……小的……”衡阳愣愣,旋即反应过来,“我要当姑姑了!”

    “我没这么缺心眼的妹妹。”封鹤廷从旁凉凉道。

    只不过半点损不到衡阳心里去,小姑娘兴奋不已地伸着手摸了又摸,“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对,那怎去围场的,阿奎那在围场那么危险,你怎能让宋姐姐去!”

    封鹤廷语窒,眼眸幽沉。

    说到这个宋吟晚还有点心虚,四叔对蛊虫种在自己身上一事尚耿耿于怀,衡阳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姑姑是父亲那边,将来小小鹤

    管你叫姨。”</p>

    两人同时咧了嘴角。

    一个为的‘姨’。

    一个则为的‘小小鹤’。

    完美化解。

    宋吟晚暗吁了口气,、同衡阳唠道:“长公主可好”

    “阿娘想和离。”衡阳抿了抿唇,她从阿娘那知道了当年始末,“那位氐国公主不是我阿娘逼死的,是被陶家的给害死的。”

    “阿娘知道那位公主后确实动过不好的念头,可终究没那么做,摆了两条路让父亲选。一条是父亲和氐国公主离开,一条则是她离开。从此以后陶家与汴京再无瓜葛。”

    宋吟晚明了,显然,陶家替陶圣榆做了决定,选了第三条。而今氐国后人却向长公主乃至整个王室复仇。

    衡阳说来有些惆怅,她对裴徵的感情有些复杂,那人俊朗风趣,还有初见面时的亲近于她都是好印象,却不想是抱着那样的目的,要做的也是伤害她和阿娘的事……

    “男人喜新厌旧,不喜欢的能娶来当妻子,喜欢的也想娶了当妻子。今日和这个山盟海誓,明个就能又遇见倾心之人。难怪中原的男人都妻妾成群!”小姑娘义愤填膺,无疑是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受了不小影响。

    宋吟晚看向身旁不置可否的男人,说道,“也有例外。”

    衡阳自然也顺着看到了,皱了皱秀眉,“宋姐姐,我们苗疆有一种蛊,姑娘嫁给心爱之人时就会给他种上,一生一世便只会爱她一个。”

    “不需要。”宋吟晚笑。她听说过那种蛊,若对方不爱便会叫蛊虫穿心而亡,所以背叛的下场就是死亡。

    她停了片刻,摸了摸衡阳脑袋继续道,“若爱一个人,当是希望他好,违背初心的爱,未必会得到好的结果。”

    衡阳却是一脸不明。只觉得宋吟晚此刻的表情,和阿娘决定和离时的神情有些许相似,都是豁达。

    “不懂也没关系,迟早一日碰着了就懂了。”宋吟晚以自己过来人的经验笑说道。

    封鹤廷闻言觑了一眼,同时余光里瞥见从外头进来的人什么都没说。

    于直形容憔悴,胡子拉渣的,像是有一阵没睡好的模样,走到近前。

    “侯爷,侯夫人。”见过礼,便直白和封鹤廷借书房用。

    活像是遇着什么大事了。

    宋吟晚诧异,“于大人没事罢”

    “我有一位挚友不见了,想借侯爷的人手一用。”于直想也没什么可瞒的,便直说了道。

    正从圆钵里拣甜果子吃的衡阳忽然觉得几道视线一同落在自己身上,尤其以其中一道最为怪异,便对上了于直僵直目光。

    倏尔回想起当人跟班时的苦日子。

    被呼来喝去的。

    小金库都供人吃吃喝喝花完了。

    而今不同了,她贵为公主,骄傲地抬起头斥了回去,“看什么看!”尔后且是心虚道,“本宫回了,侯爷侯夫人不送。”

    说罢便朝外去。

    糟糕,还是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在。

    于直则僵在原地,“她……”

    待欣赏够于直那天塌下来的神情变化,宋吟晚方是‘好心’道,“那位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衡阳公主。”

    话落,年轻男子便是一脸阴鸷了然,霎时追着衡阳的身影去。

    原热闹的苑子一下冷清下来,宋吟晚没忍住笑。

    封鹤廷道:“于直担心‘杨衡’遭了毒手,差点把汴京城都翻遍了。”

    宋吟晚闻言一愣,想着是打脸丰乐楼里‘女扮男装’那茬,听四叔这句,怎扯出更多内容来

    “他昨个问我对断袖之癖有何看法。”

    “……”

    再联想起衡阳受激的偏见,一时宋吟晚也不知该担忧谁比较合适。

    封鹤廷却忽然咬着她耳朵道,“若有那日,晚晚当真对我深情不疑”

    “我后来想守寡过激,还是和离妥帖。”宋吟晚脱口。

    “这辈子都休想!”

    宋吟晚挺了挺肚子,丝毫不把他威胁放在眼里。

    人多,没在怕的。

    ——

    南街十二巷,烟花地。

    一行便服护着锦衣公子来到了‘长安居’前。

    门叩三声。

    便有小厮前来开门,一见来人亮出的令牌一改姿态恭敬相迎。“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回廊曲折,曲径通幽。

    竹林掩映的凉亭中,裴徵手执酒壶且是惬意地将对面摆着的酒盏满上,听见脚步声都未回首,便道,“三皇子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