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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侧耳倾听

    农历正月初五,纪东行个人微博凌晨发了条长文微博。里面图文叙述了他亲戚家的一个侄女,除夕夜里在科技园区的春晖路上受到变态男人尾随、猥|亵。

    程若航年初一陪着程西去辖区派出所报案,春节三天国假过后,那家便利店也重新开店了,警方在店里调取了当夜犯罪嫌疑人尾随程西的监控片段。

    纪东行直接在微博里公开了那个男人的半侧面样貌图,言语间也激进地批判这一行举,希望发动舆论及粉丝力量,协助警方找到这一犯罪嫌疑人,也希望此类事件能降低发生率。

    纪东行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几千万的粉丝力量也不容小觑,各路大v、网红竞相跟着转发谴责这类事件,很多粉丝表示心疼东哥的侄女。

    也有人表示,其实这类事件在社会里很多,大多数事件里,受害者都有回避情绪,严重的还有ptsd综合症,要始终坚信这类心理犯罪只有0或100的区别,不及时地制止,受害的辐射面只会越来越大,今天这位受害者是正好有公众人物为她喊冤、应援,要是一般零层面的人呢,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端正纠错的态度,公众场合的咸猪手、各种意图猥亵、职场性骚扰等,都不能姑息。

    微博人肉不到两天,就有了进展,辖区派出所警方接到群众举报,他们群租房里的一个男人疑似微博急寻的一个嫌疑犯。

    纪东行与程若航赶到派出所时,没等警方要求女受害者出面指认嫌疑人,对方就全部都撂了。

    罪犯黄某,失业有半年有余,因没有钱回老家过年,当日一人在路上闲逛,看到一个落单的姑娘从地铁口里出来,失魂落魄状,他一路尾随到便利店,女生长得清秀白皙,黄某当时就心生了歹念。

    他承认自己一直单身,心里难免苦闷,从前也只是找过小姐,没想过伤害那晚那个姑娘,只是对方抗拒得很,他也跟失了疯似的。

    “我妹妹的东西呢,手机、包……”立在一旁的程若航阴恻恻地开口。

    对方垂首,交待,手机他托人刷机倒卖了,包里除了一些零钱他拿出来了,其余都扔掉了。

    “呵,零钱留下了,bvlgari woc扔了,也是人才啊。”一旁听审的纪东行俨然一副吃瓜状,表示无语,身旁的程若航禁不住地盯他一眼,让他闭嘴。

    “李警官,我能再问他个问题嘛”程若航右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说着踱步到犯人黄某就坐的折叠椅前,未等到对面做审讯笔录的李警官首肯,程若航长腿一踹,垂首坐在椅子上的黄某,狼狈地往另一边一栽,地上的人也不喊,没有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知道要被宰割的牲畜。

    程若航还要重复他的“恶劣”行径时,被纪东行拉住了,“我靠,你好歹还是个医护人员,副高职称的人,当着人家警察的面打人,是不是也想吃牢饭。”

    程若航三十年的光景里,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医院,样貌虽说没有纪东行精致,但是他一身的斯文书卷气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他被纪东行竭力地拖出了审讯室,也渐渐平复了理智,一把拂开纪东行的手,一路上过来他就没和纪东行有过言语,此刻依旧无声怨怼。

    纪东行好脾气地和李警官赔不是,“不好意思,家里这些天因为侄女的事都没好好过个年,丫头也才二十岁,姑娘家经这一遭龌蹉,他做兄长的,也是着急后怕才有些失控的。”

    直到程纪二人从派出所出来,程若航依旧一副分道扬镳的脸色,纪东行光火了,“妈的,这是甩脸色给谁看,我警告你,戏过了,你拢共就是个半路兄长!程西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好过,她本人都没什么芥蒂的在家玩耍,你这是膈应给谁看,太把她当回事不是好事,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是好事。”

    程若航像是没听见好友的话,侧身坐进车里,带上车门的声音,闷声带着风。

    再就,绝尘而去。

    次日,程西要去桐城开工,尽管程殊再三要求让她在家歇着,她也不听。学校那边二月底就要交论文一稿,她本来打算春节在家闭关忙论文的,现在她也只能先把手头上在约的壁画尽快完成,白夜一起猛攻,她跟程殊保证,她没有任何生理乃至心理上的障碍。

