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交际花 五

作品:《(快穿)我有一点可怜你

    庞源没有多问, 反而体贴地点了点头,让司机停车。

    朱砂冲他浅浅一笑“还请二少靠过来一些。”

    他坐过来了一些,偏头看着她,侧脸温文尔雅, 仿佛一幅画一样“朱小姐有什么要吩咐庞某的”

    “吩咐倒是没有的, 只不过”她缓缓凑了上来,将红唇轻轻印在离他唇角不远处的地方,呢喃道, “是想给二少一份谢礼罢了。”

    她抽身退开,围绕在她周围的暗香也随之消失,像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庞源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摸了摸脸上一点淡淡的吻痕, 看着指尖上的一抹嫣红,弯了弯嘴角, 露出一个笑容“承蒙朱小姐的厚爱了。”

    她歪头笑了笑,一言不发,可是眼中的媚色仿佛是要溢满出来。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支笔,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庞某公馆的号码, 如果朱小姐得空,还希望您可以与庞某言语一声。”

    朱砂扬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若是寻常男人看见了,必然抵挡不住里面的媚色撩人“二少这口袋真是神奇, 要什么有什么。”

    他微微一笑“只要朱小姐想要的,没有变不出来的。”

    她仿佛懂了,却也好像不想去懂,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庞源看向驾驶座上的司机“给朱小姐开门。”

    朱砂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推开了车门。晚风之中,她的裙摆稍稍飘动,荡出温柔的弧度“再见,二少。”

    他将车窗摇下,温和地看着她“再见,朱小姐。”

    朱砂在路灯之下,看着那辆黑色的汽车越行越远,直到不见,这才提步朝自己的公寓楼下走去。

    那个站在她楼下的男人听见身后的高跟鞋声,转过身来。

    柳润。

    她已经三年没有见到他了。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十五岁那一年,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他为她耳边别上一朵蓝色的小花,低头吻了她。

    都说世道翻脸无情,柳润也不外乎如此,那晚将她送上了一个富人的床上。

    如今三年已过,物是人非,她再也不是那个为父母亲的离世而哭泣的小女孩,也早就搬出了那个院子,住进了一座西洋公寓之中。

    只是这一次看着他,她依旧溃不成军。

    不是因为依旧爱着他,而是因为虽然恨着他,却无法放下他对她好的那一段少年时光。

    她永远都记得,小时候是他带她念出第一句诗词,与她一起放风筝,落魄之后,是他教她挺起腰板,让她知道自己虽然现在暂时一无所有,可是却不会一直都这样。

    这样的柳润,是怎么狠得下心将她送上别人的床

    是因为长大了,那一刻本来柔软的心就变硬了,还是因为那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伪装

    还记得那时候的朱砂希望,他们两个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青梅竹马一辈子。

    可是现在的朱砂只能看着他,双手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着,努力不要让他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朝他妩媚一笑“表哥。”

    柳润脸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凹陷,看她过来了,勉强笑了笑“表妹,好久不见”

    “你来做什么”她双臂交叉,看了他一眼。

    “表妹,你要帮帮我啊,”他忽然跪了下来,哭得满脸是泪,“如果你再不帮我,我就没有活路了”

    毕竟是在百乐门摸爬滚打了三年,朱砂一眼便看明白了他惨白的脸庞以及瘦骨嶙峋的体型。

    鸦片。

    当初那个清雅如风的少年,最终也变成了这么一个为了逃避世俗而在毒品中浑浑噩噩的男人。

    当年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全都没了。

    难道当年他将她送上别人的床,就是为了日后吸鸦片可以有得经济来源吗

    她冷笑了一声,看着他沧桑的面孔“这就是报应,表哥,知道吗,这就是报应。”

    柳润膝行向前爬了几步,扑倒在地“朱砂,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只需要五十大洋,就能救命啊。那些人追着我要债,我不敢不还,不然他们就会把我的手砍下来啊。”

    朱砂瞥了他一眼,从手包中抽出一张银票,甩在他的脸上“滚吧。”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这时在微微颤抖着,只有将它们握成拳头,才会稍稍好些。

