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品:《荔枝荔枝告诉我

    男人到三十就是一个坎儿。

    谢从述今天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带这么用年龄来歧视一个人的, 三十岁又不是三百岁, 他招谁惹谁了。

    谢从述依言将车开到前面停下, 熄火松安全带,侧过身, 摆出一副“我今天非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三十岁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件事“”的架势。

    “嫌我反应慢这么跟你说, 去年我在国外考了一个直升机驾驶证, 改天有空我带你飞一圈。”

    温知黎听完满脸惊讶,反问他:“你不是恐高吗”

    谢从述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没接上这话。

    完蛋。

    露馅了。

    恐高这回事儿真要说, 还得退回谢从述跟温知黎刚谈恋爱那一阵。

    谢从述是个放得开的人, 温知黎却不是,追了大半年的姑娘, 他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来太猛,把人给吓跑了。

    所以前几次约会, 谢从述都十分克制,克制到连姑娘的手,都是第三次约会的时候靠说谎才牵到的。

    第三次约会的地方在一家旋转餐厅,餐厅位于潼城标识建筑物的最顶层。

    餐厅外面的观景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地面全铺的玻璃, 不少人光是看看不走过去都会腿软。

    温知黎是个胆子大的, 吃饭前逢太阳落山,日暮斜阳在天边拉出一道长云,风景极好。

    温知黎先一步踩到玻璃道上去, 兴致高昂地指着前面人不多的角落,笑着对谢从述说:“阿述,我们去那边,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谢从述站在门口,睁眼说瞎话也显得十分走心:“阿黎,我恐高。”

    温知黎一听不得了,走回谢从述身边,一脸关切,语速不由得加快了些:“你恐高还带我来这么高的地方,你是不是傻呀!不行,我们换个地方,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想晕或者想吐……”

    看小姑娘着急成这样,谢从述心虚别过眼,轻咳一声,继续说:“没那么严重,我还行,走吧,我帮你拍。”

    温知黎只当他是在逞强,说什么也不肯再拍了。

    谢从述顺势说:“真没那么严重,这样,你牵着我,我们试试。”

    温知黎没半点心眼,哪能想到这老男人是在玩套路,只当他是真的害怕还想陪自己疯,感动自责混在一起,手很自然地就牵上去了。

    男人掌心宽厚,自带体热,温知黎握上那一瞬间,耳朵微微泛红,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分,谢从述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谢从述反握住小姑娘的手,目光溢出笑意来,比她更先迈出一步。

    温知黎随后跟上,两个人在原地站定,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谢从述轻轻捏了下小姑娘的手心,嘴角噙着笑,弯腰凑到她耳边问:“你手心出汗了,很紧张”

    温知黎脸色涨红,赧赧着要松开他,谢从述却握得更紧:“不许逃,你骗我走到这里的,你得负责到底。”

    温知黎没再挣脱,任由他牵着,走了两步,她小声嘟囔:“老男人脸皮厚。”

    谢从述听得真切,侧头看她,似笑非笑:“骂我”

    “你先笑话我的。”温知黎瞪着他,气鼓鼓地说,“我就是紧张,我又没牵过别人的手,你还不许我紧张吗”

    要不是顾虑到小姑娘脸皮薄,这里人又多,谢从述此时此刻怕就不止是牵个手这么简单了。

    谢从述敛起笑意,抬手摸摸温知黎的头,好脾气哄着:“这样,我去洗个手,手上沾点水,你也当我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成吗”

    温知黎气笑了,连拍两下他的胳膊,凶巴巴的声音入耳却是一阵酥软娇意:“谢从述你好烦啊!”

    谢从述趁机往温知黎身上靠过去,拧眉作虚弱状:“小点声儿,我头晕。”

    温知黎立马压低声音,伸手给他捂住太阳穴:“要不我们回去吧,不走了。”

    谢从述顺势搂过温知黎的肩,还挺勉为其难:“走,阿黎要去的地方,我舍命也陪。”

    温知黎侧头偷笑,嘴上却强硬:“你就知道说好听的骗我。”

    谢从述笑得也混,顺着她的话说:“我只骗你一个人。”

    温知黎的脸瞬间垮下来:“你真的是骗我啊”

    谢从述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不禁逗,收起不正经,赶紧找补回来:“我只差没给你摘星星了小祖宗,怎么会骗你”

    温知黎脸色阴转晴,一只手扯着谢从述的衣角,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我才不要什么星星。”

    温知黎偷偷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眼尾不自觉上扬,温声补充道,“这样已经够多了。”

    ……

    谢从述的沉默算是回应了温知黎抛出的问题。

    温知黎想起往事,自己当年那些晦涩少女情绪涌上来,让她顿感难堪。

    温知黎没忍住,咬牙毫不客气骂了句:“大骗子。”

    谢从述也无从解释,只能认下:“以后不会了。”

    温知黎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他,别过头看窗外,拒绝跟他再交流。

    气氛归于平静,车窗紧闭,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萧瑟风声。

    谢从述摸不准温知黎是不是在生气,话顺着情绪就这么脱口而出:“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我当初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不婚主义。我这个人太混了,很少为别人考虑,或者说也考虑不到,你年纪也小,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开心就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我所认为最好的……”

