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一

作品:《重回校园的休闲日常

    chater 25

    小姑

    小姑今年二十九岁, 过完年虽已三十, 但一直以生日还未过为由,坚称自己只有二十几。

    当然。

    除身份证、户口本外的一切信息外表、心理、打扮, 都在显示, 她的确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甚至像一个女大学生。

    小姑穿灰色t桖,短裤, 耐克胶底运动鞋, 脖子上挂了一台巨大的单反相机,走进了家里。

    叔叔紧随其后,背着她的背包、拎着她的箱子,不能理解地问“这什么东西, 这么老沉”

    “这是我全部家当,已经很少啦都是镜头, 衣服鞋子都扔法国了,心疼死我了。”说着, 见婶子出来迎接, 便叫了一声,“嫂子”

    “恩惠来啦。”

    “哎”

    恩惠饿了,见桌上一大桌菜,虽已是残羹冷炙, 但许久未见中餐, 看到大鱼大肉、浓油赤酱的菜, 还是来了胃口, 脱了鞋,说着“饿死我了”便走进厨房盛了一碗饭,兀自吃了起来。

    婶婶张罗“我给你热一热”

    “行,谢谢嫂子”说着,见婶婶要端走地三鲜婶婶把盘子都端起来了,她猛地戳了一筷子,夹进自己碗里,“好了,拿走。”说着,抬头看着婶婶嘻嘻笑。

    郑宇成则坐在恩惠对面,见她饿成这样,压抑下心中想盘问、教训的冲动,静静看着她吃

    待她把一桌剩菜干得精光,连菜汤都不放过,拌上米饭,舔了个干净,郑宇成这才开口“说说,怎么离的婚”

    恩惠仰头把半杯可乐干下去,大大方方打了一个嗝,而后一手托腮,作思考状“嗯反正就是觉得婚姻不自由,也不幸福,也不快乐饭菜也不合胃口想离就离了呗。”

    恩惠语气云淡风轻。

    郑宇成拿起筷子,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发出“嗒”的声响“要是在古代,我直接把你卖到地主家,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嫁完了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省心”

    “好啊,郑宇成你就这么对你妹妹的”

    “怎么了嫁进地主家里当一个大少奶奶,又有钱,还有一个地主家傻儿子给你随便欺负,那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切,我愿意嫁,别人还未必要呢。”说着,看着盘子里剩的最后一个鸡翅,即便已经撑死了,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抓着啃了起来。

    郑宇成说“只要你愿意嫁,我给你找一个。”单位里那么多单身男青年,恩惠又生得漂亮,撮合一对姻缘不成问题。

    恩惠从小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高中时谈恋爱、喝酒、打架什么事都干,还因为打架的事,进过一次派出所。

    郑老爷子去派出所领人,对警察叔叔点头哈腰道歉,走出派出所时,头也抬不起来,对恩惠说“我养了两个儿子,都没遇过这种事儿,没想到在你一个丫头片子身上遇上了”

    高中没毕业,恩惠便开始在社会游荡,时而打打工,时而旅旅游,一直在外面的世界逗留,舍不得安定下来。

    于是,郑宇成每次接恩惠的电话,都总是提心吊胆。

    恩惠一会儿跟一大帮陌生男人入藏,一会儿自己跑印度去,一会儿可怜巴巴说自己阑尾炎发作,没钱手术,再不手术就破裂了,要他寄点钱过来,一会儿又说爱上了一个人,要跟他领证,叫郑宇成把户口本给她寄过去。

    郑宇成,理所当然地没有寄

    果不其然,不到三个月两人便分了手,各奔东西。

    后来在旅行中,恩惠爱上了单反和画画。

    当时,郑宇成的家庭、事业都已稳定下来,又给大哥说到一份稳定的货车司机工作,只差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小妹,还没安排好。

    郑宇成跟凤仪商量了一下,便供恩惠读了美院。

    恩惠上学了,一头扎进了艺术的怀抱,每天泡画室泡得不亦乐乎,这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只是一毕业,这个不省心的,便又开始四处游荡,并且这一次,她已经从原来的在国内旅行,发展为满世界折腾。

    于是,郑宇成又开启了一段害怕接到恩惠电话的日子,因为每一次都是

    电话那一头,大风在撕扯,恩惠扯着嗓门对他喊“哥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郑宇成问“出海了你不是当渔夫去了”

    “不是渔夫我现在要去南极如果我回不来,死在半路上,你跟二哥好好的照顾好嫂子还有大宝”

    郑宇成“”

