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养子

作品:《黑心小白莲(快穿)

    天气越来越冷。傍晚已至, 暮色四合,夜风吹来, 更是一阵透骨寒意。

    薛珍珍穿着件樱桃红比甲站在月洞门下,冷的不住呵手跺脚。

    远远地, 终于走过来一个人影。他高挑到近乎单薄,身形挺拔,犹如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薛珍珍望见那人身影, 连忙站直身体挺起胸脯, 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那少年越来越近, 薛珍珍心跳也越来越快

    接着, 他像经过一株努力开放的花树, 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去。

    薛珍珍心凉了一半, 一咬牙叫住他“公子”

    看着文铮羽顿住脚步,她连忙小跑两步赶上去“公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有事说事。”文铮羽不耐烦。

    “是。”薛珍珍被呛了一下, 下意识答应。

    绕出月洞门,夕阳斜晖洒下来,勾勒出面前少年挺直的面部轮廓,精致到矜贵的程度。就连那没什么感情睥睨着她的双眸,也是形容不出的幽黑深邃,让她几乎要溺毙其中。

    薛珍珍咽了咽口水,精心描绘的秀丽面容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公子,珍珍刚从垂虹院过来。您不知道,府里那起子小人最会看人下菜碟,我要是不去这一趟, 都不知道他们竟然敢那样慢待虹夫人,简直”

    “你们如今叫她虹夫人 ”文铮羽饶有兴味地问,薛珍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文铮羽勾起唇角。不知是否天气太冷,他玉瓷般的白皙面颊上隐约带着酡红,愈发显得那笑容轻慢漂亮。

    薛珍珍心如鹿撞,赶紧继续添油加醋地描述她是如何训斥垂虹院的下人,解救周如虹于水火之中。

    文铮羽听了一会儿,笑道“倒是个忠仆。”

    薛珍珍一向自居小姐,实在不大喜欢这个说法。可文铮羽说话时轻启薄唇,似笑非笑的样子那般俊美,她也就咬牙忍下反正她讨好那个外室,也就是看在她是文铮羽生母的份上,不然谁耐烦理她

    只要能让文铮羽对自己另眼相看,忠仆就忠仆

    薛珍珍暗自下定决心,正待一鼓作气邀请文铮羽去花园中一道走走,就看对方笑容一敛,神色淡淡道“你救了我爹心爱的人儿,不去驸马那儿领赏,在这里做什么 ”

    薛珍珍一呆“可、可是,公主说,虹夫人是您的生母”

    “你听错了。”文铮羽神色不变,淡淡道“我没有生母。”

    “我的家人 只有公主殿下一人。”

    他说完后 ,不管呆愣在原地的薛珍珍,转头扬长而去。

    文铮羽抬起脸,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卿卿当初带他来过的莲池边。说是莲池,如今还只是一片黑乎乎的水面,夜色渐深,水边空无一人。

    他走入水榭,靠着廊柱,仰起头百无聊赖地注视华丽藻井,轻轻吐出一口气。

    自从周如虹进府,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就越来越重。他知道周如虹也好,文致宣也好,甚至林卿卿都盼着他去垂虹院,可他偏偏不想去。

    生养了他,便是原宥一切的理由

    为了躲开这种种的压力,他日日早出晚归,只为避开文致宣的恼怒,和林卿卿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今儿个他出去,是市井中的朋友听说他封了郡王,闹腾着要为他庆祝。

    他随他们到一处清雅酒楼。

    文铮羽没管他们吃什么,只点了最烈的酒。酒一上来,文铮羽没说什么,倒一杯一饮而尽。

    朋友诧异地哄笑“阿铮,急什么就这么干喝”

    他不答话,只一杯接一杯痛饮。

    醉,醉醉了就能忘记,从十年前,到十年后

    让他痛苦、烦心、困惑不解的一切

    朋友见劝不住他,摇摇头对视一眼,嬉笑着拍拍手。

    房门打开,涌进好些个香气扑鼻、环佩叮当的美人儿。

    一个眼色,她们便知道今儿的席上,要讨好的是哪位人物。

    文铮羽垂着眸自斟自饮,直到被袅袅走过来的美人儿抱住手臂,呵气如兰地要他尝尝她口中的酒,才微醺地抬起眉睫。

    他抬眸的瞬间,美人心里便是一跳。

    无他,这少年公子生的 ,实在是太过秀美那样的五官气质,说是她来伺候他,她自己都觉得是占了人家便宜。

    文铮羽像是醉了,不言不语,只深深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轮廓那样漂亮,睫毛极长又极直,一痕翎羽似的垂下来掩映着漆黑无情的眼眸深处若隐若现的脆弱,看的她心口又热又疼。

