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作品:《脸盲也要谈恋爱

    从海洋世界出来,邢觉非回了趟郊区别墅。

    他并不热衷于养生,但是人到了一定岁数,得学会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加上祁陆阳这小老头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决定在爸妈家小住几天,三餐清淡饮食,规律作息,权当调理肠胃了。

    秦月白摸清儿子的态度,以及中江最近的情势,没再让徐可到家里来。

    头两天,邢觉非饭点回家都没碰到邢江来。他没忍住问母亲:“爸忙什么去了?”

    秦月白思来想去,说了实话:“富源佳苑的事情,你爸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就找省委的老战友吃了两顿饭,缓解缓解公司的压力。”

    “这两天他都在玉澜山庄陪人钓鱼,就算是还情了。这个事情跟你不搭噶,你别管。”

    富源佳苑模板坍塌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徐可的哥哥徐凯,坐着建设部经理的位置,在项目操作过程中失职失察、收受贿赂、操纵招投标……他签下的那家外包建设公司,从资质到施工管理水平,都有极大问题。

    这情况,别说撤职了,甚至达到了刑事立案的标准。

    邢觉非还真打算这么处理。

    奈何徐宏文有本事,徐老又在南江商界人脉颇深,他们千金买骨,找了个替罪羊来扛雷,还拉着几个董事局元老站队。

    就这么左右一运作,保下了自己儿子。

    不过,邢觉非坚持将徐凯踢出了中江,半分情面不留。

    两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

    邢江来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但他顾及情面没办法直接去找徐宏文,所以只得曲线救国,动用人脉帮帮邢觉非。

    因此在这件事里,不管是徐家还是邢家,此番作为,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了秦月白的话,邢觉非默然。

    难怪上周他接待相关部门领导和调查组时,没被刻意为难……

    从小到大,邢觉非对父亲的态度一向是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邢江来是典型的老式家长,父权意识极强,思想也古板,在某些问题上与儿子完全谈不来,两人偶有争吵。

    再加上父子间在公司主导权上长达一年的争斗拉锯战,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处在冰点上下。

    但邢觉非清楚,不能因为表示方式出了问题,就全盘否认邢江来对自己的栽培、抚育以及暗中保护。

    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对父亲说起。

    搂了搂母亲,邢觉非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秦月白问他:“又打算往哪里跑?”

    “玉澜山庄。”他冲秦月白笑了笑,“陪我爸钓鱼去。”

    夜里,邢家父子两是一起回的家。

    这两人凑一起依旧没太多话好讲,但秦月白看得出来,老邢很高兴,高兴得把外甥女婿蒋童朗送的那瓶三大/革/命茅台,都拿了出来。

    邢江来和儿子聊不来,但和方辰的老公蒋童朗很是投缘。三不五时让人来陪自己喝酒不说,还总把他挂嘴边上,恨不得认个干儿子才好。

    邢觉非对于他爸的“叛变”与偏心,无话可说。

    “囡囡和小蒋什么时候回来?”刚在餐桌旁落座,邢江来就问妻子,“他们两在欧洲都待了两个月了吧?一月份小蒋还要去北美复查眼睛,赶得上回国过年吗?”

    秦月白说:“囡囡昨天和我通了电话,年前回不来。他们打算在南法的酒庄里过春节,想接我们一起去。”

    邢江来同意了。

    “我就不去了。”邢觉非说,“公司忙,不到年关歇不了。”

    “忙忙忙……钞票是挣不完的。当然,你如果是有女朋友,过年要去老丈人家里上门,那妈妈没话说的。”

    怎么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到催婚了……

    邢觉非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无奈:“我争取吧。”

    此话一出,餐桌上另外两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谁家姑娘?什么时候的事?”邢家夫妇齐齐问出口。

    邢觉非头一回底气不足:“……都说了还在争取。八字没一撇的事。”

    “是那个有缺陷的——”秦月白还没问完,邢觉非就答,“没缺陷,健全人,是中江的员工。”

    夫妻俩放了心。

    邢觉非想想却补了句:“就是年纪比较小。”

    秦月白:“多小?”

    “还没满24。”

    “呵,你掐得住人家?”一向话不多的邢江来忍不住插嘴,“都有代沟了,三个。”

    “我们觉非怎么了?他看着噶年轻的好伐?”秦月白不服。

    “那也只是看起来。真结婚了,再过十来年人小姑娘也才30出头,可不得嫌弃他?”

