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作品:《长安

    幸运并非总眷顾同一个人, 姜怡宁顺风顺水了这么久, 终于踢到这辈子第一个铁板。她原本拿来吓唬人的麝香, 叫她腹中三个多月的胎儿化作一滩血水。任张太医医术了得也救不了,孩子实在太小, 胎位根本没坐稳, 留不住是必然的。

    事实上,出血量如此之大, 姜怡宁能不出事,已经算张太医施救得当了。

    “姜姑娘, ”未出阁的姑娘身怀有孕, 他看了眼焦急的周德泽, 都这个时候了, 说话也不避讳。太医于是问道, “不知你今日可有碰过什么东西”

    姜怡宁心中一凛,面上一幅受惊的模样“怎么了太医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老朽没闻错, 你这屋里, 怕是用过麝香。”

    事实上, 麝香虽与怀胎不利, 却也不至于这般立竿见影。姜家这位姑娘运气不好, 动了胎气, 恰巧又碰了麝香。双管齐下, 自然就没个好结果。张太医看着榻上年岁不大的姑娘,心里不住的叹气,女儿家的身子骨最是金贵, 若伤到了根子,往后可是会不利子嗣的

    当然,这话张太医没说。不过他不说,旁人也明白。

    周德泽的脸色铁青,嘴唇抿得用力到发白。

    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极有可能的男胎就这么掉了,他的心情何人能体会周德泽心口像闷了块大石似的,透不上气来“张太医你的意思是说,孩子出事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下药”

    这话一出,姜怡宁头皮就是一僵。

    她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周德泽的眼睛。没人比她更清楚周德泽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若非这个孩子,她侧妃的位置,可没那么容易叫周德泽妥协。身上的疼痛与强烈的心虚胶着在一起,姜怡宁害怕,整张小脸儿都已然泛了青。

    “下官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姜姑娘今日小产确实并非意外。”

    张太医主攻妇科,常年替宫里女人诊脉。后宫的阴司事儿见得多了,有些事儿他一眼就能看出名堂。但有名堂也不关他的事,收起搭在姜怡宁腕上的手帕,他起身行了一礼道,“虽说极淡,确实是麝香味,错不了。”

    姜怡宁只用了一点点麝香,用罢便命人丢远了。按理说,屋里充斥着血腥气和药味儿,根本嗅不到那点子麝香的气味才对。但偏偏张太医这老头儿就嗅出来了,嗅出来不说,还当着周德泽跟长公主的面儿提出来。

    她小心地观察周德泽的神情,心里怕的要命。偷鸡不成蚀把米,她都已经得不偿失了,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懊恼得能吐出一口血来,姜怡宁面上却连哭都不敢哭。

    “查”周德泽不管麝香是意外还是人为,今日必须有人为他的孩子付出代价顾不上这里是公主府,并非他靖王府,他怒道,“立即给本王查若是被本王抓到谁用了麝香,本王要你一家生不如死”

    这话一出,旁人还没如何,姜怡宁的贴身丫鬟先腿一软跪了下去。

    满屋子人,众目睽睽之下腿软栽倒,有眼睛的都看出了问题。贴身丫鬟这一露怯,姜怡宁的头皮瞬间就炸开了,整个人如至冰窖。她又慌又怕,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落回到她身上死也不能

    于是她翻身坐起一巴掌就扇在丫鬟的脸上,尖声叱骂“大胆贱婢居然是你害我好啊好啊难为我那么信任你你说你为何要害我”

    贴身丫鬟显然被打蒙了。

    麝香明明是主子自己要用的,她不过按照吩咐行事,如何就能是她暗害主子

    懵了一瞬,她立即反应过来这个罪不能背。若只要她一条小命还好,靖王爷可是放了话,害了靖王子嗣,要一家人跟着赔命的丫鬟扑在地上就哭了“主子主子您不能这么说啊不是您吩咐奴婢去抓的药吗你如何”

    “你住嘴”那点龌龊心思被当众抖落出来,姜怡宁当即目眦尽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如何不知麝香用多了会滑胎好好儿的,我是疯了不成,要抓药来害自己孩儿”

    “可是,可您不是要使苦肉计吗您说必定叫长公主后悔”

    她话没说完,又被姜怡宁连扇了三四个巴掌。嘴角都打烂了,姜怡宁却还不解气“住嘴你血口喷人我如何会这般心狠手辣”

    “够了”鉴于周德泽对姜怡宁此人的了解,这事儿她当真干得出来。

    守了一下午,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结果

    周德泽的脸已不止铁青,青得发紫。当下他也不愿再替姜怡宁伸张正义,自作孽不可活,白费力气。他宽慰的话都没说一句,转身便拂袖而去。

    屋里静悄悄的,安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清晰可见。长公主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是平静无波。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觊着她,生怕她怒极大发雷霆。然而她只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吩咐下人们好生照料,起身离去。

