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对于四爷的话, 晏季不置可否。不过既然四爷这么说了, 晏季便准备尊重四爷的意见。

    当然了，主要是这事捅到了四爷这里，他不相信四爷就真干看着什么都不管。

    历史上四爷能下世界上第一份禁令，现在也不会轻而视之。

    而且事关太子, 便不是小事。若是之前还有谁有轻慢之心，现在便都严肃以待了。

    太子不能当众出丑，也绝不能让吸了烟的太子登上皇位。

    几人都觉得若是操作得当，此事便是拉下太子的关键，四爷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 四爷打发了晏季，然后又打发了书房里的其他人, 自己坐在书房好久。

    今日是休沐，四爷原是不需要进宫的。现在出了太子的事, 四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宫了。

    他没去太子的毓庆宫，而是去了御书房。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四爷不敢想像知道太子的事后, 他的老父亲会多么难过。

    给康熙请安, 陪着康熙说话。四爷虽然极力表现自然，倒底露了些痕迹出来。

    到底是不是故意如此, 四爷自己也说不好。

    康熙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见四爷仍旧没有想说的意思。给了李德全一个眼神，李德全明白的出去调查不提。

    康熙没留四爷一起用午膳, 四爷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德妃见大儿子来了，又正好到了午膳的时辰，便留了四爷一道用午膳。席间，德妃也发现四爷心事重重的，于是问了他几句。不过四爷顾左右而言他，倒是什么都没说。

    膳毕，德妃与四爷对坐饮了杯茶。四爷知道德妃有午睡的习惯，便起身告辞了。

    等四爷从宫里出来，康熙那里已经知道了四爷今天反常的原因。

    不，不能说全知道。

    康熙只知道四爷府上的人最近在调查福寿烟馆的事，上午还将两个福寿烟馆的客人带回了府里。

    关于鸦膏，四爷能想到的事情，康熙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康熙不知道这里面有晏季的危言耸听，更不知道里面还有太子和弘晳父子，所以拿不准自家老四这是怎么了。

    愤怒，悲伤，忐忑，不安以及那明显朝着自己来的担心。

    “查，给朕往死里查。”朕倒要看看一个鸦膏到底是怎么将他家坚毅果绝，眼里不容沙子的较真儿子弄成这副样子的。

    于是这件事情康熙自己下令彻查了，然后四爷继续一脸沉痛的玩深沉。晏季觉得四爷这个套路有些老，不过看样子却仍旧好用。

    差不多又过了一旬左右的时间，康熙突然下旨叫太子爷去山东孔祠祭一回孔圣人。

    等太子摆了全副车驾出京后，没两天便有朝中大臣上奏鸦膏一事，康熙勃然大怒，将此事交给四爷全权督办。

    四爷出列领旨时，眼眶都红了。

    太子在天下学子里的名声极好，不论这个名声和拥护是因为太子的正统身份还是他的真才学干。

    四爷一直知道自己的皇阿玛在这方面很忌讳太子，前日叫太子去祭拜孔圣时，四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却彻底明白了自家皇阿玛的心思。

    心里又暖又酸，更多的却是对父亲的愧疚。

    为了皇权，为了那把椅子，他们做了太多太多了

    四爷领了圣旨，康熙又没事找事的发作了几个太子一系的重臣后，这天早朝才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

    四爷一出金殿，便先叫了十三，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带人查封福寿烟馆。

    之后才叫了老九，老十一起去他府里等十三回来。

    此事不是查封一两家烟馆就能解决的，他们不但要查封烟馆，还是将那条走私线连根拔起。

    那些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外国势力也必须给个威慑。

    之后四爷想了想，又请了两位朝中大臣过来一起商议此事，争取做到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四爷心里有气，发了狠的要下狠手。旁人开始还不以为意，可等到四爷再一次将犯烟瘾的烟民带进府进行现场表演后，所有人都不觉得四爷手段狠厉有什么错了。

    “应该将更多的人叫过来观看。”在他老子还有叔叔大臣面前，晏季只能站着，此时站在四爷身边，晏季怂怂的出着主意，“朝中的那些御史，不是闻风上奏吗。阿玛，咱们将他们请来看看吧。”省得回头再没事逼逼。

    四爷转头冷眼扫了晏季一眼，什么都没说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晏季见四爷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朝着他憨直的十叔使眼色。

    十爷看着晏季挤眼弄眼的样子，摸了摸脑门，直白的问晏季，“啥”

    晏季抿唇，他就不应该对他这位十叔抱太多希望。

    对着一屋子的人笑笑，晏季蹭到十爷跟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十叔，你不是有人嘛。您派人将朝里那些御史都请来，然后侄子再派人多带几个烟馆的客人回来。”