    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

    柳润捡起了银票,朝她露出了一个不知道卑鄙还是可怜的微笑“朱砂,我听说你和庞大少在一起了刚才那一辆就是他的车吧。”

    她扬了扬眉毛,没有理他,就要转身往公寓里走去,却听到他在身后说“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朱砂停下了脚步“柳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露出了刚才的那种笑容“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地址的吗”

    她攥紧了手包“我在问你一遍,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看上去严声厉色,其实色厉内荏,只能算是虚张声势。

    她其实很清楚,庞征并不爱她。

    柳润恶毒地冲她笑了笑“如果不是他放我过来的,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他让你过来的”她脸色苍白。

    “也不算是吧,”他抖了抖银票,“只不过是他告诉我你的地址时,都没有问一句我是要来这里干什么的。”

    朱砂信了。

    只是虽然她此时内心慌乱得急风骤雨,面上却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有精力对他展现出了一个微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做到的。

    “表哥,滚吧,”她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这一次就当是我买断你与我之间的情分了,以后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柳润从原来的弓腰驼背直起了腰,脸上也看出了几分从前的俊俏“谢谢表妹了。”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忽然滑坐在地,双腿交叠,捂着脸,不知道是该低笑出声还是啜泣呜咽。

    这就是她爱过、甚至想要嫁过的男人。

    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样的呢

    最后只能叹气一声,说上一句造化弄人。

    在外她是活色生香、上海滩独一无二的美人,在内,她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何去何从、十八岁的女人,甚至连女人都称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冰凉的晚风将她冻出了一个寒颤,她才扶着墙慢慢起身。

    朱砂近乎是踉跄着脚步回到公寓中的。在玄关处,她拉开了琉璃灯,看着浅黄的灯光柔和地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电话声是在那一时刻想起来的。

    她听着急促而几乎迅猛的电话铃声,不知道是谁,最后想来想去,只能暗暗希望是那个人。

    庞征。

    她颤抖着手接起电话,放在耳边“你好”

    那个男人冷漠的声线从电话线的另一边传了过来“见到庞源了吧。”

    她点了点头,却意识到他这时看不见,这才轻轻“嗯”了一声。

    朱砂看着窗户中自己的倒影,几乎不认识那个脸色苍白柔弱的女人。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自己。

    有谁会想到,在整个上海滩面前光鲜亮丽的风尘女郎朱砂,竟然在这个时候输得一败涂地。

    她从来好像就没有赢过。

    有老人说,人生的福气是有定数的,而朱砂所有的福运仿佛都用在了十五岁生日的那个清晨之前。也许是因为之前过得太幸福,如今她该有的福气却一片荒芜,不管是她爱的两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父母,好像哪一个都不会真正在意她的想法。

    她爱了那么多的人,可好像没有哪一个人是像她爱他们一样去爱她。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完完整整的去回报她付出的感情。

    “我见到你上他的车了,怎么样”

    “庞二少人看起来很温和,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淌。

    他却始终没有听出来。

    “很好,看起来他对你开始感兴趣了,做得不错。”庞征像是微微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声音,“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知道了吗”

    她又轻轻答应了一声。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一丝不正常,庞征放缓了声音,哄道“朱砂,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肯定会让你做庞夫人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朱砂没有说什么,反而反问道“大少,你是真的会娶我吗”

    她想像着他沉默冷硬的眉眼,像一座坚毅的石像,平日里可以轻易迷得她晕头转向,只不过如今心里却不敢充满了爱意。

    朱砂还是怕疼的。

    而庞征让她疼了太多次数了。

    他这时却仿佛是失去了耐心,匆匆回答“自然会的,你要放心,记住,庞源有任何异常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她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庞征像是满意了,又随意安慰了她几声,挂上了电话。

    听着他敷衍了事,朱砂坐在客厅中,任由泪水洗刷脸庞,在只有一点光芒的房间中一动不动。

    她甚至还没有机会问他,柳润到底是不是他放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