    沉默有时候比大声责骂更叫人心慌,姜怡宁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祖母,祖母您不能听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祖母你信我”

    任凭她哭喊,长公主头也不回。

    该得的怜惜没得到,孩子掉了,还彻底寒了长公主的心,姜怡宁接连受挫,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扑在床榻之上嚎啕大哭,不知为何会这样。张太医在一旁被她哭得头昏脑涨,只能警告她小产莫要大悲大喜,大恸伤身。姜怡宁哪里听得进去,哭到几欲昏厥。

    张太医长叹一口气,飞快地将药方递给公主府的下人,背上药箱也立即离开了。

    方才情急之下背主的贴身丫鬟已被人押下去,屋里伺候的几个熟脸的也都被婆子带走。如今留下的伺候是孙嬷嬷方才才拨过来的人,只负责照料姜怡宁的身子。

    孙嬷嬷收拾了残局,立即回了景庭院伺候。

    长公主坐在窗边冷冷地看着窗外的铃兰,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她算是大开了眼界,虽说早做好了姜怡宁并非善茬的准备,她对姜怡宁的心狠程度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姜怡宁到底是多狠毒的心肠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拿亲生骨肉作伐子

    头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不仅不见她悲痛,还有心思为推脱罪责纠缠不休。多少年了,长公主才又一次见到这般狠毒的人。

    心里想着,她不由又想起长安的好,那般清正的性子才是她的亲孙女。

    府上人如何五味杂陈,都抵不过被陆张氏一句话炸蒙了神的陆承礼。他端坐在客房整整一下午,心绪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长安,居然是他已过门的妻子么

    与此同时,长安在于周和以大眼瞪小眼了不知多久以后,终于有一个人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周和以起身去了前院,只剩长安一个人。

    窗外的天色黑沉下去。

    没人看着,长安将凤冠拆下,披头散发地在屋里转悠。

    新房,其实就是周和以的主卧该的。长安进来过,但这回看,比起上回,已进步了许多。门窗不再紧闭,屋里也不再是黑洞洞的。四周的帷幔全换了新,拾掇得整整齐齐。窗户洞开,外面是方形的回廊。廊下挂着一盏盏红灯笼,一路从这头就亮到尽头,灯火通明。

    这么一拉开,悉心归置,这间屋子就敞亮得多。

    这屋子的格局长安十分喜欢。内室外室分成东西两边。内室这一边在西侧,用珠串隔开。最里侧是卧室和净房,中间用珠串隔开一个小室,小室里搁了一张小腿高的矮几。矮几上布着茶水摆着一只插了桃花的玉瓶,两侧摆了坐垫。小室的前头是书房。朝南的墙壁拉开竟是一扇落地门,书房朝东面的墙设了书架,书架上摆满各色书籍。看得出周和以平素在此办公,沾了墨汁的笔搁在笔架上,案桌的书有翻动的痕迹。

    长安东看看西望望,看时辰差不多,便又回到床榻边坐下。

    红纱的屏风那边,婴儿臂粗的龙凤烛随风摇曳,时而灯芯噼啪作响。没一会儿,身上沾了些酒味的周和以便推门进来。

    因着这厮性情的清高,朝野上下,没人敢来新房闹腾。

    周和以一身鲜红的新郎喜袍,脸颊飞起两抹淡淡的红霞,唇色极艳,烛光下瞧着分外得艳若桃李。他进来也没着急靠近长安,就在外间桌边,端起茶杯一杯接着一杯灌了一肚子冷茶。长安透过透明屏风看到他的手白得发光。

    直到解了渴,门外传来嘟嘟两声敲门声。

    长安猝不及防地吓一跳,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是方自仲,来送热水。

    周和以淡淡道了一声进来,方自仲领着四五个端着洗漱器皿的下人鱼贯而入。几个人也不敢多看,进来就直奔净房。没一会儿,热水布置妥当,方自仲麻溜地带人撤。

    周和以放下杯盏,食指摩挲了一下嘴唇,笑了“看了这么久,娘子可心中欢喜”

    他很少笑,但一笑,必然百花盛开。

    “欢喜”长安看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鹦鹉学舌。

    “本王就知道”周和以嘴角的笑意不由拉得更开,他于是提腿,一手掀开珠帘一手背在身后,缓步进了内室。不知是志得意满,还是故意逗弄长安,笑容是格外令人暴躁“你且安心吧,往后更有你欢喜的。”

    长安“”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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