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作品:《侧耳倾听

    程若航说得没错,还会再一场风雪。

    南方的雪,鲜少会像电影里那样簌簌地往下落,相反,侧耳贴在窗棂上,无声无息,只是隔夜睁眼,落地白茫茫浅浅一片。

    程西酒没喝多少,却始终有种酒酣耳热的软绵感,这种后劲的错觉感,直到她躺在床上辗转到后半夜一直也没有抵消掉。

    她一个翻身,手掌贴在脸面下,实在难以入眠,掀开被角,起身旋开门锁去敲唐唐的卧室门。

    她们之间没有上锁的习惯,程西作样地叩了几下,里面的人没有应声,她索性直接闯了进去,俯身坐在唐唐床畔:

    “唐唐……”

    “嗯……,”唐小姐刚刚入梦乡,一迷糊眼,一道纤瘦的影子坐在她床边,“啊”

    唐小姐一声惊魂未定的喊声,不出意外的话,对门寡居的老阿婆明天又要找物业投诉她们两个小妮子成天懵擦擦,动静大上天!

    “我靠,你想吓死我还是想睡我!”唐唐气得冲程西丢枕头。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想听听你的意见。”程西魂不守舍。

    “最好是你老板想睡你,然后他的正房找上你,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这样令你难以入睡又显而易见的选择题,否则我势必要掐死你,因为刚才梦里,纪东行在强吻我。”

    程西没心情陪她yy,她稍带惆怅之色,两条眉毛都快要打结了,把今晚和程若航一道的始末说了一遍,“你说,他为什么不肯姑姑知道我们在一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哥”

    床头灯开着,程西有些晃眼,她心里很乱,没头绪地乱,这也是她一直苦恼的地方,事实上回来一路她一直想问他这个问题,可是程若航始终未觉不妥,这更让程西糊涂。

    她有点怕,怕不是她想得那种,又怕是她担忧的那种。

    总之,她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让姑姑知道他们在一道。

    “哦,原来不是道选择题,是道推理题。”唐唐别有深意地望一眼程西。

    “我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你……”

    “那句话怎么说的,就是福尔摩斯的名言”唐唐按住程西的肩,试图让她平心静气。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程若航不待见姑姑x

    程若航欠姑姑钱x

    程若航吃喝嫖赌被姑姑捞出来了x

    ……

    唐唐问了一摞可能犯到姑姑手上的罪行,都被程西否了。

    “姑姑待他很好,几次劝他买房子,她会贴补一些给他这个唯一的侄儿。”

    “那就剩最后一条,他躲着你姑姑,单纯地只是不想你姑姑知道你们单独在一起,至于为什么,显而易见……”

    程西此刻已经脑袋抛锚了,她明明胆战心惊,还是一鼓作气地问了,“为什么”

    “因为,他的的确确觊觎你姑姑些什么,不是钱就是人,觊觎她的钱就不会避而不见,很显然只剩下人,还要我说得明白些嘛,程若航在觊觎你姑姑不可能给他的人――你,他、想、睡、你。”

    唐唐的脑回路里,喜欢你等于想睡你。

    简单粗暴,却完全没毛病。

    可是在程西耳里,如蒙雷闪。

    暴击之后,程西很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三观碎了一地。

    有些东西,搁在她心里、眼里,在她预料的范围里,她还能承受,可是目前的局面,似乎已经玩脱了,不在她的股掌之间了,她彻底凌乱了。

    简单点说,她喜欢程若航,可以各种吃味各种看不惯他和别的女人亲密,可是真当他转过头来告诉她,好了,如你所愿了,程西是懵的,甚至是怂的。

    怂地恨不得一头扎进沙子里,彻头彻尾做一只鸵鸟。

    因为在她看来,这种单箭头变双箭头,是大逆不道的,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她坚决不承认这是事实的真相。

    唐唐:黑人问号脸

    桐城那边正式开工前,程西打了通电话给姑姑,没半天,纪东行工作室就派了一辆车给程西。纪东行那边给程西发微信,他已经进组拍戏,大概要到春节前才能回来,程殊要求他帮忙找辆代步车给程西,桐城那边的项目结束才能归还。