    美人怔神片刻,下一瞬,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不对。”文铮羽嘟囔着什么,“不对不是”

    朋友隐约听见,以为他是不满意,忙掀开那伎子,又给他换了一个。

    文铮羽照旧凝视半晌,再将人一把推开。

    到最后,他的朋友们笑骂道“怪道我们小郡王这童子金身十八年不坏,冰玉楼顶尖的姑娘你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谁莫非要同你爹一样,配个公主不成”

    文铮羽迷迷糊糊地,勾起一个笑容“对要公主。”

    他薄唇瓮动,无人听清。

    朋友们恣意玩乐时,文铮羽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绣着银灰暗纹的衣角被酒液浸湿,他眼睫不安地抖动,沉入梦乡。

    耳边隐约听得到少年们的大笑、痛快地低哼,以及女子半推半就的柔婉笑声。那笑声经过酒精洗涤传到他的梦境中,变成了俏生生的笑。

    双颊微丰、肌肤柔白的女子穿着浅嫩的香叶红纱衫,脖颈白腻,四肢纤细,只胸前被顶出一个饱满轮廓。她咬着嘴唇,不安地眨动的大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微微下垂的眼尾衬着长睫毛,说不出的柔弱可欺。

    她轻轻启开嘴唇,叫他的名字,声音又是惊惶又是不安。莹白指尖滴下血水,珊瑚色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叫,铮儿,救命。

    “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梦中的少年眉头皱起,低声喃喃。

    画面一转。听到他的保证,她不再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手上的伤也好了。

    她有些害羞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赧然地弯起眼睛“铮儿,你喜不喜欢”

    我当然喜欢。

    他没有说话,那女子却仿佛已经听懂了回答。她俏生生地笑起来,澄澈的大眼睛里波光荡漾,手指轻轻一拉,香叶红的纱衫应声而落

    “喂,阿铮,醒醒”

    下一瞬,他被人大力推醒。耳边传来笑闹,有几名少年正在系裤带,做东的少年凑过来笑骂“本是给你庆祝,最后倒是他们占便宜阿铮”

    他突然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被吵醒的少年黑眸沉沉,脸色冰冷,如同修罗一般,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悠悠莲花香。

    文铮羽扶着醉酒后微微有些混沌的额头,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说今日前还能自欺欺人今日之后,他只能面对。

    他没有办法。无论看着谁,看着什么,他都只能想到她。

    他想到自己醉中呓语,苍白薄唇忍不住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要公主也只要公主。

    特别是置身在此,这被尚未长成的莲花包围的水榭之中,他无可避免地想到那天,林卿卿俯下身来

    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的柔软,让他只是回忆,小腹就胀得发痛。

    可是公主,岂是他所能觊觎

    夜色渐沉,文铮羽穿的单薄,微微觉出凉意。空气中的莲花香气越来越明显,他深深吸了一口,盯一眼不远处漆黑水面,忽而发觉一事。

    这样的天气,莲花尚未打苞,哪儿来的花香

    文铮羽浑身一震,蓦然回首。

    渺茫夜色下立着娇小人影,对上他的目光,展开一个柔和的笑容“铮儿。”

    文铮羽随林卿卿走入春日赏杏的一处小楼时,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沉溺在那个动人的梦里。他跟在她身后,肆无忌惮地呼吸她周身清淡而无所不在的莲花香气,用目光描摹她周身每一寸曲线。

    那目光如有实质,滚烫而黏着,林卿卿只做不知,伸手推开半扇窗,让中天如银清辉洒进房间。

    夜风随之侵袭,文铮羽周身燥热,被吹的一个激灵,方大梦初醒般看向林卿卿。

    林卿卿罕见地露出一点愁容 ,转过来望着他,软声“铮儿,你可怨我”

    文铮羽怔住“我为何怨你”

    林卿卿看一眼身边美人榻,又看一眼窗外月夜,目光落在窗棱上,似乎对上面雕刻的红杏枝头充满兴趣“我接周姐姐进府本是好心,想要你和阿宣都快活些。可自从同你聊过后,我便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你并不思念周姐姐,甚至不想见到她,那我接她进府,岂不加深你的负担。你不去看她也不是,去看她又心里难受,我”

    林卿卿说着,垂下眼眸。

    “我一想到是我的缘故令你心里难受,我心里边也难受的紧。”