    电话那一头,恩惠哭得一抽一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哥这么多年,我真的太对不起你,太对不起嫂子了一直让你们不省心,爸说得对,我真的该死我就是一个孽障我活着,就只会拖累别人”

    郑宇成问“你怎么了”

    恩惠嚎啕大哭“那个王八蛋他劈腿了他喜新厌旧他嫌贫爱富他走了,我该怎么办”

    郑宇成知道“那个王八蛋”是个富二代,那段时间,恩惠全部的经济来源便是“那个王八蛋”,他便说“没事没事,你身上有钱没有你卡号没换,我给你打一千块钱过去你先花着,不够再说。”

    恩惠停止了嚎啕,抹了一把眼泪“不用了,那个王八蛋给了我三十万的分手费”

    郑宇成“”

    后来,恩惠遇上了一个法国小青年,回林城请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吃了顿饭,便办了签证,拿上大哥二哥凑得三万嫁妆,飞法国裸婚去了

    恩惠也曾想过自己这段婚姻失败的原因。

    其实在一开始,她爱上的就不是他,而是法国,她要嫁的也不是他,而是在自己想象中,那种自由、浪漫、悠闲的法国生活。

    只是到了法国,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

    让一个生性躁动的人,去忍受那样一份无边的寂静与孤独,相当于受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能坚持三年时间,已经是难以想象。

    于是她在拍够了法国街道,画够了法国女人后,便毅然决然离了婚,净身出户回到了林城

    在法国,恩惠也算消停了一段时间,郑宇成日日烧香拜火,祈祷她在法国婚姻幸福,千万别回来,只是如今,这姑奶奶竟离了婚

    郑宇成知道,一定要找个笼子把她关进去,自己才有舒心日子过,比如学校,比如婚姻,只是郑宇成一提要给她嫁出去,恩惠便说“算了,我才刚离婚,自由日子没过够呢,不想结。”

    小姑来了,最兴奋的人莫过于书庭。

    其实小姑和书庭算同一类人,她们本质上,都是天真、浪漫且炽烈的,像一团熊熊的火焰,而一美心中那点小火苗,早已被现实泼了一桶水,又泼了一桶水,又泼了一桶水,又泼了一桶水

    到现在,连一颗星火都不剩

    变得如此现实

    而小姑与书庭,又有一点不同。

    小姑心中的火,也曾与现实猛烈对撞过,只是她依然炽烈,而书庭心中的火,则是被叔叔婶婶一直小心翼翼,保护到了如今。

    那天晚上,小姑抱了一床被子,在书庭房里打地铺。

    小姑躺在地上,敷着面膜,做着蹬腿运动,与书庭讲起自己的风流韵事,而书庭总是兴奋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于是两人一直畅聊到天亮。

    而那一夜,一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或许是搬了新家,认床,且平日习惯了与姐姐一同睡,今天却忽然变成一个人睡的缘故。

    姐姐和小姑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隔着一道墙隐隐传来。一美知道她们在说话,却听不见在说什么,听到姐姐在笑,却不知姐姐在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美只是感到孤独,像被排除在外。

    开学前几天,小姑常常带她们姐妹逛街。

    小姑总能hod住一些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波西米亚的大长裙,比如夸张的大墨镜、大耳环。

    再奇怪、再让人难以理解的物件,到了小姑这里,都会让人觉得那么自然,会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它是这样的

    并且,无论穿得多么夸张,她看起来都只像一个疯狂的艺术家,而非杀马特。

    小姑还带书庭打了耳洞。

    婶子看到后,先是吓到了,问她“痛不痛啊”说着,又用力拍了她两下,“死丫头你们学校不让戴耳环不知道吗”

    而书庭说“没事我现在是短头发,拿头发一遮就遮住了”

    婶子过了好久,才平复下内心的冲击,说“行行,打了就打了”

    那段时间,整个家都因小姑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唯独婶子,在依旧和蔼的笑容之下,却总透漏丝丝寂寥。

    因为她明白,自己老公、自己女儿那样的活跃与快乐,是自己做一万顿饭,擦一万遍地,做再多努力也换不来的,而恩惠却可以轻轻松松地做到,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样的落寞,不是女人,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是看不出来的。于是整个家里,只有一美体谅婶子,在书庭和小姑出去浪时,留在家里陪婶子做做家务、聊聊天。

    在上一世,一美只觉得婶子是一个好命的女人,随随便便就拥有了优越而美满的家庭,只是如今,一美懂了事,再来反观婶子这一生的生活

    其实婶子,也做出了太多太多的妥协,与太多太多的隐忍,但永远是默默的,于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