    程殊本来按照计划是要春节结束,就赶回西雅图的,程西出了这个状况,她只能改签机票,中午几个国内的姐妹喊她喝茶,年前没来得及聚首,年后程西的事,她也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家里。

    眼下,姐妹团催得紧,程西也一早奔赴桐城赶工期,程殊这才匀出些时间,与几个老朋友会一会。

    刚在咖啡厅里坐下,就接到了程若航的电话。

    程殊的几个姐妹,本来就是一副如狼似虎的说话腔调,程若航一身黑色单排扣羊绒混纺的大衣,内衬是一件再素不能过的白衬衫,身高腿长地立在程殊跟前,让姑姑找个地方他们单独说点事。

    姐妹团里一个女人扬扬眉梢开口了,“阿殊,你有个这么正的侄子居然没让我们知道,我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no,no,”另一个女人摆一摆食指,“是两个亿。”

    这千帆阅尽的女人开起黄腔,是脸不红心不跳,程若航对她们的玩笑完全没兴趣敷衍。

    “小程先生,你是我目前为止看到的,素人穿burberry最有味道的男人。”

    程若航跟着起身离席的程殊往隔壁桌去,他勉强回应了这个赞美,“谢谢。”礼貌,却毫不走心。

    ……

    “喝什么”

    “不必了。”程若航鲜少会像一般男人那样架腿而坐,他两条腿微微外敞着,两只手搁在桌几上,只是左手食指下意识地扣了扣桌案,这样的潜意识动作,昭示着他此刻很没耐心。

    “除夕那晚,你和纪干了什么”程若航懒得和程殊绕圈子,光明磊落地问道。

    “这个,恐怕你老子都管不着我吧”程殊面色自若,她还没退步到连一个小娃娃都耍不过的段数了。

    “自然,我作为晚辈,自然管不到你和任何男人的帐帷之事。但是你作为一个母亲,起码的教条是该树立起来的吧!程西为了给你和纪腾地方,一个人大半夜跑出去,你竟然同意了,事后有没有找她你是夜夜笙歌的惯了,没什么顾忌,你就没想过她那么晚不回去,和谁在一起还是说,你那个时候自顾不暇,根本没有闲隙管到你的闺女我的手机给你们俩各去了一通电话,你们在干什么我没兴趣,我只想问你,如果那晚程西出了什么事,或者被那个男人捂死了,你该如何自处再和别的男人上床的时候,会不会有阴影……”

    程若航没有边际的一些话,被程殊兜头的一杯冰水,浇得措手不及。

    “滚,谁给你的权利,跑我跟前来撒野。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程维生打断你的腿。”程殊把手里空了的玻璃杯往桌上掼的声音太刺耳,堂厅里许多客人不禁侧目。

    程若航狼狈地抹一抹脸上的水,再听程殊压着火警告他,“你的父母是什么为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这三十年也一直顺着他们的路走,那就老老实实地回到程家继续当你的孝子仁医。程家出一个我已经够了,你要是招惹了程西,让她为你担一身骂名,你毁了她,我就毁了你。”

    程若航嗤笑一声,甩一甩一手的水,“姑姑,如果你不能好好地管着程西,那不如让贤,起码没资格随时随地地跳出来,反对这个反对那个!”

    一时间,姑侄俩,似乎答非所问,又像是各执一词。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程若航一双清冽的眼眸对上程殊的审视。

    “程若航,你休想。”

    程殊这些年来,一直告诉自己她活得很自在,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在世人的眼里,始终是个|荡|妇,年少的时候没有任何名分地觊觎一份不属于她的爱情,之后就一直没停住脚的各处飞,她不向往那份名正言顺,四个字就能拴住女人一辈子,太不值当了。

    可是轮到程西,即便程殊是个再不及格的母亲,她还是希望西西这个延续,能过得坦荡点,名正言顺点。

    偏偏老天爷就是不放过程殊,好像她的前半生与后半生都活该被非议的宿命。她再清楚不过程西的心思,可是如果纵容了她,程家又得陷入口水风波里去,程维生夫妇前二十年有多看不惯程殊,这后二十年就会加倍地看不顺程西。

    何必呢

    “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休想,可是我现在已经被程西搅得天翻地覆的。她一直避着我,那拙劣的演技,我配合她,她难受我也难受;我不配合她,就像你说的,也许我会毁了她也毁了自己。”程若航低头思忖一秒,抬起眼看程殊的时候,眼眶里有些隐隐的红,“姑姑,就当我求你,你就权当不知道,让我们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