    “老头子,你能不能不要泼儿子的冷水?儿子到这年纪难得起个心思,不容易的呀。”

    ……

    最后,秦月白总结:“你爸的话也没错。先不管这八字有没有一撇,你都得赶紧保养身体、加强锻炼。男同志本来寿命就短些的,晓得伐?”

    “不信你看,满大街都是丧偶老太婆,一个个手脚灵便、开开心心跳广场舞来。那些个老头子要么去得早,要么做起轮椅,出个门都难!”

    听到这里,邢江来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放下,夹了一筷子最不爱吃的西芹到碗里——听说这玩意儿通血管。

    养生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邢觉非却只庆幸,他妈没再提起“细胞质量”……万箭穿心之下,这也算是心慈手软,留了他半条命。

    

    俞襄最近也没闲着。

    上个月总部刚下了文件,禁止员工以任何形式在外接私活;被抓到就按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处理,轻则警告,重则解聘。

    代驾是做不成了,好在有了兼职工资,俞襄这边也能对付过去;她干脆把闲暇时间全部用在了江豚馆里,忙前忙后地围着荆荆打转,乐此不疲。

    某个周六,她和高有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祖宗抓进猫包,拧着她去黄今朝那儿复查。

    虽然父母不支持,但黄今朝凭着自己倒腾机车挣的钱,以及他亲哥的无私奉献,医院开得还挺顺利,装修豪华,定位高端市场。

    当然,平时也接动物救助,无偿的。

    宠爱医院开在某高档小区的裙楼,占地三层,500来个平方,还附带一个宠物spa馆,顺便挣点美容美发的钱。

    “容容!来复查了?”

    黄今朝一听说高有容来了,赶紧从楼上奔下来——他早上才给三只公猫绝育完,心狠手辣地摘了六颗猫蛋蛋。

    也许是物伤其类,他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高有容把祖宗抱出来,栓好绳子,啐他:“你才来复查!拐弯抹角骂我是畜生呢?”

    “……我这不是说秃噜嘴了么!你怎么会是畜生呢?我给畜生看病,那是生活所迫;上赶着追求畜生,岂不是脑子有病?”

    对于他这种找准机会就表白的路数,高有容已经习以为常、毫无波动了。

    许是当朋友太久,任黄今朝在某天开窍后各种穷追猛打,她都很难对这个比自己小2岁的男闺蜜,产生任何友情以外的感觉。

    “容容,那套护肤品你用了吗?还行的话,我再给你续。”黄今朝说着,用眼神示意俞襄带着祖宗复查去,别在眼前碍事。

    “当续杯呢?”高有容冷笑:“买东西的时,能不能找个翻译软件看看包装上的字?‘适合50+熟龄肌’……这是给我用的?我把它带来了,拿回去孝敬你妈吧。”

    “还有,以后别往我这儿塞东西。没人想占你便宜。”

    “这哪儿行?我这蓄了25、6年的便宜,就等你来占呢!”黄今朝不要脸起来自己都怕。

    “……滚!”

    “你喊个123,我抱着祖宗,人猫混双滚给你看!”

    ……

    俞襄眼见着黄今朝在容嬷嬷那儿,落不着半点好,是又好笑又不忍心。

    她急中生智,开口:“黄院长,我们带祖宗带了这么久,让你请顿饭不过分吧?而且,我明天生日哦。”

    说完,她给黄今朝使了个眼色。

    “那必须的!今天先请吃饭,明天我带你和容容去章华那边的山庄玩,连嗨两天!”说罢,黄今朝对着高有容wink了一下:“难得襄襄生日,重庆幺妹儿,咱们火锅走起?”

    “哼。”

    这就是答应了。

    把猫放医院,他们直奔上次邢觉非请客的那家重庆老火锅。

    伺候两位姑奶奶吃完饭,黄今朝本想带着她们刷街,充当车夫挑夫保镖跟宠POS机,奈何医院突然送来一只病危的流浪狗,他只能先回去了。

    临走时,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们!不见不散!”

