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 远处的太阳微微探出了头, 天际处染上点淡红, 树木青葱，密密的枝丫遮掩大山，从远处看一片青翠之色, 如亮眼的绿玛瑙。

    夏日的天亮特别早，卯时刚过，水山村内不少人已经起了，拿着家伙事儿准备到田里种地。

    现在还不是农忙的时候, 男人们习惯性的去地里看看，女人们则在家里收拾家务。

    水山村如其村名，背靠大山临近水, 地理环境的优势让这个村子在周围一带颇有名气, 村里人只要肯吃苦, 能干活，一年下来攒个两三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一家子嚼用的银子够了，温饱上去，自然是想着要提高身份地位。士农工商，这顶顶好的便是读书人。

    大成朝重文轻武，对于读书人的优待是很有很多，比如考中秀才便能免除五十亩地的赋税, 还可以免除徭役。

    所以在清水县内, 考科举成了一件顶天的大事, 哪怕是勒紧肚皮也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水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近日，水山村的陆家的儿子便考中了秀才，还是个秀才里的第一名，水山村可是好好的出了一把风头。

    考中秀才本来没什么，村里以前也有考中秀才的，还出过一两个举人呢，可这秀才的年纪过了今年也才将将十七岁。

    十七岁的秀才啊，别说在他们水山村，就是清水县也是头一次出现，而且还是头名，这身份是不一样了。

    “这老陆家祖坟上是冒青烟了，陆娃子年纪轻轻竟然考中了秀才，我听说还是头名哩。”正在浆洗的妇人捶着手里的衣裳，语气有些颇酸。

    村头西侧有一条小溪，村里的妇人们一般情况都是来这里洗衣服，这女人一多，话也少不了，东家长西家短，总之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在这里都有。

    “孙老三家的，不就是陆秀才没答应你家二丫进门吗至于这么酸溜溜的。你自己也不想想你家里是啥情况，就敢肖想我们的秀才公，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站在中间的蓝衣妇人捂着嘴咯咯的笑了几声，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周围一圈的妇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怪蓝衣妇人这么说，主要是因为这里是有一段渊源的。

    孙老三当初和陆秀才的父亲关系亲近，两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还约定好以后生了娃就结个娃娃亲，两人当个亲家。

    后来陆父娶了莲花村的李氏，孙老三则是在村里找了赵柱家的大闺女。李氏先生了个儿子，紧接其后赵氏生了个女儿。

    这前后脚的功夫，两个孩子就差了三个月，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陆父和孙老三两人订了个娃娃亲，彼此交换信物。

    可天有不测风云，陆父在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猪给咬死了。

    陆家所有的钱都是靠陆父到山上打猎挣的，陆父一死，陆家没了钱的来源，再加上给陆父办丧事，钱花了不少，陆家生活就不好过了。

    一个寡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日子实在是很困难，再加上李氏坚持要让儿子去学堂里读书，每年的束脩便要一两银子，再加上毛笔和纸张钱，一年至少要有一两多的银子。

    这对山水村的村民来讲，省一省便能有的银子对于陆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李氏省吃俭用，勒紧肚皮供儿子读书。

    就在李氏以为熬出头的当口，孙家来退亲了，赵氏将陆家的信物还了回来，说是他们家大丫耗不起。退亲后的一个月，孙家大丫就嫁给了邻村一个木匠。

    可就在陆秀才中秀才的当日，孙家又提起了这娃娃亲，说是他们家大丫嫁了，但二丫年岁跟陆秀才差不多。

    李氏这么多年把儿子带大，自然不是什么懦弱温柔的性子，上回大丫退亲还是因为自家看不上孙家，又担心退亲耽误了名声，方才默许了此事，不然以李氏的脾气找上门去骂你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的。

    这回孙家可是踩到了李氏的禁地，李氏唯一看重的便是自己这个儿子，孙家人竟然敢不知死活的攀亲事，而且还想祸害自家的名声，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李氏将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唱念做打，话里话外讽刺加挖苦，把孙家人臊的抬不起头，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孙家一时间成了全村的笑话，谁不说孙家有眼无珠，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好好的秀才公女婿被他们作没了。

    赵氏因为这事，好几天没睡好觉，心窝窝一直疼，而且全家人都在埋怨她，当初要不是她非说陆家穷，主张要退亲，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样。

    今天出门洗衣裳，路过陆家青砖房，心里的嫉妒快将她淹没了，这房子本来她也可以住的，但现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赵氏快怄气死了，这才在洗衣服的时候酸了几句。

    可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人顶回来了，还是她最讨厌的吴大家的媳妇，一瞧吴大媳妇那狐媚样就不是个好东西。

    “我家二丫总比你家大妞好，大妞整天不干活，躲在家里偷懒擦粉。我们村里丫头们可没有哪一个像你家大妞这样的懒蛋，你有空关心我家的事情，还不如去操心操心你家大妞，别以后嫁不出去。”

    赵氏可不是站在那里任人指桑骂槐的性子，一听见吴大媳妇的话，找到对方的痛脚就开始反击。

    “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竟然敢咒我家大妞，今天我要好好的收拾你一顿。”

    “来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狐媚子有什么手段”

    溪水边上瞬间热闹起来，打架的，煽风点火的，劝架的全团在一起了，互相拉扯推搡。不过这热闹的场面在村南面的陆家自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