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作品:《施主勿近

    “放肆!我可是大原的皇后!”

    段婉妆的声音从紧闭的牙关中挤出,眼中的寒光似利剑,直勾勾的朝那男子剜去。

    男子纹丝不动,他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段婉妆,像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恨不得要把她抱在怀中,与她血肉相融:“无论你明面是什么身份,只要在我这,你就是我的夫人,从十八年前开始你就是,我的夫人。”

    他的一句话,让段婉妆的鸡皮疙瘩从脚背冒到了头顶,整个人就像是被泡在了寒冬腊月的池水里,忍不住微微的打颤。

    她压制住心中那股厌恶和胆寒,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反驳他:“我并不认识你,况且十八年前,我都还未出世,怎会和你定下婚约。”

    男子低低笑着,命人打开了铁栏的门,缓步走到了段婉妆的面前,她这才看清男子的容颜。

    男子带着半边面具,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露出来的半部分脸似男似女,狭长的眼向上飞扬,嘴角带着毫无温度的笑。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鼻息就呼在她的面前,有点暧昧的气息:“我无所谓你今年多大,只要你是曾姬就行。”

    段婉妆厌恶的把头一偏,企图挣脱开他的手,只可惜这男人的手劲十分大,捏得她下颌骨都要碎了。

    “我不是什么曾姬,你放开我!”段婉妆身子向后一缩,尽量的拉开与男子的距离。

    男子察觉到了她的用意,没有避开,反倒突然伸手把她抱在怀中,布满厚茧的手掌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长发抚摸着,像在鉴赏一件花瓶。

    他凑近到她的脸旁,薄唇贴在她的耳鬓边上,轻声厮磨:“我送你的血玉镯呢,怎么没戴着?”

    段婉妆蹙紧着眉把头扭开,尽力远离着那令人作呕的触碰,越发冰冷的声音像是腊月寒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笑了笑,深如死水的眼紧紧的盯着她,含着威胁和警告,掐着她下颌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强迫段婉妆转过头看着他:“别闹了,良婶已经都和我说了,我都等了你十八年了,你还要跑吗?”

    良婶?这人是谁,方才就听见有人和他说线人确认了自己的身份,难道是自己身边埋伏了他的人,他又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婉妆正要说什么,先前与男子接话的男人急匆匆的跑到了他的身旁,伏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殿下来了,在外堂正等着见您。”

    男子秀气的长眉一蹙,怀疑的瞥了段婉妆一眼,在男人焦急的催促之下,最终把她放下靠在墙上,轻轻摩挲着她的碎发:“记住了,我叫裴储,乖乖等我回来。”

    语落,裴储站起身来,跟在男人的身后离开了着逼仄的地牢,大门一关,段婉妆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得趁着他们离开找寻方法逃出去才行,这个叫裴储的男人看上去就阴森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他口中提到的那个血玉镯,那难道不是姑姑留下的遗物吗?

    还是说,姑姑就是他口中的曾姬?

    如果回溯到十八年前,段姑姑也正好十五六的年华,若说是她和此人有婚约,倒还说得过去。

    不过这事明显是段家人都不知道的,要不然康氏也不会把这个来路不明的镯子送给她,其中又有什么猫腻还不得而知。

    十八年前就定下了婚约,那这裴储的年纪肯定不小了,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得摸样,甚至亦男亦女,却能隐忍十八年,定然不是普通人物。

    段婉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摸索着地上的碎石块,企图从中找到一块锋利的,用来割开捆绑手腕的绳子。

    裴储才刚走不久,地牢的大门又倏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阳光从缝隙中渗了进来,吓得段婉妆小手一抖,把刚捡到的碎石块又给弄掉了。

    大门很快被人掩上,耳边传来的是衣袂摩擦的声音。

    段婉妆的双眼被光线一照此刻有些模糊,被刺痛后自然分泌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滑落,看不清来人是谁。

    铁栏门发出咔哒一声,大锁应声解开,被来人随手丢落在地上,他快步走到段婉妆的身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眸,悄悄擦去她眼角滑下的泪珠,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是我,别出声。”

    段婉妆心里一松,是寂觉来了。

    不知为何,她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眼中的酸涩感又蓦然冒了上来,她沉默不语,压制着泪水不让它滑下。