    高有容只当没听见,拉着俞襄就往附近商场冲,准备大干一场。

    规培医生工资虽少,但她家条件不错,大学时,就在父母指导下用压岁钱和奖学金投了几个理财产品。

    钱生钱几年下来,高有容的日子比同行们过得滋润许多。

    而俞襄,因为穷,很少逛街。

    跟着邢觉非去上海锦鲤拍卖会那趟,除了“加班费”,她还落了几样奢侈品在手上。

    一开始,俞襄确实想全部拿来卖二手,但最后也只卖了包包和鞋子。那条鱼尾裙,被她悄悄收在了衣柜里。

    而卖这些换来的钱,俞襄在公司组织为受伤工人募捐时,匿名交了出去——买东西的钱是邢觉非出的,她转个手捐给富源佳苑受伤工人,再合适不过。

    好在,中江最近搞了个单身抚慰金,俞襄第一个冲上去报了名——锦鲤老板名正言顺发钱,她不拿白不拿!

    打了3000给妹妹孟游,又将整数存进了爷爷奶奶的户头,俞襄难得地用剩下的给自己买了件泰迪绒大衣。

    俞襄挑中这件衣服,跟时髦、流行都没关系,不过是看它保暖性好,款式随性。最关键的是,打对折。

    拿样品准备试穿的时候,高有容本来想插嘴一句让她别选黑色,理由都想好了,说像黑熊精。结果,俞襄自己挑了件同款的棕色套上了身。

    啧,百年不遇,某铁树她开了花。

    也不点破俞襄心境的改变,高有容在隔壁店里配了根细羊皮腰带给她箍上,原本略臃肿的大衣瞬间有了腰身:

    “不错,总算不像直立行走的巨型贵宾了。也就你172的个子才能撑起来这衣服。买吧美女,皮带我送你,算生日礼物。”

    俞襄自己也美得慌。

    她是个正常的年轻姑娘,爱漂亮,也喜欢花哨,并且心里明白,自己的模样长得还行。

    但有时候,漂亮是会惹祸的。

    等祸事招上门来,哪怕赶走了,也会在心里身上落下点什么。而黑色……很安全,17岁那年之后的俞襄需要它。

    可那天在上海,当她穿上邢觉非挑的蓝色鱼尾裙时,莫名想起某个“骗子”说的话:

    “你很美。只是需要再放松点。”

    俞襄信了。所以她想试试,试着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放松一点去生活。

    逛吃逛吃了一整天,等把祖宗折腾回家、安顿好,已经快半夜了。

    和黄今朝约的时间在中午11点,俞襄本来打算睡个饱觉,却在早上九点多就被邢觉非的突然来电给惊醒:

    “下来,十分钟。”

    遵循话越短,事越大的原则,俞襄洗漱完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套了个长及脚踝的棉服就往楼下跑——她怕是海洋馆里有什么事。

    邢觉非对俞襄的速度很满意,但对她这身造型……很有意见。

    半旧棉袄穿她身上不丑,可下摆处露出来的那截珊瑚绒睡裤,是怎么回事?他合理怀疑,这姑娘上身也穿着睡衣,说不定里面还是真空。

    昨天,邢觉非拿到了单身抚慰金的发放名单——俞襄的名字赫然在列。

    得到确切消息,祁陆阳便传授了他不少“女性恋爱心理学”。让他趁热打铁,插个队一举拿下。

    “妆面浓淡以及打扮用心程度,跟她对你的重视程度成正比。”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不化妆不见人,同事不是人’。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她见着你连收拾都懒得收拾,那你在她那儿,就是一普通同事。”

    “生日?好机会啊,买个蛋糕送她楼下去!”

    邢觉非还真买了个蛋糕,蓝色双层。顶上搁了个翻糖小美人鱼,在笑。

    至于突然跑来给人庆生的理由……他没想好。但如果俞襄偏要追问,那他就坦白了好了,反正最差不过是被拒绝。

    他输得起。

    可看着俞襄的打扮,想起自己出门前换了好几身衣服,还剃须喷香水……邢觉非的心里失衡了,又一次。

    “你穿成这样就敢下楼?”下到车来,他又发现俞襄脚上踏的是双兔子棉鞋,而袜子……一边一个色儿。

    自己可能连普通同事都不如。邢觉非伤感地想。

    俞襄懵懵然点头:“我平时倒垃圾、拿快递都这么穿的,怎么啦?”

    轰的一声,被人和垃圾、快递摆在同一位置的某人……

    心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