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作品:《表姐情深

    良直送完蔓枝,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向了另一条街。

    这条街在整个宣阳城都算的上隐蔽的,即便日头出的再大,此处的阳光也少的可怜,长年累月下就连瓦墙上都渗着丝丝寒意。

    良直轻轻敲了两下,顿了顿,又敲了三下。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小缝,良直闪身进去。

    开门的人弓着腰,背身上有一大块陀起,他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良直习以为常,他停在院子里,不愿再向里面走去。

    远远的看了眼那边紧闭的房门,才说:“公子两日后启程,你们明日晚上就出发。车和人马都已经帮你们备好,到了凉安就直接去春和庄园,那里已经安排好了。”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半张深褐色的脸庞,那是重度烧伤后的疤痕。

    张蒙开口,嗓子像是被撕破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刺耳:“姨娘她……可否不去,她快要疯了。”

    良直:“这是公子的命令。”

    张蒙低下头,拳头攥在一起,不语。

    良直冷冷道:“莫要忘了是谁救了你!若是不想干,我会安排其他人照顾贾姨娘。”

    张蒙连忙跪下:“小人愿意!愿意的!公子的大恩大德张蒙铭记于心,只是姨娘她近日时常疯疯癫癫,小人实在担心!”

    良直想了一下:“明日走之前,给她请个大夫,切记莫要被人发现。”

    张蒙感恩戴德:“多谢!多谢!”

    时府这几日都在收拾行李,时南昌辞去了武场的职位,家中无法跟去的下人也给解散了。

    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当初带着时眠回到宣阳,他是打算再不踏入凉安一步的。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又即将踏进那片土地。

    时眠这两日焦灼不安,就连许儿也看出来了。

    厨房上的饭菜,时眠都没吃几口,许儿担忧的问:“姑娘,你这些天吃的太少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时眠心不在焉的,呆了一会才回答:“啊?不是,就是想到要去凉安了,没什么胃口。”

    许儿笑了笑,姑娘从小就没出过宣阳,可能是紧张了。

    想到明日就启程了,许儿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姑娘,我去给你买些朝元楼糕点和小食,明日带着。”

    “恩。”时眠恍惚的应道。

    许儿走了片刻,时眠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主院。

    她徘徊了一会,被管家麻良看见,麻良:“姑娘来找老爷?老爷在武院耍枪。”

    时眠:“我知道了。”

    时南昌虽然告老还乡,但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落下练武,平时都会去宣阳城的兵防武场训练城防兵,自己在府中闲的时候基本都在耍枪。

    武院里,时南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手持时庭深送他的□□,耍的刚劲有力,虎虎生威。

    时眠到的时候,静静的站在一旁,等他将这套动作打完。

    片刻过后,小厮递上帕子,时南昌胡乱擦了擦脸,大步带风的走到时眠跟前,乐呵呵的问:“眠儿来啦,快到这边做,日头晒得慌。”

    时眠挽起时南昌的胳膊,轻轻帮他顺气:“爹爹,注意身子。”

    时南昌锤了锤胸口,自豪道:“爹爹身子硬朗着呢!再来十套动作也不累!”

    两人坐下,下人们端上茶水,时眠接过婢女递上的披风,帮时南昌系上。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再次抬眉:“爹爹,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凉安?”

    时南昌一愣,随即好笑的说:“傻丫头,你哥哥要去做官,我们总要去给他做后盾,不然他独身在皇城打拼可怜不?”

    时眠眨了眨眼,她想说不可怜。

    前世哥哥独自在官场上照样如鱼得水。

    时南昌见她沉默,拍了拍她的脑袋:“凉安可热闹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时眠想,从小到大,爹爹对她无有不应的,所以这次她抿唇,装可怜:“爹爹,我不想去,我们就不去麻!”

    谁知这一次竟不管用了。

    时南昌摇头,半点也没心软:“这次爹爹必须回去。”

    时眠心神一动,她注意到时南昌话中的不寻常:“为什么?我们待在宣阳不好吗?爹爹你不是还说,要在宣阳找个良婿。”

    时南昌没想到时眠这么抵触凉安,没法子才说道:“你若实在不想去,就留在宣阳吧,爹爹给你安排好靠谱的下人,也可。”

    时眠兀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时南昌居然想让她自己留在宣阳。

    她到底是了解时南昌的:“爹爹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吗?不是为了哥哥。”

    时南昌突然露出一种时眠难以理解的表情。

    似悲怆,似决然。

    时南昌:“是。”