    文铮羽看了她一会儿,挑眉问“如果当初我一早就告诉你,我并不想与她团聚呢你还会为她修筑垂虹院,迎她进府么”

    林卿卿抬眸看他,立刻摇头“当然不会”

    “即使我父亲想要”

    林卿卿这次犹豫了几息,睫毛扑闪,为难地咬着下唇。

    文铮羽不依不饶地看着她,那炽热的眼神几乎要望到她内心最深处去。林卿卿无力招架,只好叹了口气,小声弱弱回答“即使如此,我也不想铮儿难过。”

    文铮羽心里有多欢喜,面上就有多镇定。心跳因为过度的兴奋,急速跃动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走过去,顺手关上窗“你待我真好公主殿下,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文铮羽勾起一点浅笑“我无需怨恨驸马爷和虹夫人。他们生养我又抛弃我,我与他们的情分早已两清,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个家人。”

    林卿卿顿了顿,低声“周姐姐毕竟同你血脉相连。”

    文铮羽冷哼“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抛弃,要这样的亲娘有什么用”

    林卿卿下意识道“送你进府是阿宣的主意,周姐姐她”

    阿宣,阿宣,又是阿宣

    一口一个阿宣,那样亲昵那样信任。

    他真的听够了。

    “对,抛弃我是文致宣的主意,周如虹只是帮凶。她没什么错,只是挑错了男人,是吗”文铮羽面如寒冰,说出的话也带着寒气,偏唇角勾起,笑得满是讥讽“就这样的男人,你不还是要跟她抢”

    林卿卿很久都没有说话。

    文铮羽一时热血上脑,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冲口而出后,才有些后悔。

    脸颊还发着烫,他很想将一切都推到酒头上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话 ,他早就想说了。

    如果有什么后悔,也不过是可以再柔和一些,不要刺伤了公主

    窗户关上,房中无灯无光。林卿卿穿着榴子红的衣裳,慢慢将头低下去,在昏暗的室内,是娇娇软软的一小团。

    文铮羽望着她,硬起心肠。文致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畜生,公主她还没完全明白,越早刺伤她,她越早放弃,才能免得日后少伤些心。

    他一咬牙,决心现在就告诉她“公主”

    “铮儿。”

    女子抬起头 ,与他同时说话。

    文铮羽愣了愣,发现对方面上全无伤心神色,只是带着微茫的疲惫。

    “铮儿 ,你记得我说过的么能够永远陪伴的,唯有血缘亲人或夫妻我的亲人,”她浅浅笑一下,“父皇心怀天下,母后早早薨逝而我,永远也无法经由这里孕育与我血脉相连的子嗣。”

    女子细白的手指轻抚自己小腹,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

    文铮羽看在眼里,只觉眼底刺入冰刀,割得生疼。

    “我同你一样,也害怕 一个人。我只好努力对我的夫君好,期望能与他一心,白首不离。”

    “我只是想努力维系自己的家而已。”

    女子的声音又轻又软,几不可闻,弥漫着浓重的迷茫。

    “只是想维系自己的家,这样也有错吗”

    这几乎便是原公主的心声了母后的早逝和父皇的轻易忘却让她对周围的一切失望,只好寻求逃离

    没想到最后,却落入更悲惨的境地。

    文铮羽闻言,眸中渐渐涌出深不见底的郁色,覆盖层层霜雪。

    “只是想要有个家,当然没错。”

    他又靠近一步,逼到她眼前。

    她身后便是多宝槅,已无法再后退。

    “你只是同她一样,选错了人。”文铮羽用压低的气声叫她的名字,清冷的少年音夹杂着欲念,性感的要命。“你曾对我说过,能永远陪伴的只有父母和妻子。生身父母无法选择,但妻子可以,对不对”

    “就算选错了也还有重来的机会。”

    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伸手握住她的两只手,高高举起,摁在多宝槅细窄的木隔上。

    “放弃他,选我。”

    “我的公主殿下。”

    林卿卿完全莫名其妙“铮儿,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不放。”文铮羽唇角带着一点邪气的笑意,吐息炽热,语气却冰冷。单薄的身躯孕育着强大的力量,他一手便可控制住她全部的两只手腕,犹有余力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纤细腰身。

    靠的近了,他才发觉那清淡的莲花香也可以如此浓烈,如蛊惑人心的秘药,让他小腹都胀得发疼

    他俯下身,埋在她侧颈,深深呼吸,像脆弱又依赖她到了极致“公主不是答应我自己选妻子了么”

    “我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