    纪东行怪罪程西,要车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或者程若航说,还非得经程殊那一站

    程西难得低三下气,不想麻烦你们。

    纪东行回了两个字:呵呵。

    程西想要归还程若航的好意,只能搬出姑姑,所以,她才放下脸面打电话给姑姑说了时下的境况,姑姑一通电话,瞬间解了她所有的困局。

    程西看到手机用于缴纳学费的借记卡徒然多出的五位数余额,其实还是有些羞耻心作祟的,毕竟几个月前,她信誓旦旦地跟姑姑说过,想过一过独立的生活。

    晚间,她与姑姑视讯通话,姑姑也怪她太实心眼,为什么给她的副卡不用,为什么缺钱不和她说

    “这么长时间,家里那边都没人过问过你的生计”

    程西一下子被姑姑点到了痛处,她下意识地想到程若航那句“我不想你每次吃饭都一副从灾荒年逃出来的样子。”

    程西意外的沉默,却让姑姑领会了另一层意思。

    “西西,你过来我这边吧!”姑姑突然开口道。

    程殊承认她自私,当年一时意气收养了程西,这些年来,除了给了程西衣食无忧的生活,陪她的日子真得少之又少,程西那年高中毕业,她提过一次带程西出国,只是程西一直没同意。

    眼下,她的这个女儿,因为她的一些特立独行,被搁置在国内,却始终未得到程家肺腑的关怀,程殊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她爱怜的人与物受半点委屈,她在视讯那头,很是愤懑地中文夹着英文,表示她即便寄养只狗在大哥家,他们起码也得管一管吧!

    程西怕姑姑一气之下真得和舅妈那边闹口角,只能说,程若航有过问过她,只是她觉得拿他的钱不太好,这才管姑姑要的。

    事实上,程西在意识到那个真相之前,并未觉得她拿大哥的钱有什么不妥,毕竟她会归还的,可是纯粹把程若航当男人看,程西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她更怕辜负姑姑对她的信任。

    到时候,恐怕非议姑姑的人更多,老不正经只会教出些小不正经……

    程西如今的身份,无论是从户籍还是法律上,都和程若航是兄妹、近亲。

    她脑里一直弹幕般刷屏,约同于罪恶的两个字,几乎要把她淹没一般。她终究把程若航的那张银行卡锁进抽屉里,找个合适的机会,她会还给他。

    桐城酒吧壁画在程西一个礼拜加班加点间,初步完成了灰线定稿,恰巧碰到付明森过来巡监,他说有事想拜托一下程西。

    “嗯”

    “上次在市立医院给赵姐儿子取纽扣的医生,是你哥亲哥”

    程西这些天一直回避的一个人,冷不丁被付明森问起。

    付明森说,贺老师最近饮酒过度,已经胃绞痛好几次了,偏偏贺某人以为自己是个壮士,这不,贺母知道了,让付明森帮忙预约个专家,做个胃镜检查。付明森今早查市立医院本部的消化内镜科,才知道上次医院会面的那个亲戚还是个专家号呢。

    “能不能让你哥帮忙给贺老师挂个专家号或者主任号呀。”付明森认为,这算讨巧了,朝中有人好办事。

    “……”程西眼巴巴地看着付明森为爱奔波着,她眉头打结,可是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是你哥没错吧!”

    “嗯,是我舅舅家的表哥。”

    “那能不能给老师安排一次检诊啊”

    “你直接去挂他的号吧……”程西有推诿之色,虽然她也知道,市立医院专家号难挂得很。

    “老师病着呢,程西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老师好歹对你也有知遇之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饭碗可就没了,再说,撇开工作关系不谈,再怎么说,老师也是真心欢喜你……”

    “停,打住,……,我替你问问行了吧!”程西一个头有两个大,什么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总算有些体会了。

    这人情债,就不能欠!

    可是摆在她眼前的,是两起祸。

    她是一起都不想惹。

    程西在通话记录里还没翻到程若航的名目,手机就切到来电显示画面,上面跳跃着的三个字,令程西着实不安着,她隐隐嗅到一些兴师问罪的火药味。

    “是什么理由让你跳开我,去管纪东行借车那晚几杯酒断篇了还是我那天主动要借车给你的诚意不够或是中文表述能力出了错”程若航在程西接通他的来电之后,劈头盖脸一串冷冰冰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