    寂觉不再开口,快速的解开了捆绑着段婉妆和周女官的麻绳,一手搂住段婉妆的腰,另一只手将周女官扛到肩上,带着她们灵敏的从地牢中离开,翻身出了这个陌生的院子。

    将她们放到马车上,寂觉一跃上马,压低了草帽悄悄的离开了这附近,往普云寺的方向而去。

    马车有些颠簸,不过考虑到段婉妆她们有些许擦伤,寂觉降低了速度,尽量保持平缓的往大道走。

    马车上的段婉妆转了转发麻的手腕,长时间的捆绑早已导致她们俩的手腕乌青,还被麻绳勒破了皮,渗着丝丝血迹。

    她将周女官抬到座椅上放平,又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唤着:“慕儿,你快醒醒。”

    不知周女官是被下了药还是怎么了,无论段婉妆怎么叫唤都没了反应。

    她有些心慌的将手伸到了周女官的鼻子下,绷紧的心也慢慢的松开,还有鼻息。

    马车没有向普云寺的大门方向走,而是朝着后山去,照她们此刻这个样子,也是确实不适合从正门走的。

    待马车稳稳的停下之后,车帘被人猛地掀开,段婉妆看见了赫女官因担忧和紧张而有些泛白的脸。

    赫女官的泪水就挂在眼眶上,见二人平安无事,她扑到段婉妆身前,泣不成声。

    段婉妆面部僵硬了许久,勉强露出了一个浅笑,将额头贴着她的,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谢谢你,做的很好。”

    寂觉从马上翻身下来,拍了拍赫女官的肩膀,赫女官立马收了泪水,让到了一旁。

    段婉妆刚要向他道谢,就被他一把抱起,二话不说的朝后门内走去。

    段婉妆依偎在他的怀里,那是一个很热很热的胸膛,很结实,也和可靠。

    她的面颊微醺,脑袋也觉得晕晕的,雪藕般的手臂从袖中伸出,乌青紫红的伤口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她有些无力的推了推寂觉的肩膀,声音像个蚊子般喃喃细语:“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寂觉依旧紧紧抱着她,语气中有些无奈:“你的腿。”

    回过神来的她才看见自己的小腿,不知何时被刮了一条十公分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已经是将她的中裤给染红。

    段婉妆闭了嘴不说话了,乖巧的缩了缩身子,轻轻的、试探性的将脑袋靠在了寂觉宽厚的肩膀上,见后者没有抗拒的意思,她抿着的嘴轻轻弯了弯。

    从一条阡陌小道一路向下走,他们到了后山上一处隐秘的小木屋里,寂觉轻轻的将她放到床上,去了隔壁的屋子。

    在慧恩的帮扶下,赫女官也扶着周女官缓缓的走近了木屋里,把昏迷的周女官往床上一丢。

    段婉妆替她盖上了被子,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转头问道:“她没事吧?”

    慧恩合手点了点头:“小主不用担心,这位姑娘只是摄入了迷魂香,吃了解药后再几个时辰就能清醒了。”

    段婉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才反应过来,慧恩叫她小主。

    回想起那几封墨蓝色的密信,写信人好像也管她叫小主,向她讨要着一份不知名的名单。

    寂觉从隔壁的屋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瓷瓶,他将瓷瓶交给赫女官,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给你家娘娘上药吧,另一瓶是迷魂香的解药。”

    赫女官接过瓷瓶,顺从的点了点头,待寂觉和慧恩退出了屋子里,她才褪下了段婉妆的中裤,替她上起药来。

    看着满目紫红,赫女官心疼又心酸,轻缓的给她擦好药,缠上纱布,相对于段婉妆来说,周女官的伤口没有那么深,或许是因为给她灌了迷药的缘故。

    赫女官又从怀中拿出血玉镯,替段婉妆套上,看着这具有不同意义的镯子,段婉妆的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看了眼昏睡中的周女官,段婉妆缓缓道:“静儿,我有些话要和寂觉师父说。”

    赫女官很聪慧,她悄悄退了下去,帮段婉妆叫寂觉进屋里来,给他们两人一些独处的时间。

    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小腿和脚腕上的痛感还是时不时的传来,段婉妆只好坐到了木椅上,打量起这个小木屋。

    不出片刻,寂觉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了她的对面,此刻的她,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段婉妆的神色看上去还算平静,她脑袋微垂,眼中有些倦意,轻声开口:“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寂觉看了看她苍白的唇色,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的面前:“你问吧。”

    段婉妆没有动,只是缓缓抬头,看着他的眼里有些许的迷惘和探究:“你是谁。”

    寂觉微微一笑,看向她的那双清明眼眸没有分毫闪躲,像一张透彻的明镜:“贫僧只是普云寺的一位和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