    多带几个客人回来

    你想干啥

    就在你们家的院子里来个群狂乱舞咋的

    想到那个画面，哪怕是憨直的十爷都有些打怵。

    抬头看看天空。

    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了。这么玩，真的好

    四爷看一眼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的儿子和兄弟，便扭头对其他人说起这事如何如何。

    少时，晏季和十爷还真的请了不少人过来。

    十爷请了御史不说，他还请了几个皇子阿哥过来。晏季则是叫人又多找了好些个烟民进府，然后还特特将他那些堂兄弟们都叫了过来。

    去请人的时候，晏季还抽空派人去后院跟四福晋和林琳说了一声。

    来了这么多人，势必要留下来用顿酒席的。晏季在心里数了一下，今天来的人至少有六七十人。

    临时张落八九桌酒席，得提前支会后院一声。

    四福晋的院子，四福晋正和林琳逗着四格格玩呢。

    时常被林琳投喂好东西的四格格白白嫩嫩，胖呼呼的特别可爱。天冷后，林琳让人用皮子按着滚滚的样子缝了套衣服，又暖和又可爱。四格格穿上这么件衣服，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做为长嫂，林琳不能只给四格格做衣服，二格格和三格格那里也都有一套这样的衣服。

    不过四格格的是滚滚的，二格格和三格格的分别是金丝猴和九尾小狐狸的。

    衣服送过去了，她们穿不穿就不关林琳的事了。

    一屋子人正笑着看穿得圆滚滚的四格格在炕上趴来趴去，张保便来了正院。

    一听说要准备席面，四福晋便将管厨房的管事嬷嬷叫了过来。

    眼瞧着冬天就到了，所以府里过冬的肉菜都准备不少。

    再加上府里今年修缮的时候，林琳特意让人修了玻璃暖房。

    里面用木头槽子种了些小青菜。这会儿子让人掐些青菜或炒，或水烫都新鲜。

    无鸡不成宴，无鱼不成席。鸡还好说，鱼就得出去买了。怕买不到合适和足量的鱼，席面上的鱼从浇汁鱼改成了水煮鱼片。林琳和四福晋麻利的商量了一回菜单，便有负责采买的下人出府去了。

    后院忙着给一帮受惊吓的爷们准备压惊的席面，前院一群被请来的皇亲国戚，宗室贵胄，朝中御史和大臣们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刚刚还浑身颤抖，一脸拘谨不安给他们请安的各色百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跟受了魇咒似的发疯了。

    整个场面真可以说上一句百鬼夜行，群魔乱舞。

    忒的吓人。

    皇子们也都一脸凝重的看着院子里那些咆哮扭动的烟民，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御史们一个个，脸色都跟调色盘似的，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康熙带着人突然出现在雍亲王府。

    四爷带着所有人坐在前院大厅，开着厅门看着院子里犯烟瘾发疯的烟民。康熙带着李德全还有几个内侍护卫站在前院门口，也看着院子里的情况，脸色黑成了锅底。

    厅里的一群人也注意到了康熙，双双隔着院子里的烟民对视了一眼，厅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冲出厅子去跪迎康熙。

    然而中间的烟民早就失去了理智，他们看向冲过来的人更是疯狂。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还是四爷和晏季看情况不好，叫了府里的侍卫将那些烟民押到一侧跪着，这才让场面恢复了秩序。

    康熙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眼底孕育着大风暴，大步走向被侍卫压制后仍然还在扭动不止的烟民身上。

    康熙的拳头攥得死紧，晏季耳尖都听到了咯咯作响的声音。

    四爷抬头看向康熙，从侧脸看到康熙的神色后，心下一凛，然后膝行两步小声劝康熙进厅里落座。

    “胤禛，这些都是犯烟瘾的百姓”

    “是。”四爷知道这是自家皇阿玛看到这些人想到了太子父子。咽了咽口水，四爷声音有些哽咽，“犯烟瘾时，浑身如蛆附骨，奇痒难受。又有蚂蚁在啃噬骨头的噬骨疼痛。牙齿似裂，如在疯长，像有利刃刺向头颅，痛如曹操当年。五脏六腑也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生不如死。”

    康熙闻言闭上眼睛，半晌眼神有些空洞的问四爷，“能否戒掉”虽然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御医，不过御医是惯常会推卸责任的。

    御医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性子。若是治好了，全是天意福气。若是治不好，丑话都说在前头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因此康熙更想从实诚性子的儿子嘴里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能戒。”就是过程太痛苦。

    若无恒心和大毅力，恐难戒掉。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康熙几不可闻的说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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