    金公公那日将密信交给他,他就知道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

    敌国是大渝的邻国庄朝。

    庄朝是一个小国,领土只有大渝的一半大,但是庄朝的经济十分繁荣,并且全民皆兵,不可小觑。

    大渝和庄朝的战争打了十年,直到十五年前的最后一场战役,时南昌将庄朝的大军逼至渝崖,大获全胜,庄朝签下了降和书。

    从此两国相安。

    他一身戎装未褪,快马加鞭回到凉安,迎接他的却是惜玉产女,血崩离世的消息。

    他护住了百姓,却没护住妻子。

    那一刻的心痛和自责,比之敌人的大刀坎在他身上,还要疼上千百倍。

    怀中柔柔小小,气息奄奄的小时眠,是他仅剩的珍宝。

    所以天下大定之后,他离开了。

    可是不过十五年,战争再次来了。

    时南昌怜爱的描绘时眠的眉目,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女子,一向粗狂的男人此时温柔如水:“爹爹会保护你的。”

    时眠忽然间有想哭的冲动。

    她撇过头。

    她想大喊,想争吵,想无理取闹。

    可是她不能。

    因为爹爹是忠武侯将军!

    是大渝百姓的信仰。

    从小到大,时眠听过无数关于时南昌的传说。

    说他骁勇善战,攻无不克。

    也有说他是冷面修罗。

    时南昌对于大渝的百姓,是宛如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只要他上了战场,哪怕什么都不做,百姓们心就定了。

    所以时眠根本拦不住,也不能拦住时南昌。

    这也是时眠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直至启程前一天才来找他。因为时眠心里清楚,想要留下时南昌,几乎不可能。

    但是她还是来了,因为时南昌是她父亲,就算微乎及微的可能性,她也要试一试。

    她不能明知时南昌会战死沙场,却无动于衷。

    既然拦不住,那便跟着吧。

    时眠破釜沉舟的想到。

    既无法避免要去凉安,那就不能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而行。

    上一世时眠他们路过岗顶山的时候,遇见了山贼,死伤惨重。

    爹爹武艺高强没甚事,但是哥哥和玉姐姐都受了伤。

    而玉姐姐是替她挡了一箭。

    若不是金公公的人及时赶到,他们不知能有几人可以活下来。

    时眠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算了,我还是想跟爹爹在一起。”

    时南昌自恋的抹了把脸:“哎呦呦,我家姑娘还是最舍不得我!”

    时眠被他逗笑,笑声犹如银铃。父女俩又讲了半天的私房话,时眠找了个时机插话:“爹爹,我前些日子听别人说岗顶山有山贼,我们换条路吧。”

    时南昌疑惑:“山贼?”

    他在城防这么些年也没听过附近山地有山贼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时眠一急:“没有!我听的真真的!爹爹,以往万一,咱们一定要绕路走,爹爹我怕!”

    时南昌看她小脸都泛白了,是真的怕,连忙哄道:“好好,我和你哥哥商量下,不走岗顶山。”

    时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许儿迟迟未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时眠有些担心,她叫来两个小厮:“你们出去找一找许儿,朝元楼若是不在,就沿路再找找。”

    小厮:“是。”

    许儿去账房拿了银子就直接去了朝元楼。她十分了解时眠的口味,挑的都是时眠爱吃的零嘴。本来准备回去的,又想起来宣阳有一特产叫宣阳红糕,凉安没得卖。

    她想着时眠,决定再跑一趟。

    只是那卖年糕的地方实在是偏僻,许儿绕了两条街才到。

    老大爷的摊子很小,挂着个潘布,写着“陈氏红糕”四个字。

    大爷揭起罩子,热腾腾的雾气直涌而上:“又来给你家姑娘买糕啊,大爷今天蒸的少,幸好你来的早,不然就没了嘞!”

    许儿:“谢谢大爷,给我包两个大块的。”

    大爷:“好嘞!”

    许儿手里拎着不少东西,手心嘞的疼,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揉了揉手腕。

    再抬头,愣住。

    那不是张蒙吗?

    下一刻张蒙消失在拐角。

    许儿也顾不得这些东西,扔了一串钱给老大爷,就急忙追了上去:“大爷,劳烦帮我照看一下东西。”

    许儿远远的跟在张蒙后面,看他去了一个没名的医馆,请了一个大夫,然后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院子。

    张蒙偷偷摸摸带着大夫进去,然后将门锁上。

    许儿的身影从槐树后面走出。

    她戚眉,深深沉沉的看向那扇门。

    张蒙,不应该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大火中了吗?

    此时不但出现在宣阳,似乎还落了院,有了家。

    刚才还请了个大夫,鬼鬼祟祟的根本不像是看病的模样。

    张蒙……

    许儿眼神骤然阴鸷。

    他怎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