    谢从述一度说不下去。

    他不想把那些自己糟心事儿扔到温知黎面前,让她同情或者理解。

    她没有这个义务。

    错了就是错了。

    哪有那么多理由,哪需要卖什么惨。

    谈爱情要的就是一个纯粹。

    除了爱,其他任何感情都是多余。

    谢从述收起话头,沉默许久,轻叹一声:“对不起,温知黎。”

    温知黎鼻子骤然一酸,眼前景色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

    谢从述这声对不起过于沉甸甸,落在温知黎心里像是哽了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非常难受。

    分手两年多了,她原地踏步等得就是谢从述的一句对不起吗。

    温知黎不想要对不起。

    她只想要一个解释。

    要一个为什么你可以爱我爱到没有底线,纵容我所有坏脾气的解释。

    要一个为什么你也可以转头与别人谈笑风生,轻飘飘地说一句,我又不会结婚,娶她做什么的解释。

    但凡谢从述当初在这段感情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敷衍不走心,温知黎也不至于毫无准备接受他抛过来的审判。

    你看我多爱你。

    但你也要看看,我这么爱你,但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爱你,但我从没考虑过我们会有未来。

    温知黎太不甘心了。

    凭什么爱得一样多,只有她在一个人在考虑未来。

    她就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谢从述这声对不起就像是在跟她说,别犯傻了,我们都清醒过来,冰释前嫌,各自往前走吧。

    你以为我不想往前走吗

    我多想往前走啊。

    可我就是走不动啊。

    最后从温知黎喉咙里挤出来的,也不过是同样沉甸甸的三个字。

    “没关系。”

    没关系……去他妈的没关系!

    温知黎转过身,双眼通红盯着谢从述,这些年所有的隐忍克制,在这一瞬间有了爆发的裂痕,情绪从缝隙一丝一丝挤出来。

    “我应该跟你说没关系的,但我关系太大了,我过不去这道坎儿你知道吗”

    “你不想娶我,除了没有保障的爱情什么都不能给我,那你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可以为我付出一切的虚伪样子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楼顶花园找你,没有听到你说的那句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瞒到有一天瞒不住为止”

    “你说要给我最好的,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什么。谢从述,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完全没办法原谅以前那个死心塌地爱你的自己,我感觉我自己傻透了!”

    哪怕分手那天,温知黎也没这么歇斯底里对他吼过、骂过。

    谢从述被温知黎突然爆发的情绪砸了一脸,许久没缓过神来。

    温知黎说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整个人跟被抽空了力气似的,靠在座椅里,呼吸紊乱,看着头上的车顶,竟觉痛快。

    早该说出来的。

    她凭什么要忍,已经分手了,还装什么岁月静好。

    她就是一个斤斤计较、内心被怨怼和不甘充斥的俗世女人。

    她就是耿耿于怀,怎么也忘不掉谢从述。

    谢从述把温知黎的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好几遍,发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着急解释:“我跟你说对不起不是想做什么,我也不觉得,我对你的伤害靠这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

    温知黎不想多看他一眼,淡声问:“那你说来做什么”

    “犯错道歉天经地义。”

    “我跟你在一起是真心,但我没考虑未来也是真的,我不辩驳,错了就错了。”

    谢从述说到这,稍顿了片刻。

    他从没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刻,感觉自己毫无底气,可是却想做点什么。

    “以前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我说,我还爱你,我也开始试着考虑我们的未来,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

    温知黎一脸错愕看向他:“你说什么”

    谢从述看着她的眼睛,没底气却真诚:“我想再追你一次,可以吗”

    温知黎的理智压过感性,隐约看见前面有保险公司的车开过来,她挺腰坐直,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开门下车。

    谢从述推开车门追出来,还没出声叫住她,温知黎回头,眼神平静地说:“重蹈覆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可能就是不合适。”

    谢从述搭在车门上的手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这两次的心理治疗结果并不乐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但是他等不起了。

    谢从述选择赌一把。

    “我以前不吃薄荷糖,尝过之后我发现味道还不错。”

    “我可以改变,过程可能漫长,但我会努力。温知黎,如果我是抱着跟你结婚的想法追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前方开来的车近光灯渐渐逼近,灯光刺眼,谢从述抬手抵在额头遮光,等着温知黎的回答。

    保险公司的人提着工具下车,温知黎走过去跟他们说明情况,视谢从述如透明人一般。

    谢从述也不催,站在车边耐心等。

    换胎不需要太多时间,温知黎在维修单上签好名字。她上车试过确定没问题,才让保险公司的人收拾工具开车离开。

    温知黎系上安全带,眼神没往谢从述身上停留一秒,看样子是准备直接走人。

    谢从述见状不好,着急走过去,站在她的车窗外,叫她名字,声音分明是急促不安的:“温知黎。”

    “今晚谢谢你,不早了,回去吧。”

    温知黎踩下油门,开出去前,轻点了下刹车,又前头不搭后尾地留下一句:“还有,随便你。”

    红色卡宴消失在街角,谢从述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样也不可以吗”

    “随便你。”

    随便我……

    随便我!

    没拒绝那就是……有戏

    谢从述后知后觉明白温知黎的意思,眼神骤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棵兔子的手榴弹

    感谢热爱出版书的大王、张张张张娉x6、出去玩吗x2、董润玉、你们都是小猪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